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色时刻》有雨来萃

5、第 5 章

　　“他是谁啊？”庄筱站在莫离后面，顿时没了气焰。
　　“县主不记得了吗？小时候他可是......”
　　“快说啊，我哪知...记得小时候什么事情。”
　　“少将军聂靖。算时日，近日正是他们回朝复命的日子，守边这么久，想不到还是这副熊样。”

　　“说谁熊样呢？”旁人吼了起来。聂靖不语，骑着马靠了过来，一改刚才的轻浮模样，郑重其事地向庄筱走去，莫离和来人对视一眼，默默退后站在了庄筱身旁。

　　“你们杀了他，知道是什么后果吗？”那声音压得很低，但庄筱听的一清二楚。
　　“你怎么知道。”
　　“你不用管我怎么知道的，从今以后你们可是没有半点退路了，怎么，打算就这样逃亡下去？”
　　不等庄筱和莫离开口，他又低头盯住庄筱那双小鹿一般的眼睛。
　　“江湖，可不像王府那么好混的。莫离一个人尚且要遇上些险阻，带上你，哼，你们怎么活下去？”话音落下，庄筱明白了这人的来意，自己本就没打算杀人逃亡，只是眼下局势所迫不得不逃。况且，现下还有的商量，真的动手，自己带着个拖油瓶还怎么讨价还价。
　　向莫离使了个眼色后，庄筱开了口：“说吧，你想我做什么？”

　　“跟着我。”那人眼神无比坚定。庄筱这才借着月色看清，这位少年将军眉宇之间的血迹还未全干，身上散发出一阵铁腥味。

　　没等庄筱回答，莫离冲了上去，揪着那人的领子“说来说去还是一回事。”

　　那人仍是一份不慌不忙的模样，等着庄筱给出回答。

　　“莫离，你过来。”庄筱扯着莫离的袖子将两人分开，两人转过身去，聂靖却是一脸自信。

　　“眼下只有答应他，这叫缓兵之计懂吗？再说了，有你在一旁，他不会对我怎样的。相信我吧。”莫离无可奈何地点点头。

　　“那个，我答应你，不过，我也是有条件的。”
　　“说吧。”

　　“第一，我已经嫁作人妇，今日杀他并非我本意，你须得帮我把这个烂摊子收拾了。”
　　“这倒不难。县主以为，我刚刚是做什么去了？”说着拉着庄筱走到悬崖，指着一处光亮说道。

　　“假装失火？这么说，就算莫离不杀他，你也早就有这个打算了？”
　　那人歪头看着庄筱“第二个条件呢？”

　　庄筱越发觉得以后的路充满了未知，眼前的人和抬头望向的天空一般深不可测。“永远不用任何方式伤害我的性命......还有莫离的。”

　　那人顿了一下后，点点头“你这么想......挺好，你是该好好保护自己。”

　　“第三个条件，我要留着，你先答应我，这个条件，无论何时提出，你都要答应我。”一边看着那人脸色深沉下去，一边在心里打起鼓来。

　　“多年不见，心眼见长啊。不过，这算是四个条件了。”他低头望了望失火的方向，接着转过头，看着庄筱的眼睛说道“好啊，我答应你。”

　　“条件提完了，该和我回去了吧？”还没等庄筱回答，聂靖牵起她的手往马旁走去。莫离想上前来，被庄筱一个眼神制止住。
　　庄筱和聂靖坐在一匹马上，莫离紧紧骑在后面，生怕这群人将他甩掉。

　　回到府上后，他命人带庄筱回房。庄筱在园中跟着那人，问道这府上为何没有女侍，那人也只是摇摇头。到了房间，只嘱咐几句，要是缺什么东西或是想吃什么，找他便是。说完就离开了。至于莫离，则被安排在离庄筱不远的一间偏房。

　　已经过去一天了，她找来莫离商量着对策，两人实在不明白，当初着急把庄筱接到府上的也是他，接回来后一次都没来过的也是他。

　　“这座宅子，没有一个女侍。如果说是聂靖在军营里呆惯了，不习惯有女人我还能理解。可莫离，你说说，为什么，每天晚上我们都能听见女人唱歌跳舞的声音，这分明不是因为他不近女色嘛。”

　　“县主是说......他有想隐瞒的东西，女侍或许会泄露他的秘密？”

　　“你怎么在这种时候这么聪明了？”庄筱嗔怪道。

　　莫离脸红地低下头，只听庄筱说道“所以，我还是需要试一下美人计的。”

　　“这...不可以啊，万一他真的对你怎么样，我......”
　　“所以这次要做到万无一失才行，来，你好好给我讲讲，我小时候他是个怎样的人。”

　　之后听着莫离对聂靖的描述，庄筱在心中大致勾勒出了一个纨绔子弟不学无术的形象。虽然不知道有多少是莫离添油加醋的艺术加工，可说到底，聂靖要是有一句是可信的，莫离就现场表演自废武功。

　　“那日你随王爷去宫中，我没法跟着，也是事后才听说，是他把你推进了水池，差点就淹死过去，还好被人发现救了上来。”

　　“这些陈年旧事我早就忘了。不过，按理说这么不见，他应该记不得我，可为什么还是愿意掩护我们呢？这里面一定有问题。”

　　两人陆陆续续规划了两天的计划后，庄筱决定开始行动。

　　“少将军，我们拦了，可县主穿成这样，我们实在不好下手啊。”

　　庄筱忍着秋夜的凉意，只穿了寝服坐在聂靖的书房里等着，不时打量着四周的陈设。远远听着传来的声音，整理整理了衣服，后又转念一想，脱去了外面那件薄衫，两臂直接露了出来。在她看来，这放在她的时代自然不算什么，这样安慰自己并不是真的吃了亏。

　　“怎么，我还没着急，你自己倒是急了。”聂靖进来后，反手把书房门严严实实地关上。窗外守卫的影子越拖越长、越来越淡，打发了倒也好，庄筱心想着。

　　夜色渐浓，他进来后并未直接朝庄筱走去，向四周打量了两眼后，从庄筱身侧的架上取下火折子，将四角的烛台一一点燃。

　　“水中月，雾中花，不及灯下人。”说完，屋里烛台尽数点燃，庄筱借着烛光看清了聂靖的眼睛，似乎不像一个武将见到女眷的眼睛，倒像是，出家十载的扫地僧，没有半点僭越。庄筱疑惑说这话的人和这个眼神的主人竟分明是两个人。

　　才过了片刻，那双眼神又恢复到那晚上刚刚见面时的样子“不冷吗？”说话间把榻上的薄衫披到庄筱身上，动作干净利落，不带一丝犹豫。

　　两人就这样坐着，隔着中间的几案。聂靖也不再开口，仿佛有意要和庄筱比比耐性。

　　不久后，叩门声响起。聂靖接过门外送来的羹汤，复而又将门关的严严实实。

　　“吃吧。”

　　庄筱等他已等了一个时辰，早就想吃饭了，这次来本是算准了他回来的时间，怎知今日竟晚了许久，刚刚把菜送到嘴边又想起自己这次的任务，于是连忙送到聂靖的嘴边“哪有主人不吃的道理。”

　　聂靖嘴角一抽，摇摇头，把那块山药吃了下去。像是要证明什么似的，自己又把另外的菜各夹了一筷子。庄筱见状实在不好再说些什么，默默把菜饭吃得干干净净。下人接着送来了热毛巾、温水，庄筱只好漱洗一番。

　　等一切妥当，正要开口时，聂靖不知何时煮起了茶。庄筱就这样坐在一旁，看他暖杯、醒茶、冲泡。伴着酒足饭饱带来的餍足感，一丝倦意渐渐爬上庄筱脸上。所谓时机，是长久观察后得出的结论，可她实在没了心思再陪着演这一出不温不火的戏。

　　“聂将军，我自知近日你在等我主动，可这诺大的府邸到底还是您说了算，不如说说你我今后的打算？”

　　见到庄筱总算忍不住，烛光下的黑影缓缓开口“你若是个男子，若是要投军，如何让像我这样的将军记住你？”

　　庄筱不解他的意图，只好硬着头皮答“建功立业？”话刚脱口，她就明白了对方的心思，转头望向房那端的屏风，那屏风后是聂靖在书房的床榻。

　　聂靖起身把她抱起，朝着床榻走去。庄筱手里仍然攥着刚喝完的茶杯。她不知道耳边听到的到底是谁的心跳声，直到被放在榻上时，她才意识到，那分明是两个声音交织重叠的唱和。

　　墨一般的青丝垂下，扫到庄筱脸上时，她隐约觉得这个双手粗粝的男人眼里有着望不见底的清泉。那人凑上来，庄筱不自觉地闭紧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