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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第三十四年 ...

  •   雅彦成功的考进东京大学之后,回家的时间就变少了很多,他的大学生活似乎每天过得都很充实。蓦然变成一个人,理香偶尔会抱怨有些寂寞,但直升冰帝高中的她毕竟还有过去的老同学老朋友陪在身边,所以也并没觉得太过难以忍受。忍足和迹部的生活恢复了平静安逸,之前一切曾经发生过的问题似乎都变得不再是问题。

      平静安逸的日子过上一段之后,人总会觉得有些空洞乏味,甚至于觉得有些无聊,往往会希望有些什么事情能够打破这种死水般的沉寂。可变故却又总是来的太突然,让人措手不及,消受不起。

      所谓变故这种东西,就是在人意想不到的时候发生,那才能叫做变故。如果人能够早点意识到某年某月某日会发生这样的事情的话,就不会让人觉得这么的惊惶不安了。

      那晚是忍足秀信的生日,迹部和忍足带着孩子们赶回大阪帮他庆生。生日宴后,孩子们在一起玩的热闹,而长辈们则坐在一起闲聊。

      其实闲聊的话题不怎么好找。男人不像是女人,随便谈谈家事发发牢骚就能炒热气氛。对于连男人之间最重要的话题事业也大都限制在医学方面的忍足家,再谈事业就有些太过没趣了。不过自从有了理香和雅彦,忍足和迹部每次回到大阪时也都会谈起一些孩子们的趣事,再听听优姬夫妇讲讲自家孩子的情况,总不至于冷场。

      不过对这一现状,忍足秀信已经感到很满足了。在若干年前,他还不敢去奢望某一天能够和儿子这样气氛融洽的坐在一起。他那天心情很愉快,平日的扑克脸上也露出了格外多的笑容,然后就在几秒钟内,他脸上仍带着笑,缓缓瘫倒在沙发上。

      “父亲!”第一个冲上去的,是距离秀信最近的优姬。优姬的丈夫、大和佑大也立刻靠上前去查看秀信昏倒的原因。这可以说是他身为医生的本能,看到有人在自己面前昏倒,是无法无动于衷的。

      “恐怕是急性脑出血,快联系医院!”

      “我这就去叫医院的人派车过来。”

      忍足家瞬时间陷入了一片慌乱之中,但是在这慌乱中,有一个人却没有动弹,而是愣愣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似乎这一切都与他无关一般。

      “侑士!”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

      “侑士!”是谁呢?是谁在喊自己呢?

      “侑士,你在想些什么?!”那声音带着艳丽的怒气……喔,是小景吗?

      忍无可忍的抬起手臂时,迹部有种想要苦笑的冲动。明明总说是深爱着眼前这男人的,可这却不是自己第一次向忍足挥拳头了。这样是不是可以算是家庭暴力了?

      但迹部心里清楚,每一次挥动拳头时,自己内心的痛楚都不会比忍足少,那种疼痛感,大概别人是无法理解的吧。因为知道他的心里也在疼痛,因为知道他独自一个人躲在一边用乱七八糟的方式处理“伤口”,所以不能袖手旁观……所以必须……

      “忍足侑士,你给本大爷清醒过来!”拳头重重的挥出去,却轻轻的捶在了忍足的肩头。

      在想些什么?忍足一脸迷茫的眨着眼,望着眼前的迹部。当初,是谁曾经也像这样在自己的眼前倒下去过吧,然而那时候自己却无能为力,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傻傻的站在一边。当时的那种无力感,就在这一瞬从心底的最深处缓缓的升上来,像是枷锁般把他紧紧锁在原地动弹不得——

      “景吾,妈妈当年,也是突然倒下去的……”

      是了,当初自己也是这么看着老妈突然栽倒在自己面前的,那时候自己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就和现在一模一样。然后,自己期待着老爸这个医生可以救老妈,但结果老爸却一脸木然的告诉他和姐姐,妈妈死了,再也不会出现在他们姐弟面前了。是痛恨无力的自己,还是更痛恨无情的老爸?

      结果讽刺的事情出现了,现在的忍足秀信也重蹈妻子的覆辙,也是这般突然的倒了下去。看到这样的场景,自己心底的那种复杂情绪,是恨还是痛,是终于出了口气的快意,还是内心深处父子连心的担忧?

      这个疑问就连忍足侑士自己也答不上来。

      “侑士,你是在怕。”然而迹部代忍足解答了他心底的困扰。

      “怕?我怕什么?”

      “你怕,你现在还是什么也做不到。”

      “!”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侑士。”迹部压低了声音,在忍足耳边道,“你现在是医生,是个优秀的脑外科医生吧?!所以你听好了,现在你能帮得上父亲的忙,而且也只有你可以挽救父亲的性命。时间紧迫,现在没那个时间让你在这里失魂落魄了,你明白了吗?”

      迹部这番话的声音虽然不大,但对于一时间失去常态的忍足而言,无异于有着振聋发聩的作用。是啊,时间就是生命,现在不是自己沉溺在过去不可自拔的时候了。已经没有那个时间了!

      忍足本家距离忍足综合医院很近,再加上是院长患病,因此没一会儿功夫,救护车就停在了忍足家门外。急救医生的判断与大和如出一辙,忍足秀信的症状确实可以判定为急性脑出血,而且很有可能是最恶劣的一种。在场所有人都心知肚明,这种状况,长于内科的忍足综合病院是应付不了的,而转院什么的,则根本没那个时间。

      “我来手术。”就在众人一筹莫展之际,忍足终于开口打破了僵局。“我来给老爸手术。”

      于是,忍足秀信被紧急送进了手术室,负责手术的是国内知名的脑外科医生忍足侑士,忍足秀信的儿子。

      一切准备手术的程序都和平时一样,唯有病人却是那么的特殊——这是给予了自己宝贵生命但同时又是自己唯一曾经恨过的病人啊。

      曾经一度以为,自己好恨他,恨到希望这个人不在这个世界上,甚至于连自己都不存在就好了——他不爱自己,自己也不爱他,他所需要的只是忍足侑士的成功而不是忍足侑士这个人,所以才能无视自己转学到东京而毫无异议。那时候最难以忍受的事,就是自己和这个人血脉相连,继承了他的基因,和他一样的没有心。可是现在,自己反而庆幸这种基因,让自己能在这种时刻仍能头脑清明的拿起手术刀。

      忍足一边在护士的协助下戴手套,一边在口罩下面笑了。所以啊,老爸,你可不能死啊,我可不打算让你死在我的手术台上。从没在你面前失败过的我,这次怎么能够失败呢?

      “侑士,加油。”望着紧闭的手术室大门,迹部在心底不住默念着。其实刚才他没有机会、也不想在这种时候对忍足说——迹部自己才是那个真正觉得无能为力的人。只有在这种时候,他丝毫帮不上忍足的忙。

      在让人心焦到几乎窒息绝望的漫长等待之后,手术室门上那盏“手术中”的灯终于灭了。忍足脸上带着胜利的微笑,出现在众人面前。

      手术结束后,迹部才知道这次忍足秀信的状况有多么凶险。医学名词他的确是知之甚少,但是他还清清楚楚的记得,当年忍足曾经因为一名桥脑出血的病患意外去世而受到过多么大的打击,也还清清楚楚的记得桥脑出血的危险性之大,死亡率之高是多么的惊人。可以说,忍足侑士这一次面对的,是业务水平和心理素质上的双重考验。

      而且,手术成功也不代表就成功挽救了忍足秀信的生命,危险仍然存在,手术预后不良的话,很可能之前的努力就此付诸东流。为此,忍足自从出了手术室,就一直陪在忍足秀信的病房里,丝毫不敢大意。

      “侑士,去休息一下吧,我来替你一会儿,有什么事情我再叫你。”迹部把一个面包塞进忍足手里,“先吃点东西。”

      “不,没关系的。”忍足接过面包摇了摇头,“我必须守在这儿。我有种感觉,只要我在老爸身边,他就能度过这次难关。”

      迹部微微皱了皱眉。“侑士,你总得注意身体。”

      “我会的。”忍足歪着头,看着床上双目紧闭的父亲。“只是,我已经不知道多久,没有这么近距离的仔细看过他了,或许这次是个好机会。”

      “父亲……老了。”迹部低声道。

      “是啊,老了……记得之前和小景说起小时候那些事时,小景告诉过我吧,不要再继续恨下去就好了。所以,后来我对老爸的感情就不再是恨了——可我始终觉得,那也算不上是爱。或者是因为爱你,爱理香,所以我也渐渐接受了给予我这样幸福的父亲。”

      坐在病床边,忍足轻轻握着父亲的手,低沉而温柔的说。“可是现在我明白了。原来正是因为我爱他,所以我才不能够原谅他如此冷漠的对待母亲,不能原谅他如此冷漠的对待我和姐姐。他怎么能够这样做呢?既然是我所爱的父亲,怎么能够这样的无情呢?那时候,我不能容忍这一点,所以我把自己都骗了,我以为,我恨他。可事实是,我自始至终都爱着老爸,甚至于比我能想到的程度爱的还要深。”

      迹部走到忍足身边,轻轻把手叠放在忍足父子的手背上面。“父亲也是深深的爱着你的,或许比他自己能够意识到的程度更深的爱着你,相信本大爷的眼力。”

      “是,小景总是不会看错的。景吾,”忍足露出了疲惫的笑容,“真的是太谢谢你了。”

      迹部撇嘴笑了。“笨蛋,和本大爷还说什么谢啊!”

      不知忍足的陪伴是不是真的起了作用,几天后,忍足秀信终于成功度过了危险期,并且恢复了意识。他手术预后的成功程度,几乎让人觉得是个奇迹。

      秀信恢复意识的那天,忍足正趴在病床边打瞌睡,这几天下来他实在是累坏了。

      眯着眼睛怔了好一会儿,忍足秀信才意识到自己是躺在医院的病床上,而儿子就陪在自己的床边。侑士……居然在自己的床边,这简直像是梦境一般。

      “老爸,早上好。”本就没有睡踏实的忍足揉揉眼睛,从病床上抬起头,下意识的说。他每天都会和父亲讲话,期待父亲能够早日恢复意识。

      眼前还有些模糊,但可以看得出儿子一脸憔悴,让忍足秀信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孩子究竟在这里呆了多久?虽然一时间还不能流畅的说出话来,但听到儿子的问候,忍足秀信还是轻轻的动了一下,用手指去碰触身边的儿子。

      “老爸!”虽然秀信的动作很轻,然而神经高度紧绷的忍足还是一下子清醒过来,睡意全无的瞪大了眼睛,“老爸你终于醒了?!我、我这就帮你检查看看。”

      “唔嗯……”秀信的嘴唇努力翕动了两下,却只发出了模糊的声音。

      “呼,爸,你这次真是好险,姐姐吓坏了。”忍足一边检查一遍欣喜若狂的说着:“你别着急,你的病情会慢慢好起来的,现在已经没有危险了!我、我尽力了,我做到了!真的,真的不要紧了。你看,现在你恢复意识,就没问题了。什么都别担心,什么都别想,好好休息,很快就会好起来的。太好了,真是太好了……爸,你没事……真是太好了……真是……”

      说着说着,忍足下意识的紧紧咬起了下唇。他还从没有体会过像现在这样激动莫名的心情,他甚至不知自己现在的表情,算是在哭,还是在笑呢?嘴巴里只会机械式的不断重复着太好了这样的话,会不会让父亲觉得自己像个傻瓜?

      “爸?”然而低下头的瞬间,忍足才诧异的发现,病床上的父亲竟已泪流满面,突然像个孩子似的哭了起来。“爸,没事的,我在这里,没事了,别担心,已经没事了……”

      可忍足侑士越是这样说,忍足秀信的眼泪反而像决堤的洪水一般,怎么也止不住。因为这眼泪已经忍得太久了啊,侑士。对不起,虽然从没能够说出口,可是请你一定要原谅爸爸。

      病房外,一直关注着房间里动静的迹部对来探病的孩子们轻轻摆了摆手。探病之后随时都可以,但现在的这段时间,就先留给这对终于尽释前嫌的父子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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