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心向直觉 ...
-
楚昌鹤没注意下巴一下子撞上了旁人的肩膀。那人戴着轻纱斗笠看不清样貌,一身湖蓝雨花锦袍,比楚昌鹤高了半个头。
楚昌鹤吃痛捂着下巴,那人也捂肩闷哼一声。
那个窃贼还没走远,楚昌鹤顾不上那么多,只得连声“抱歉”,向他欠了欠身就继续追过去了。
斗笠男还没反应过来,人就一溜烟跑了。他想起什么似的摸了摸周身,又看了一眼跑远的楚昌鹤,登时追了上去。
那窃贼一看见楚昌鹤撒腿就跑,看样子应该是十分熟悉这些街道了,专往巷子里跑,试图甩掉他。
楚昌鹤见状心中叫好,这大街上人多不好出手,去了弯弯绕绕的巷子倒方便不少。他不知道,后面还跟着个尾巴。
各大仙门都找不出几个楚昌鹤的对手,更何况这么一个小毛贼。追得巷道越来越窄,杂物越来越多,楚昌鹤三两下就飞身到了他前边,截住了去路。
“东西交出来。”楚昌鹤伸手向他逼近。
小毛贼直后退,掉过头正准备往回跑,就被楚昌鹤捉住了右肩,他语气平淡道:“有手有脚,却只想着不劳而获。”
手上一用力,干脆利落地将小贼的胳膊卸了。
那盗贼痛哭大喊:“我给你我给你,少侠饶命,是是是,是我不知好歹,是我的错是我的错。”说着他另一只手从胸口里掏出了钱袋。
楚昌鹤接过一看:“不是这个。”
那人又颤颤巍巍掏出一个来,这个是了。
楚昌鹤手中一动,将他的胳膊复位。后面那条尾巴跟来的时候,恰巧看见这一幕。
尾巴看了一眼那个被制服的盗贼,又看了看楚昌鹤手上的两个钱袋子,不由得对刚刚的揣测生出一丝愧疚,他起初以为是楚昌鹤偷的,竟没想到事实竟截然相反。他指着第一个拿出来的钱袋子开口道:“公子可否将那个钱袋子还与我?”那声音低沉,极为好听,客气不失礼数。
楚昌鹤本来以为那个钱袋子是盗贼本人的,没想到竟然也是偷来的。他抓这对方胳膊的手还没放,又使了两分力问道:“这个是不是偷的这位公子的?”
盗贼怕这位大爷一言不合又给他把胳膊卸掉,于是点头承认道:“是是是,是这位公子的……”
得到了回答,楚昌鹤便将钱袋扔给了对面的斗笠男,那人接住后道了声“多谢”。
“希望你以后好生做人,切勿再做偷鸡摸狗的事。”楚昌鹤一把放开那窃贼。
窃贼忙不迭地应道:“是是是是。”盗贼被放开之后,坐在地上揉着胳膊,也不敢再有多的动作。
斗笠男朝楚昌鹤行了一礼,后者也点头以示礼,二人并无多的交流,楚昌鹤就先一步离开此地。
他刚走出巷子便察觉出一丝不对劲,和当年初遇阿莛时一样,一股直觉催促着他往回走。一阵莫名的心慌涌了上来,他蹙眉掉头走了两步,随即开始跑起来。
回到刚刚那个地方,悚然一幕出现在眼前。
那个盗贼坐在斗笠男身上,正拿着匕首刺向他脖子。那盗贼虽不如楚昌鹤,但也是个练家子,可斗笠男一个富家公子,面对盗贼力量悬殊,躺地无法还手,只能用尽力气自卫。
楚昌鹤见状一脚踢开他持刀的手,匕首落地。他一手抓住盗贼错开的手腕,随即往上一扯,将他硬生生提了起来。“咔嚓”一声响,腕骨应声断裂。楚昌鹤往他胸口一踹,整个人飞倒在窄巷屋檐下的水桶木柴上。
方才那人一直戴着斗笠,如今才看清了那人的模样。剑眉星目,鼻梁高挺,生得一双桃花眼,若是女子见了,也不得不心生羡慕。
不过现下并不是欣赏的时候。楚昌鹤虚空一握,打斗时遗落的斗笠飞到他手里,他将斗笠男扶起递给他,皱眉问道:“你没事儿吧?”
斗笠男接过摇摇头,只道:“多谢公子又一次相助。”
楚昌鹤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变故就在一瞬间,刚刚他走了之后,斗笠男后脚也跟了上去。不过那个盗贼被收拾了一顿之后仍然心怀不轨。他知道自己不是楚昌鹤的对手,可这个富家子弟手无缚鸡之力,而且那钱袋子装得满满当当,不甘心就这样空手而归,于是暗偷不成就开始了明抢。
楚昌鹤对着那满地打滚的盗贼,眼神里尽然是厌恶:“送官吧。”
把人送进了官府,这档子事儿才告一段落。
“公子两次出手相助,还不知公子贵——”斗笠男话还未说完,楚昌鹤便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将他打断:“遭了——”把阿莛给忘了!
楚昌鹤向他揖了一礼道:“在下还有急事傍身,就与公子在此别过了,有缘再会。”刚走出两步突然想起今天下山的目的,又回过头来,“祝愿公子,端阳安康,节日快乐!”
还不等斗笠男说什么,他便急匆匆往刚刚让阿莛等他的那条街道跑去了,眨眼间便消失在人海里。
斗笠男回想起他刚刚的最后那句话,嘴角不自觉扬起。
赶过去的时候,阿莛正蹲在街边,旁边还有一条小花狗。
“你说,昌鹤是不是我把我给忘了?”他对着小黄狗嘀咕道。
小花狗没有理他,只摇了摇尾巴往别处去了。
“我回来了阿莛。”楚昌鹤见人还在便松了口气。
阿莛起身接过自己的钱袋,小心翼翼地塞进胸膛,问道:“昌鹤你怎么这会儿才回来,午饭饭点都过了,我好饿啊。”
楚昌鹤轻轻敲了敲他的头,简单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就带着阿莛吃饭去了。
往年端阳节的时候,楚昌鹤总是会买两坛买菖蒲酒,以及两打粽子和一小把风干的艾叶草。年年如此,今年也不例外。
楚昌鹤和往年一样将艾叶草分成两份,正准备挂在他和阿莛两间屋子外边,转念一想,又分成了三份。
多出来的那一份是给沈家二公子、未来的师弟兼未来的“院友”的。
他拿着那把艾叶草在院子里转了两圈,想着哪间屋子好。
小院中正对院门的房间是院主所居住的,院主间有一个小前厅,用来招呼客人,再就是小隔间,是院主休息的屋子。但楚昌鹤并没有住在主屋。
“回”型小院的两旁分别有两间屋子,阿莛住左边第一间,楚昌鹤住的是右边第一间。
他逛了两圈,考量许久,最终把那把艾叶草挂在了右边的第二间,也就是自己的隔壁。
他想,这个沈二公子要是作妖的话,安置在自己隔壁也能第一时间发现解决。若是挨着阿莛那边,还不知道阿莛会不会受欺负。
挂完之后,他又想着,还是尽尽地主之宜吧,于是连夜将那件屋子收拾了出来。
不得不说,他这个地主之谊尽得还真是时候,因为尽完的第二天,这位沈二公子就来了。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楚昌鹤正在后山练剑。
其实门中弟子修炼地不在后山,是有专门的修炼场的。
总共有六块,分别分布在长仙门以后山为中心的的西北方、东北方、正东方、东南方、西南方、正西方。门中六位长老各执掌一块修炼地,而掌门座下暂无弟子,也不轻易收徒,所以没有单独的修炼场。
若是属于某位长老的一脉,就在该长老所坐镇的修炼场研习。
辛玄长老所坐镇的修炼场就在东南方向。
之前楚昌鹤都是带着阿莛在修炼场与各位同门的弟子一起修炼,但或许是因为楚昌鹤是长得越发眉清凛冽,引来了不少别有用心的目光。
各位师姐妹投来的是娇羞爱慕的目光。对这么一个翩翩公子愈发喜爱,不是“楚师弟,这个剑诀是不是有问题?”就是“楚师兄,这个术法我怎么使不出来?”。
而各位师兄弟大多则是嫉妒愤恨的目光。楚昌鹤都成整个修炼场的焦点了,看着自己心爱的哪个师姐哪个师妹完全不把自己放在眼里,越想越气。
本来这些都影响不了楚昌鹤,但影响了跟他在一起的阿莛,使得阿莛无法专心修炼。所以当他发现后山那块空地后,也就很少带着阿莛去修炼场了。
偶尔在院子里,偶尔在这后山空地上。
这空地不大,但好在离主路道远没什么人,是个清净之地,倒不失为一个好地方。
阿莛急匆匆地跑上来:“昌鹤!昌鹤!来了——”他喘着粗气,话都说不明白了。
竹叶轻落,剑锋穿心而过,将它划成两半,楚昌鹤闻言收剑,问道:“这么急做什么?什么来了?”
阿莛弯腰撑着膝盖:“沈……沈二公子来了,刚行完拜师礼,师傅、师傅正找你呢。”
楚昌鹤赶到辛玄殿时,拜师礼早已结束,观礼的其他人都散了,只剩下辛玄和沈二公子两人。
从这个角度,他只能看见那位沈二公子的背影。
“如今你拜入我门下,便是我亲传弟子。”辛玄对着殿中央垂首揖礼的人,“望你以后,秉持初心,诛奸邪除恶鬼,揽以苍生为大计。”
沈旭云谦声应道:“是。”随后正身直立,目光落在前方,一副谦听受训的模样。
等他二人话落后,楚昌鹤才进殿与他那新师弟齐立,揖礼道:“师傅。”
辛玄见他人来了点点头:“这就是沈二公子沈旭云,”辛玄缓缓道:“从今天起,他也是你的师弟。”
辛玄又对沈旭云道:“这位便是你楚师兄,你与他安置一处,日后若是有不懂的也可以向他请教。”
楚昌鹤侧首望去,正巧沈旭云抬眼看过来。视线两相碰撞下,两人皆是难以置信,齐齐惊疑道:“是你?!”
那沈旭云,竟是昨日的斗笠男!
辛玄见状便问道:“怎么,你们认识?”
沈旭云:“是。”
楚昌鹤:“有过一面之缘。”
“也算是缘分使然,”辛玄言中带笑,“免了初见的尴尬。”
出了辛玄殿,楚昌鹤便带着沈旭云往净苑走。
“昨日走得匆忙,倒是忘了问你的名字。”楚昌鹤的语气仍带着一点意外,“没想到阴差阳错,竟是沈二公子。”
沈旭云笑言:“师兄也别沈二公子沈二公子的叫了,叫我栩篱就好。”
楚昌鹤不解:“栩篱?”
沈旭云解释道:“对,这是我的字。”
沈旭云,字栩篱。
楚昌鹤以前听过一些传言,据说男子到了弱冠之年,便可得家中赐字。但他没见过,从十岁开始就没了家,更别说有家人给他取字了。
真好啊,他心想。
他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心中反复默念那两个字,最后点头温声道:“好,栩篱。”
走到小院门口,沈栩篱的目光便被那石碑吸引了去。
石碑上刻着的是“鹤莛”二字。
楚昌鹤见他看着那块石碑不动,便解释道:“这院子里就只有我和阿莛两个人住,闲来无事刻上的。”
“阿莛?”沈栩篱没听过也没见过这人。
“我给忘了,你不知道他。”楚昌鹤细心说道:“也是同门,等会儿你就能看到他了。”
沈栩篱便点头不再多问,跟着进了院子。
院中右侧长得有一棵腰粗的白桦树,许是怕被这高壮的白桦树挡了光,那树的附近也没有特地种植其他的花草,有的只是一些没名字的杂草。树的周围围着一圈石板地,地上的是一个四方石桌。
而院中左侧的前角和后角分别种着一棵梨树和一棵柑橘树,中间开着一片黄花。
沈栩篱从未见过那花,便转头问道:“师兄,这是什么花?”
楚昌鹤回道:“这是甘莛,这些都是阿莛来时种的,好几年了。”
那时楚昌鹤经常外出降妖除魔,院中就只剩阿莛一个人,闲来无事,他便从千花阁要了些甘莛的种子回来种着。千花阁里花种万千,惊丽艳绝的花数不胜数,甘莛这花甚至都排不上名号,阿莛选它纯粹是因为后面那个“莛”字。
刚好此时阿莛听见院中有动静,从房中走了出来。
见楚昌鹤身侧站有一人,便也明了这就是沈二公子,忙上前揖礼,后者见了也回他一礼。
阿莛虽比沈栩篱小,却先入师门,算起来,阿莛也是沈栩篱的师兄。
于是沈栩篱招呼道:“师兄好。”
阿莛听完一个踉跄,差点没摔下,汗颜道:“沈公子客气了,你不用叫我师兄,怪不习惯的。我叫楚莛,你叫我阿莛就好了。”
从来没有人叫过阿莛师兄,他觉得要是每天都有人这样叫他,他该折寿了。
沈栩篱闻言有些犹豫。
只见阿莛又道:“而且你比我大,叫我师兄的话,感觉怪怪的。”
“随他吧。”楚昌鹤抬手轻敲阿莛额头,“他啊,当小的当惯了。”
沈栩篱也不好再说些什么,扬唇道:“好,阿莛。”
在离长仙门千万里外、与人间尘世不相关的另一个异度界内,有着不一样的魑魅魍魉。
满大殿都是暗沉沉的血色,魔纹爬满门窗,赤红毛皮地毯上赫然立着一个男人。他看着至高的空荡宝座,手上盘着核桃大小骷髅状的玩意儿,头也不回地吩咐着身后半跪的女子。
“魔血转世现身了,机会来了。去吧,去实现你该有的价值,去完成你该有的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