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风溯》兰羔不想说话

11、溯.枯苗代表秋天_桂花茶

　　八月十三，秋分。本应该是收成的好时机，只可惜呀——这一年的风太大了，稻苗吹弯了，麦穗吹落了。但幸好今年的桂花开的满树都是，就像是星星……高伯叔痴痴地看着桂花，星星样子桂花，又转头把上眼皮闭了下去……
　　秋收啊，本是美好的记忆，但这年的秋收对于高星来说就像是落叶，摇摇欲坠，飘飘荡荡，落叶归根。
　　那年的秋，没有累累的果实，没有完整的庄稼，也没有所期望的人。
　　“好想与你再共饮一杯呀。”

　　人们为这突如其来的虫灾，急得焦头烂额，那些群群而来的蝗虫，像是一片又一片的乌云，好似要把整个大地吞没，并拢在混沌里。火把呀，胡乱的拍飞着；镰刀呀，急速的割取着；双脚呀，不停的蹿跑着。
　　高星整个人都快晕过去了，他实在没有办法去补着割余下稻子了，高星把腰弓得很弯，把头埋进稻田里，两颊止不住的流汗，尽力的去多割一些，再多割一些。
　　最终的是还有大半部分的稻子都被蝗虫吃了，高星请了假，回家还没喝半口水，就急得收麦子，现在好不容易才歇歇。这时邻居家的小孩儿突然说最近高伯叔不来了，让高星浑身发颤，又火冒三丈。
　　因为高星要去云门楼做工，所以午饭由高伯叔来做，早晚饭高星做。最近几天，云门楼的人流突然多了起来，所以高星就答应赵清掌柜这几天就在云门楼宿舍住。本身高星与高伯叔说最近要麻烦他早中午都来照顾一下高星的母亲。结果突然就闹失踪。
　　邻居家的小孩儿笑着对高星说:“大哥哥，别生气了，笑一笑嘛，我发现了那个大叔不来了，就过来看了看，把情况告诉了妈妈。最近几天的伙食都是由我妈妈来负责的，要是可以，阿姨的午饭，我妈妈可以多做一些。”小家伙里咧了嘴，希望大哥哥也可以笑一笑。
　　高星看着小家伙，说:“谢谢你了！也与你妈妈说一声谢谢。”
　　“远亲不如近邻”说是说对，但其实高伯叔家与高星家就离了一个山头。去市里的路也要经过这儿。高伯叔是个老童生，因为一手字清秀，所以给别人抄抄书过活，日子和弄，但与高星说好了，家里人也明算账，什么买菜钱，买酒钱，高新会支付。所以这样一个需要去市里天天求姑姑告老爷的抄书童生，为什么会无缘无故的失踪呢?
　　去寻，寻到的只是高伯叔的尸体。他的身旁摆满了酒瓶，人四仰八叉的倒在一个胡同里……
　　“死了还不消停，还喝，还喝那么多。”高星嘀咕着，突然，他想起了小时候:那时父亲高晞晓与高伯叔还没分家，那时奶奶还在……分家呀，是高伯叔提出的，他和奶奶住了后来，再然后奶奶走了，父亲走了。
　　高伯叔早年还有尝试仕途，可就仅仅是一个童生，他好像看明白了，便与爷爷奶奶说不考仕了，奶奶十分不同意，爷爷倒说，没事反正他没天赋。
　　之后，与爷爷一起参商，却也没什么天赋，参商了几年就不了，返乡与奶奶务农，却也没几日就撂挑子不干了，后来，就开始抄书维持生计。有些钱用来补贴家用，另一些钱就用来喝酒。高星父亲高晞晓是家里的长子，聪明能干，但家里只能供出一个人来读书，最后是小儿子高伯叔来读书。高晞晓务商，也渐渐发展起来，并带着爷爷一起务商。
　　但这终归是高星听别人说的，他自己的经历深的是高星小时候的秋天。高星父亲越是八月十五月不回来，小高星苦苦地等啊等，这时候，在喝酒的高伯叔会用筷子沾酒让小高星吃，小高星会露出被辣到的情态。高伯叔就会哈哈的笑起来。
　　高伯叔，好爱酒，早上喝，中午喝，晚上喝。应该是酒伤胃，高伯叔吃饭好慢好慢，就是蜗牛都快过他，但高伯叔偏偏说是细品美酒。小高星只得在院子的地上拿树枝画画，等着高伯叔吃完早饭，带他上街买玩具，但高伯叔上街第一件事就是去买酒，再去买玩具。
　　八月十五，小高星回家吃饭，高伯叔在桌上坐好了，奶奶也刚回来，母亲还在厨房忙活。高伯叔对小高星说:“你闻没闻到桂花香呀?”星点点头，高伯叔说:“桂花茶喝不喝呀?”星摇头地说:“我不喝，我听说喝茶对身体有好处。”“那为什么不喝呢?”“因为我想把对身体有好处的茶留给你喝。”高星笑着说。但八月十五父亲并没有回来。
　　说来好笑，高伯叔是怎么死的，他在回来的路上，心口隐隐闷痛，高伯叔本想去药堂看看，但当他站在药堂门口，就单单站在那，他就一动不动了，呆若木鸡地站着，愣了良久。转身去了酒庄，买了几十瓶酒，边走边喝，喝了个烂醉如泥，一头扎进巷子里，顺着墙壁滑落，接着喝，还说着“真可惜没能跟你再喝一杯”之类的。在酒香梦酣时走了，这可能是他最想要的吧。
　　这不禁让高星回忆起奶奶还在的某一天，小高星去找因病卧床休息的高伯叔。
　　他弓起了背，仿佛听到了细细筷子折断的声音，但床上被子摩擦的窸窣声太大，听不清病魔的低语。
　　看到高伯叔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小高星吓得跑了出去。
　　那天夜里，高星听到的，奶奶长长的念念声，咏出夜的黑，空洞洞的黑，惊起邻家的狗，狗的嗥叫一声连一声，好像鬼神的哭笑。是夜风消减了听觉视觉，才觉原来是病魔的喧闹。高星把妈妈抱得更紧了……
　　之后奶奶走了，父亲也走了。守了三年丧。高星也到了读书的年纪，高伯叔托关系让高星入了学堂。高伯叔，也因高星的到来，努力少喝点，养成少喝酒的习惯。也不知道今天是怎么的，高伯叔情到深处，喝酒醉死了。
　　高星把高伯叔送走了。
　　丧礼上，高星眼神空空地看着，面无表情，就像当初他送走他父亲那样。
　　邻家的小家伙跑过来，站在了他旁边，高星对他说:“秋天还没有过去，你想不想喝桂花茶呀?”“好呀好呀，但大哥哥要先喝。”

作者有话说

　　这章有点小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