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机阁》尼基猫

18、山寨

　　山路两旁的红枫翠柏渐渐稀疏，不知不觉，四周已是莽莽苍苍的低矮竹丛，路也变得狭隘，只能一人一骑依次通过，还得随时提防着刮人的锋利竹叶。一个山匪在最前方开路，随后跟着李小鱼，然后是那个牵着黑驴的山匪，这四个山匪中的头目则跟在最后。
　　陈溪看着前面的李小鱼。她骑马的样子怡然自得，很是潇洒，犹如一个行走江湖的侠客，但她背后挨鞭子的地方，外衣裂开了个长口子，露出里面的布衫，那撕裂的布条在风中飘荡，就显得这侠士多少有些落魄。还好出门前刘妈一个劲地让他们多穿些衣服，要不然她恐怕得皮开肉绽。陈溪想象这鞭子要是打到自己身上，不自觉缩了缩身子。
　　李小鱼脸上和往常一样，看不出一点疼的样子。这丫头不知道以前遭过多少罪，陈溪心想，不知道她伤得怎么样？
　　正思忖着，面前的竹海分开，现出一片开阔的草甸，耳边隆隆的声响也越来越清晰。果然，再往前几步，就能看到对面的百丈悬崖上挂着澎湃的奔流，声如雷霆，色如堆雪，拢起一团云雾，卧着一弯飞虹。
　　这是以往看瀑布的地方，这片光秃秃的草甸被称作“和尚头”。陈溪觉得这儿的风景远远比大路上的要好些，应该把小路也修一修，到时候这也是文人墨客附庸风雅的好去处。
　　在这吃了些干粮，休整了一番。陈溪看到山匪们拿出两个黑布口袋。
　　“先生，接下来的路不方便你们知晓，得罪了。”那头领向陈溪告了一声罪，随后把口袋套到了他们脑袋上。陈溪无奈，任由他们摆布，他发现李小鱼也是一声不吭。对啊，这群人看样子是想靠我捞一笔钱，陈溪心想，是要抓活的，就和李小鱼一样。

　　又行了半日，渐渐地，陈溪听到了山风中夹杂着人声喧闹。又过了一会儿，仿佛走进了一个热闹的村落，儿童嬉闹，鸡鸣狗叫，烟火气息扑面而来。慢慢地，村落渐渐被抛在了身后，他听到了士兵列队般整齐的踏步声，听到沉重的大门打开的声音，听到不远处马儿打响鼻的声音，听到“当啷当啷”像是铁匠铺子的声音，又闻到一阵馋人的肉香……
　　“三当家，您回来了啊！”有个陌生的声音从旁边响起，随即他们停了下来。
　　这个三当家和几个山匪交待了一番后，他的脚步声便向前方远去。
　　有个人扶着陈溪下了驴，又摘了他的头套。陈溪看到李小鱼站在他身边，去了头套，正偷偷地打量着四周。
　　他们站在一个大厅的门口，旁边架了几口大锅，其中一锅正滚滚地煮着羊肉，腾起一阵又一阵的喷香的热气。大厅里灯火通明，有个中年汉子正从里面慢悠悠地走出来。看见陈溪他们，他突然加快了脚步，径直走过来。
　　陈溪觉得这个人有些眼熟，但是逆着光，看不真切。他认得自己吗？这时李小鱼扯了扯自己的衣袖，像是要说些什么。
　　那人走进了，脸上分明是一副久别重逢的表情，但陈溪还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他正等着那人先开口，突然那汉子绕过他，径直走向他身后，对着黑驴热情地喊了一声：“阿黑的崽？！”
　　那驴哼哼啊啊地回应着。
　　“二当家，您吃好了？”旁边的山匪向这个汉子问好，但这个汉子只是点了点头，目光还是看在驴身上。
　　“阿黑的崽，”他说，“几年不见，你都长这么大了，和你娘越来越像了。”
　　闻言，陈溪突然想起了一个人。当年他的营中有个马夫，说是看人时千篇一律，看牛马牲口时却各有千秋，因而常常认不得人，却认得牲口。是他么？他怎么会到这山上落草为寇。
　　陈溪发现，李小鱼也在偷偷打量着这个二当家。
　　“大王，”陈溪问道，“您认得我家这头黑驴？”
　　“当然认得，”二当家头也不回地说，“我亲自接生的，怎么不认得？”
　　正说话间，从大厅里走出一个人来，把陈溪和李小鱼领进了大厅。

　　“陈先生！”那大厅正中间有一张长长的木桌，木桌尽头坐着一个魁梧的中年汉子，见到陈溪竟起身抱拳，又说道：“久仰久仰！”
　　“不敢当，”陈溪也向那汉子拱手道，“久闻芙蓉寨大名，今日能得一见，实乃在下之幸！”
　　“今日请先生前来，是有事要劳烦先生！”那汉子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大王请讲。”
　　“有劳先生带兄弟们发财！”说着，那汉子指指长桌的一侧，示意陈溪坐下，那儿竟已备好了纸笔。
　　陈溪坐下后，那汉子说道：“还请先生修书一封，三日之内送三百金到‘和尚头’，保证先生平安下山。”
　　“哈哈，大王高看在下，”陈溪回道，“书院清贫，三百金可不是小数。”
　　“先生，”说着，那劫匪从自己的坐榻上拿起几本书册，“济文书院出品，各个都是畅销。平日里连我这寨中的兄弟们都照顾先生的生意，先生是不是也该照顾照顾兄弟们的生意？”
　　陈溪闻言苦笑，又想到这会儿老山长定是在四处苦寻自己，便不再和这山匪罗唣。

　　信写完后，那大当家细细看了一遍，终于喜滋滋地派人送信去了。
　　陈溪心想，没了三百金，在刘家渡买地建房的计划可要等一等了。
　　“来人，拿酒肉来！”这时，大当家向门口喊了一声，随即有小喽啰端着热气腾腾的羊肉送上来。
　　“姑娘，坐。”陈溪见大当家打量了一番李小鱼，招呼她坐下，又对自己说，“先生深藏不露，连身边的丫鬟都是个好手。”
　　“大王说笑了，我不过是收了个会些拳脚的丫头，哪比得上大王麾下高手如林？”
　　“哈哈，来人，给先生倒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