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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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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课铃声在最后一分钟的弦上蓄势待发,任无悠看着手表,眼角的余光细密地观察着她左侧三个室友的动向。
台上的老教授拿手帕抹了抹嘴边的白沫,“好,我们下课。”像一杆发令枪,三个室友听到后立马站起身,马不停蹄地开始收拾电脑文具。
俨然一个独立于任无悠之外的小团体。
“走走走,待会儿食堂又没位置了。”为首的江采薇大声嚷嚷着,“任无悠,帮我拔下充电器。”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冲离插头最近的任无悠招呼。
任无悠在长发遮挡的阴影里抿抿唇,无奈地拔下,充电器被拽离插头的一刻泄出短暂又危险的电光。
“你们去哪儿啊?”还给江采薇的时候,她明知故问地扯出一抹假笑。
江采薇懒得回答,扭头就走,“哎,言宴,一起吃饭去吧!”很有目的性地朝一个漂亮又高挑的女生挥了挥手。
言宴是他们班公认的班花,据说还是她所在高中响当当的一枚学霸。
果然,她们丝毫没有邀请任无悠加入的意味。
任无悠只好坐回自己的座位,电脑屏幕上因为电量耗尽蹦出来的“请尽快连接电源”,好像四周无数道目光针尖似的朝她射过来。
她抬头注视着教室门口蜂拥而出的人群和大家脸上同类相求的开心表情,想着还是等大部分女生出去了,自己再出去吃饭。
“哟,任大小姐不去吃饭呀?是不是自家老爸专车给您送来了满汉全席?”
“你担心人家干嘛,难不成自己生活费没了想找人家借钱啊?”
“任家的私生女而已,能有几个钱啊?”
路过任无悠座位的一伙男生扯着大嗓门,堂而皇之地阴阳她。
任无悠收回带着淡淡失落的目光。之前她都没有半点兴趣理睬这些无聊的人,但今天……
她不爽地撇撇嘴,从口袋里掏出几个买早饭找回来的硬币。
其中那个嗓门最大的男生拿着水杯正准备去接水,恰好没有拧瓶盖。
任无悠皮笑肉不笑地扯起嘴角,走进他,将几个硬币哗啦啦地一股脑扔进他的水杯里。硬币掉落在浅浅的水层里发出悦耳清脆的金属声和击溅声。
“我就当是积功德了,以后记得在阎王爷爷面前替我美言几句。”
说完,她借着背书包的惯力撞开旁边的另外两个男生,快走几步离开纷争现场。
几个男生没追上来,过了一会儿才传来一声猛烈的摔杯子声,“啪”的一下,伴随着懂的都懂的一声国粹。
食堂窗口前等饭时,任无悠又瞥见了江采薇她们,四个女生像穿了一条裤子似的要好得不像话,几颗脑袋聚在一起你吃吃我的、我吃吃你的,兴高采烈、眉飞色舞的表情就差挂一个牌子在她们胸前:我们是一个妈生的。
自从江采薇带头的孤立行动开始后,她已经表现出足够的宽容与友好想与她们重修旧好了,毕竟是室友和同学,整日抬头不见低头见,她不愿撕破最后的体面。
如今,她算是认了,真是圈子不同、不必强融,整天小学生作风的一帮男生女生,任无悠连叫人收拾她们都觉得麻烦。
她只想搬出宿舍。
掏出手机搜了一圈,她锁定了一个叫“玫瑰屋”的APP,听说是房东温柔靠谱、尤其善待学生党的宝藏租房工具,她实际操作一番,也确实如其所言,立马看准了一个离学校不过两百米路程的玫瑰小区。
“有一室友,但性格很好。”房间的备注里有这么一句。
性格最重要,她当即打电话联系了房东。
“考虑清楚了?”对方是个好听的女声,但好像得了重感冒,浓重的鼻音里透着点奄奄一息的感觉,“什么时候来看房?”
“越快越好吧。”任无悠回答。
“下午一点?”
任无悠下午完全没课,随即答应下来。
“行。”对方也不客气,利索地挂断电话。
那份果断好像自己坐拥本地十几套房产,完全不差这点房租似的。
任无悠飞速地扒几口饭,看看手表已经十二点半了。她不想再看见江采薇她们,便没有回宿舍换衣服,吃完饭就直接向玫瑰小区出发了。
小区在学校的西北面,她之前还从没往这个方向走过,一路上的人出乎意料地少,周边也全是些低矮破旧的平房。
玫瑰小区也是一副平平无奇的小区面孔,缺乏绿化,没有保安,灰白的六层小楼房好像年久失修的烂尾楼,看样子就知道它的空置率极高。
不过这也正和她意。本来她就不想太多人知道她搬出去住的事儿,不然学校里不知会不会爆出什么她包养男宠的新闻。人言是把杀猪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等她找到玫瑰小区1号楼303室,不过十二点四十五分,房东还没有到。
但房门上挂的一张“租房守则”像一只鬼手,强劲地抓住了她的注意力——
租房守则:
1.晚上十点前必须进门;
2.晚上十二点后不得打扰室友休息;
3.不允许养黑色宠物,不允许在冰箱里放大蒜、狗血;
4.冰箱里的红苹果不要吃;
5.如果你的防晒霜丢了,请不要声张;
6.半夜听到奇怪的声音时,不要睁眼,继续睡觉。
从第一条到第六条,越看她越觉得诡异。这是玩哪出?
租房守则印在一张A4纸上,白纸黑字,纸张看起来平平整整,像是刚贴上去的,给人针对性极强的感觉。
好像台湾言情偶像文学中男女主同居套路中透着一些恐怖怪诞惊悚片的感觉。
突然一声门把手转动的声音,房间门被突兀地打开,她吓了一跳,往后猛退一步。
门后冒出一个一身黑色长裙的女人,高挑的个子,配着及腰的大波浪卷发,深蓝色的眼罩箍在头顶,眼睛狐狸似的微微上挑,八分惺忪,十分惊艳。
“来啦。”女人似乎是刚睡醒午觉,清亮的声线懒懒地起伏着。
像春日的一池清水点染了几绺波纹,又御又纯。
这颜值,这身材……任无悠愣在原地,很难想象这竟然是现实中真实存在的人物。
强迫着自己收敛起目光,她短短应了一声,连忙微笑询问:“您就是房东了吧。也住里面吗?”
“我是今天中午跟您联系的那位,不是房东。”女人一面说着,一面侧身,礼貌地请她进去。
满是清冷矜艳又礼致得体的教养感。
那应该是她的室友?任无悠垂头走进房门。
屋内的陈设很简单,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简约低调的黑白色装修风格,给人一种很踏实的安全感。
“房东有些急事,托我向你介绍一下。如果你租的话,这间是你的卧室。”客厅东侧有两间卧室,女人指指靠近卫生间的一间,自己轻倚在另一间敞开的房门边。
卫生间一侧的房间里盈满了午后灿烂炽热的阳光,陈设虽然一样简单,但好在样样不缺,窗边的书桌边还摆了一盆文竹。
女人又拍拍她身后的房门,“这是我的房间。”
天哪,好近。
任无悠不觉间有些心花怒放。
女人的房门没关,但还没拉开窗帘,屋里暗得出奇,只能粗略地瞥到里面的陈设。简单的衣柜和化妆桌都收拾得整整齐齐,靠窗边有一幅巨大的画板,画板上是泼墨似的深蓝,看不清具体的细节,旁边堆了些纯色的颜料盒。
“不好意思,房间有点乱了。”注意到任无悠目光的所指,她轻轻地合上自己的房门,“还满意吗?”
“满意满意。”任无悠忙不迭地赞许。
反正钱不是问题,问题是这女人,似乎有种奇妙的磁力,强烈地拉拢她靠近。
“我下午可以搬过来吗?”她问。
女人点点头,“随你,十点之前就好。”说完,她伸出一只手,“我叫黎弗。”
“我是任无悠。”任无悠回敬握手。黎弗的手意外的冰凉,但纤葱似的手指修长又白嫩,配着浅亮的自然裸色美甲,食指上一只简单的戒指上嵌着一颗细小的闪钻。
这么美的手,可惜这么小的钻……任无悠几乎是下意识地说道:“我送你颗大钻戒吧。”
当然,话一出口,她就开始后悔。*,自己嘴里在吐什么象牙?
好在黎弗只是飞快地抽回手,“任无悠……你就是任行的大小姐?”扫量的目光上上下下,仿佛能划出刀子。
任行是任无悠她家的品牌名,涉及的产业链从高精尖到低成本,资产累计难记其数。
但任无悠妈妈早在她父亲刚刚发迹之时就出车祸去世了,现在外界响当当的任家小姐的名号,都是他第二个妻子生的女儿任司清的。
而她早就跟她爸闹翻了,高中就独自搬出来住宿,再加上任司清在网络上刻意夸大、污名化的一些风声,所以她才会被学校里那帮蠢猪当做见不了光的私生女看待,以至于他们自从知晓了她的身份后就开始孤立她。
“是。”任无悠有些不自在地承认,立马转移话题:“可以给我推一下房东的微信吗?我先把房租交了。”
“这房不用交房租。”黎弗说道,“房东只要我们遵守门外的租房守则。”
“不交房租?这么好的事儿?”
任无悠这才想起之前那张诡异的租房守则,联系着黎弗这句话,她脑海里不禁蹦出一些男房东觊觎女租客,以一些不可告人的交易来抵租的新闻。
这个地段的一套两居室整租下来,每月少说得要七八千。对普通人来说,绝对不是一笔可有可无的小数目。
事出有妖必有因。
黎弗以略显生疏的浅笑代替解释,只把自己的微信和房门钥匙给了任无悠,“有事情的话,先联系我吧。”微微欠首,转身便进了自己的房间。
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留下的只有一个冷冰冰的房门。
任无悠哑然间生出了些人面不知何处去的失落感。
走出303室,任无悠给租房守则拍了张照,最后一条尤其灵异:“半夜听到奇怪的声音时,不要睁眼,继续睡觉”。深更半夜人们能发出什么不可告人的声音来?
脑子里的那些可怕的、纠缠不断的新闻又蹦出来。
临走时,她最后在楼道里扫视一圈,突然发觉,一直没有找到301和302的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