《千机阁》尼基猫

23、武登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李小鱼心想，不愧是他，三言两语之间，竟然把这五大三粗的土匪感动得几欲落泪。这晚饭还没吃完，就拉着他去外面焚香告天，当即结为了异姓兄弟。
　　礼成之后，两个人亲亲热热地携手进屋，又加了几个菜，继续吃起来。
　　大当家，不，陈溪的新兄弟，姓秦名熊，表字武登，捧着兔脑壳，一边啃，一边对陈溪说：“兄弟你有所不知，你大哥我以前世居高原，养马放牧为生。”
　　“二十年前，我第一次随叔父入蜀贩马。到蜀国都城，看到街市繁华，一时间竟晕乎乎的，就像喝醉了酒一般。”
　　“那天我们正准备返程，我想买匹绸缎孝敬老娘，就自己上街去了。”
　　“路过蜀王王宫前，见到人声鼎沸，就好奇地挤进去看。”
　　“人群里三层外三层，围着中间一个擂台，两个汉子正打得热闹。我问了两旁的人，原来是蜀国的公主在比武招亲。我往那城楼上望去，果真有个轻纱蒙面的女子，像个仙女一般站在城楼上望着擂台。”说着，秦熊那带着醉意的双眼显出几分痴愣，像是陶醉在这份回忆之中。
　　他发了会儿呆，突然手上一使劲，把那兔脑壳捏得嘎吱一响，又掰开兔头，吃了口脑髓，继续说道：“我当时年纪虽轻，但颇有几分力气，再加上平时就喜欢拳脚功夫，摔跤打架更是一把好手，便也动了心思。”
　　“我在台下静静看着，只见一个华服青年松松赢得几场，引得台下一片喝彩。那种风光让我很是心动。我琢磨着他们的招式，感觉也没啥厉害之处。这个青年倒是打得漂亮，但和我比起来，他那几下子过于花哨却不够实用。”
　　“眼看着他要胜了，我信心满满地一跃上台。没过几招，我便狠狠地往他脸上招呼了一拳，打得他一个踉跄。趁这个机会我一个扫堂腿，将他撂翻在地，接着又跃起扑去，趁他在翻身之际，一个肘击就落在他背上，又一手扭过他胳膊，一手按住他脖颈，将他死死压在地上。”
　　“我这几招打得一气呵成，我自己都觉得漂亮，”说着，他喝了口酒，叹了口气，“唉，我当时不知道为啥这台下竟然是一片肃静，一个叫好的都没有。我还压在那个青年身上，不可思议地看看台下的看客，又看看城楼上的公主。公主看了我一会便走了。我放开那个青年，他哼哼唧唧地说不出话来，很快有群人把他给抬走了。我正摸不着头脑的时候，有个漂亮的宫女过来，引着我去了王宫，然后我就稀里糊涂地和公主拜了堂，成了亲。”
　　“像天仙一般的公主就这样成了我这个糙汉的婆娘。”说着，一脸横肉的秦熊笑了起来。
　　“我开始觉着是撞了大运，后来才知道这事情的凶险，”秦熊吃完兔脑壳，又抄起一个鸡爪，“原来老蜀王整天求仙问道，太子年岁还小，蜀国实际上都是丞相说了算。公主刚刚及笄，丞相家的公子便来求娶，老王已经默许，但公主死活不情愿，最后她说，要比武招亲选个夫婿。”
　　“那比武招亲很快就办起来了。但这王都里的人都知道，只有丞相家的公子能胜出。那台上不过是走个过场，台下就捧个人场。谁知道竟然被我遇到，把那个公子打得七荤八素，足足养了半年才能下床。”说到这，秦熊又得意地笑了。
　　“公主闺名唤作芙蓉，我家芙蓉倒是个爽快人。她趁丞相还懵着，赶紧趁乱把我领进宫去，速速地拜了天地，与我入了洞房。”秦熊沉醉在洞房花烛的回忆之中。
　　过了一会儿，他喝了口酒，又叹了口气，道：“芙蓉不嫌弃我粗笨，待我极好，我当时喜滋滋的，看不到蜀国朝堂的凶险。我叔父知道了这件事后来找我，要我和他回家去。”
　　“他说这富贵乡里的险恶，不是我们这种放马的山里人能够玩明白的。我当时不肯听他的，让他拉着一车绫罗绸缎回家乡告诉我老娘，说我已经在蜀国都城讨到了婆娘，等过段时间就带回去看她。”
　　“可是我最终还是没能看到老娘！”说着，秦熊哭了起来。“我苦命的老娘啊！孩儿不孝！孩儿不孝啊！”
　　李小鱼见陈溪轻轻拍着秦熊的肩头，安慰着他的便宜大哥。
　　“大哥节哀！节哀啊！”
　　秦熊还是痛哭个不停。
　　“咱老娘是怎么了？”陈溪关切地问道。李小鱼心里偷笑，你今天不仅多了个大哥，还多了个老娘。
　　好一阵，那汉子才止住了抽泣，继续说道：“咱老娘是十年前走的，那时我正守着汤池关，防着昭国那群杂碎！”
　　李小鱼看到陈溪那副大孝子哭丧的戚容，猛地就僵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