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Dream.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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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新租的家里杂物间里翻出了一本落灰的日记本。
日记本的封面是两个卡通小人，手拉着手，曲线代替笑容接在卡通小人的脸上。
听说杂物间里都是前主人不要的东西，跟遗物一样丢在这里，渐渐都落了灰。
反正无事可做，我索性盘腿坐在地上，抛弃了道德心翻开了日记本。
［7.29
想了想，还是决定表白。
万一她答应我了呢。
不过就算不答应也没关系，反正我会找借口死皮赖脸地缠着她。
——］
我：“…………”
开篇暴击，我“啪”的一声合上日记本，隐约记得前主人是位女性。
三观摇晃几秒后，本着八卦的心，还是颤颤巍巍地翻开了日记本。
［7.31
她祝我生日快乐，现在我是全世界最幸福的小女孩。
——］
［8.3
洗洁精真难喝，肚疼，想吐，再也不作死了。
——］
［8.7
她会喜欢我吗？她会喜欢我什么呢？她凭什么会喜欢我呢？
——］
［8.10
割｜腕了，没成功，我承认刀落下去的那一刻我慌了。
——］
我再次“啪”的一声合上日记本。
记得不错的话，租房子时，房东说前主人离开了。
这个离开不会指的是离开生物圈吧？
有点惊悚了，真成遗物了。
按理来说，我现在应该扔下日记本，去干其他的事，但鬼使神差的，我的手不受控制地翻开了那个日记本。
［8.16
她会喜欢我什么呢？
——］
［8.27
马上就能开学了，开学就能见到她了。
——］
［9.10
委托别人去帮我买美工刀，我说要用来做手工，她追着我问了好久，到底拿刀干什么。她果然是关心我的吧。
——］
［9.21
不想上课啊，为什么不能开五天运动会？
——］
［9.27
表白了，有点突然。
——］
［9.28
她答应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现在我也是有女朋友的人了！！！！！她答应了！！！！！
——］
［9.30
亲到女朋友了！！！！！！女朋友真好亲（偷笑）
——］
［10.3
晚上就出事了。
睡不着根本睡不着，烦死了躺了半天睡不着，爬起来写日记。
根本睡不着，脑子里乱七八糟想了好多。
好烦。］
［10.4
女朋友好像有回避型依恋。那咋了，无所谓，我会拉住她，我会抓紧她。
——］
［10.11
和女朋友在众目睽睽下偷情，好刺激。女朋友真好亲。
——］
［10.15
下雨了。我想脱掉褂子给她挡雨，被她拦住了。我穿的衣服厚啊，我又不怕冷，她连秋裤都没穿，是想得老寒腿吗？不行，一定要让她穿秋裤
——］
［10.16
我说，你要是不穿秋裤我就把你带回去，亲自帮你穿，她老实了。
——］
［10.19
我看了她的日记本，她从前一直不让我看，我死皮赖脸要过来看的。
她知道我要看，最新一篇日记是今天的日记，写着：我觉得吧，我心理有问题这事是需要我们共同应对的。决定权在你，看你能不能接受。
她值得更好的，而不是我。
怎么办呢怎么办呢怎么办呢怎么办呢怎么办呢怎么办呢怎么办呢怎么办呢怎么办呢怎么办呢，我自己也不知道啊……
我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尖叫着要逃离，我连自己的人生都过得一塌糊涂，你根本无法带给她任何阳光，你只会带给别人负面情绪啊！！我甚至都能想象到，我们互相折磨的场景了。］
［10.20
并不想说什么。
厌烦之心达到顶峰。
“不要再问大脑。
下一秒。
泛着笑。”］
［10.24
女朋友好像不高兴。她好像有什么瞒着我，但我不知道。
——］
［10.25
好烦。
她能不能别笑了。
好烦。
别笑了。
我求你了，别笑了。］
［10.26
做了个梦。
梦里我好像是在一间破旧的房子里，一滩烂泥一样躺在地上。
我好像是割｜腕了，因为右手臂很凉很冰，能感觉到血液在流失，但感觉不到疼。
我感觉不到任何疼痛，只是感觉手臂好冰啊。
我就那样平静地躺在地上。
像死了一样。
后来不知道什么时候爬起来，也不知道割｜腕的伤口有没有清理，总之我就是爬了起来，去了一个朋友家，听到了他自｜杀的消息。
记得在梦里，他是老大哥的身份，引导我做了很多事，比如那间破旧的房子，就是他带我去的。
我忘了我在接到他的死讯后，去干了什么事，好像是又去找另一个朋友，同样接到了他自｜杀成功的消息。
醒来后，我甚至记得我是怎么称呼他的，我叫他小阮哥。
总之，他们都死了。
梦里的我好像要写信，想要祭奠他们的离去，信还没写个开头，梦就醒了。
醒来之后，我神情恍惚地躺了好一会儿，右手臂仿佛还是冰凉的。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做这个梦，说实话，这不是我第一次做这样的梦了，上一个梦里没有他们自｜杀的戏份。
我想了想，觉得是看了她的日记后焦虑太大的问题。
对她印象最深刻的其实还是之前，我们下课聊天，她大笑着说她家里离婚的事，笑着说她妈总是半夜化妆出门，甚至夜不归宿的事，笑着说她在她妈的手机上看到了她妈买｜套的记录。
她说话的那几分钟里，她一直在笑，咧开嘴大笑，好像是世间最令人高兴的事，笑着笑着就哭了，眼泪毫无征兆地流下，无声无息的，就像她小时候被锁在家门外一声没坑那样。
从那以后，每次看到她大笑，我都疑心她是心情不好才这么笑的，到如今，已经疑神疑鬼到认为她的任何一个笑都是这样了。
回想了下，好像她和我待在一起的笑时都很假。
看到她的日记后，我自作聪明地做了个网上之前很火的“疗愈瓶”，想要给她一点安慰——现在想来，我都不敢想她看到那个瓶子的心情。
在我想清楚这件事后，我尽力不带给她负面情绪，但这有点难，她太敏锐了。
梦里的我割｜腕了，下一场梦里会不会是自｜杀呢？］
［11.5
我不想求那么多了。
我只求她能平安，能健康，能快乐。
再不济，能睡个好觉也好。］
［11.12
起风了。］
［11.23
那个女人死了。
她说，她唯一的遗憾，就是养出我这个祸害。
我没忍住，弹了她一个脑瓜崩，小时候一直想这么做，现在终于做到了：“都是要死的人了，怎么废话还那么多。”
女人似乎笑了笑，没吭声。我静静地等了一会儿，发现她已经走了。
她是因病走的，死前没有个好形象，生前却是我心中的大英雄，只因为她对我说，人活着开心就好。
我拿她留给我读书用的钱去买了安眠药，回来躺在她冰冷的尸｜体旁，学着她的样子闭上眼睛。
妈妈保佑，我今晚能做个好梦。］
［11.24
梦里是雨天，我睁开眼睛，带着一个女孩从暴雨中逃到破旧的房子里。
女孩比我矮一些，我看着她的样子，感觉她真是可爱极了，却又不受控制地弥漫起一股飘渺的恨意。
我对这间破房子很熟悉，找了一把不算太破烂的椅子给她，她不肯一个人坐，非要我也坐才行。
好吧，我又去找了把椅子，和她靠在一起坐下，抱团取暖。
她捉起我冰冷的手，不断给我捂着。
过了一会儿，破房子的门又被推开，一个人走进来，好像和我很熟悉，先跟我打了个招呼，看到女孩又惊讶地问：“有新人了？”
我摇头说：“她不是，她是我女朋友。”
哦对，我想起来，我已经和我暗恋一年的女孩在一起了，她现在是我女朋友。
女朋友好像害羞了。
那人——梦中的我称呼他为青哥，他笑着说了声祝福，拿出一串钥匙去开房间里的另一扇门。
我带着女朋友进去，搜刮出一点暖宝宝出来，给女朋友贴上，她又给我贴了点，都贴在我的手臂上。
女朋友问我，我们来这里干什么？
我笑嘻嘻地亲了亲她的脸颊，说：“躲雨。”
我借青哥的手机给女朋友的妈妈打了电话，过了一会儿，女朋友便被她妈妈领回家了。
我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心中说不出的厌恶。
为什么不回头看看？
你为什么不回头看一看？
恨意压的我喘不过气，梦里的我却没事人一样转过身，问道：“青哥，其他人什么时候来？”
青哥不知在准备着什么：“马上了。”
过了一会儿，门又被推开了，灯儿和樊姐来了，他们都像好久不见的家人一样向我打招呼，樊姐还关心了下我和我女朋友的情感状态。
之后我就忘了，梦里一片混乱，青哥、灯儿和樊姐好像都消失了。
恍惚中，只觉得胳膊好凉。
然后我就醒了。
……看来亲妈保佑也没用。］
我看到这里，沉默地合上了日记本。
属实是没怎么看懂。
通篇混乱，看来前主人确实病得不轻，像是有人格分裂，又像是有抑郁症，我倾向于两个都有。
我实在是被这本日记雷得头皮发麻，再也不想看后面的内容，扔下日记本，搓了搓身上的鸡皮疙瘩，离开了这间散发着阴冷气息的阁楼。
或许是那个日记本影响到了我，我感到很疲倦，躺在床上，脑里乱七八糟地想着事情，不知不觉中睡着了。
梦里，我睁开眼，发现自己身处于一个有些熟悉的房间里，屋外传来热闹却又吵闹的声音。
我下意识看向日历，是过年的日子。
本应是大喜的日子，梦中的我却不开心。
就像日记中“我”看着讨厌的女孩，梦中的“我”却很喜欢一样。
怪异的感觉。
后来的情节有点记不清了，只记得发生了争吵，梦中的我因为一些小事和妈妈大吵了一架，我眼中的一切都被蒙上了灰蒙蒙的滤镜。
争吵到最后，梦中的我忽然崩溃了，大喊一声，爬上窗台，推开窗户就要往下跳。妈妈正好看到这一幕，尖叫着扑过来，拼命窗台上的我拽了下来。
我摔在地上，爬不起来，妈妈就哭叫着锤我的肚子，翻来覆去地骂我，她的身体似乎在发抖，也好像没有，我不知道，我只是好想吐。
窗户没关住，窗外狂风大作，窗帘被风张牙舞爪地吹起，拂过我身上，像给我盖了层白布。
梦到这里就结束了，我醒来时还感觉胃部一阵阵抽痛，想吐。
我爬到洗手间吐了一场，胆汁都吐出来了，一片混乱的脑子这才清醒了一点。
这个梦太真实了，真实的让我发抖，但我鲜明地记得我没有这个记忆。
我的妈妈属于放养型，物质关心大于精神关心，从来没有这样对我发疯过。
而且我妈已经走了，十一月就走了……
我一下一下揉肚子的手慢慢停了下来。
我的妈妈十一月就离开了，我记得好像是，二十三号走的。
她临走前，我还弹了她一个脑瓜崩，希望她到下面不要气我。
太阳穴抽疼着，我想起来为什么梦中的屋子看起来那么熟悉了，那是我以前最亲密的一个人的房间，但她也走了，也是十一月走的，但比我的妈妈走得早。
她是十二号走的，那天刮了很大的风。
我跌跌撞撞地爬起来，一路踉跄着回到阁楼，颤抖着翻开那部日记本的最后一页，一张纸缓缓掉了出来，在我惶恐的注视下慢慢落在地上。
我浑身都在发抖，甚至听到了牙齿打颤的声音，过了好几分钟才捡起来那张纸。
这一幕似曾相识。
［遗书：
别哭，女朋友。你总说自己很差劲，说自己性格卑劣，说自己不会爱只会恨，但你也是世界上最棒最可爱的小女孩。其实不想跳楼的，那样会给我女朋友留下不好的印象，但刀被你收了，那就没办法了，希望女朋友不要怪我。你总说你的xp是年上，是姐姐，这次我先去投胎，下辈子还和我的小女朋友在一起。
愿卿安。
——∞］
……
我想起来了。
写日记不喜欢分段的是她，喜欢在日记后留下自己符号的也是她，梦里那个认识青哥、灯儿和樊姐的“我”也是她。
我是在她死后对她念念不忘的，试图保存她的日记却发现不会写她的标志符号，只能留下空白的。
其实那个梦是假的，没有青哥、灯儿和樊姐，她没有朋友。
我是她留下的遗物，梦是她的遗书。
她曾亲手教我怎么折蝴蝶，在蝴蝶上写一首首情诗传给我，我将那些蝴蝶都仔细保存下来。
后来我给她折蝴蝶，写得最多的一句话是：你的选择都有意义。
我转过头，透过阁楼的小窗户看向外面。
好像起风了。
我看不清窗外到底是夕阳还是落日。
我只觉得好冷。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Dream.9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