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Dream.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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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我也是信了我爸的鬼话。
什么狗屁带着我去吃点好吃的，不就是想让我和我后妈见一面吗？
见面，刑，没问题。
但为什么还带着个孩子啊？
2.
挺尴尬的，真的。
我，我爸，我（还没承认）后妈，还有后妈的跟我一般大的孩子。
这算修罗场吗？
全程我都只敢埋头干饭，头就没抬起过。
所以我连我那（不承认）后妈和（依然不承认）姐姐是何方神圣我都还没看清。
哦对，是我爸让我叫那人姐姐的。
但她看起来还没我大啊，我凭什么要叫？
去她娘的吧。
3.
临走前看了眼。
我那姐姐留的一头短发，与我的长发相比发量少的可怜，再搭配着她冷冷的面孔，像个活阎王。
我与姐姐对视了一眼，我毫不犹豫地翻了个白眼给她。
我那姐姐是什么反应我不知道，翻完白眼我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唯一不幸的是那个白眼被我爸看见了……
完喽。
4.
我爸骂我，说怎么能这么对姐姐？
又叭叭了一通，大概意思就是：姐姐学习成绩比你好，你要多跟姐姐学习，不能这么对姐姐，再翻一次白眼，眼珠子给你扣下来。
说实话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但我就是看她不顺眼。
不知道，可能是因为觉得，那个女人和她的孩子的到来，抢走了我的家庭吧。
5.
很小的时候，我就喜欢偷看我爸的手机，偷听我妈与别人的对话。
我看见我爸的手机里有一个我不认识的人，爸爸经常跟那人聊天打电话，逢年过节还给发红包。
我看不懂，我不知道爸爸在聊什么，但我能看懂藏在文字下的暧味。
我听见妈妈曾跟别人哭诉说，自己的丈夫出轨了，她很伤心。
妈妈说，她知道爸爸一直在联系那些离婚的女人。
到后来，妈妈的话语里出现了一个我不认识的那人。
随着那人出现的次数越来越多，爸爸妈妈也就越走越远。
记得最清楚的一次，是一个深夜。
爸爸醉醺醺的回到家，在客厅跟妈妈聊些什么，聊着聊着，我就听见一声尖叫。
那时我在卧室抱着弟弟睡觉，听到尖叫声都忍不住的害怕。
我拍着弟弟的背安抚着弟弟，轻声告诉他捂住耳朵，弟弟乖乖听话了。
我爬下床，小心翼翼走到门前，拉开一条缝透过门缝看着门外的世界。
那时的我不过是六七岁，却看到了我一生难忘的情景。
爸爸把妈妈抵在墙上，狠狠掐着妈妈的脖子，嘴里说着我听不懂的污言秽语咒骂着妈妈。
我忍不住尖叫一声，随后世界天旋地转，记忆变得模糊，记得最清楚的是那晚刺耳的哭声。
后来的一切就都变得顺理成章，我见到妈妈的次数越来越少，有时甚至好几个月都不一定能见着一面。
与妈妈一起消失的还有弟弟。
我没有多问爸爸为什么妈妈和弟弟不见了，只是平静地过着日子。
直到后来，我在家里的衣柜最低部翻出了一个小本子。
深绿的小本子上赫然写着四个大字，离婚证书。
那天我看着那个绿本子看了许久，最终沉默地把绿本子放回了原位，甚至还藏的更深了些。
那时小小的我什么都不懂，唯一明白的就是，我再也见不到妈妈了。
6.
思绪回到现在，我正抱着本练册绞尽脑汁地思考。
我麻木地看着练册上一道道数学题，黑色的印刷体像是活了一样扭曲着，逐渐变成一个黑色的漩涡将我吸进去……
“徐慧！！”
我爸高分贝的呼唤声传来，我猛地回神，数学题安安静静地躺在练册上。
我看着一题没做的练册逐渐泄了气。
不会，一题不会，CPU都快给我干烧了。
我现在最大的愿望就是能一头撞死，可惜刚撞了一下就被我爸抓走了。
“你姐姐一会儿就要来了，赶紧收拾收拾。”
啊……
我那姐姐要来了。
所以她来关我什么事？
我趁我爸不注意翻了个白眼，找了个空档溜回了房间。
谁闲的没事理她啊？
可惜刚跟数学题奋战没一会儿，房门就再次被我爸推开了。
“爸，你能不能不要每次都不敲门就随便进我屋？”我从数学题海中挣扎着抬起头，嘴里不耐烦地说着。
“进你屋我还敲什么门？”我爸一脸莫名其妙，看起来恨不得把我抓过去教育教育，又因为有外人在的原因被迫冷静下来。
我优雅地翻了个白眼。
我爸把姐姐强行提溜过来：“小文啊，你学习成绩好，多给小徐教教哈。”
姐姐看起来颇为不情愿地应了声：“好。”
我爸闻言满意地关门离去，留我和小文两人尴尬地大眼瞪小眼。
终于是小文叹了口气：“你哪题不会，我教你。”
笑话，我会让她教？
我就算去问同学问老师我都不可能让她来给我教，想什么呢？
我没理会她，继续做题。
小文看起来很尴尬，沉默了一会儿就只能坐在那里看手机。
我正庆幸这姐姐终于消停了，她就拿着手机凑过来，晃了晃手中的手机说道：“加个微信吗？”
我看都没看小文伸过来的手机屏幕，紧紧盯着题目，一言不发。
小文见我沉默着，又补了一句：“是你爸让加的，方便以后联系。”
我：“……”
猜的不错的话，如果今天不加这个微信，后果就是要被亲爸劈头盖脸骂一通。
鬼知道我那亲爹怎么想的？生怕我和这姐姐吵不起来？
……算了，先加了再说，不加就要挨骂，实在不行加了就放在微信里落灰就行了。
我打好算盘，掏出手机痛快地加了好友。
刚加上，我爸就在门外呼唤小文，隐约还能听见我后妈的声音。
看来是人妈妈来寻自己孩子了。
我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直到小文离开，我都没再看过她一眼。
7.
又被爸爸训了，漂亮。
爸爸喝醉了酒，回来撒酒疯，拉着我就是一顿骂，大概内容就是看看人家小文，专心学习都不出去玩什么的云云，不像我天天往外跑去疯玩啥的。
我全程配合地“嗯嗯”着，实际左耳进右耳出。
我从小学习成绩就不好，所以这样被拿来比较被骂也不是第一次经历了，早就熟能生巧了。
不过也确实，与一天能发八个朋友圈的我相比，小文的朋友圈少的可怜。
最近的一次还是四个月前，她发的一张风景照。
照片里隐约能看见点房屋的样子，占较大面积的是种在路边的杨树，随后是天边的夕阳，杨树的绿叶也被夕阳染成了金色。
在照片的最下方，金色的地面上投下一个人影。
虽然我很看不惯这个姐姐，但不得不承认她这张照片拍的还是不错的。
正出着神，就又被爸爸的嗓门惊醒了。
爸爸第不知多少次恨铁不成钢地说：“你看看你，一天天不学无术的，你再看看你小文姐姐，学习成绩那是一个好啊，你跟人家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你是地底那个。”
我懒得掩饰了，优雅地翻了个白眼，起身打着哈欠头也不回地回了房间。
爸爸还在身后嚷嚷着，我淡淡扔下一句：“明天还要上课。”就关上房门睡觉去了。
管他呢，关我屁事。
此时的我心中依旧是看不惯我那个小文姐姐，接下来一个月内都是如此。
偶然和同学聊天时，同学聊到私生子上位的狗血戏码。
我这才恍然大悟——爸爸让我叫小文“姐姐”，说明小文比我大啊！
所以……
自此，我便更加看不惯我那姐姐了，连带着她妈妈也是。
8.
不过我是怎么也想不到，小文竟然会主动联系我。
那段时间正好我跟爸爸大吵了一架，为了表示我本人的不满和叛逆，于是毅然决然地找借口请假去玩了几天。
我那爸爸也估计是看我成不了他心目中的钢，便放弃我了，任我随心所欲地去满城市玩。
……毕竟未成年的我还不敢去城。
收到小文的消息时，我正在跟我爸口中的那群“狐朋狗友”学抽烟。
太他爹的呛了，我抽不惯，但还是固执地抽着。
跟有病一样。
我手里拿着朋友的电子烟，皱眉看着小文发过来的消息。
［文］：周日有空吗？见一面？
我第一反应是：私生子要来约架了。
于是为了撑场子，我便叫上了几个玩的比较好的，最主要是战斗力强的朋友一起去，小文到也没介意。
小文先是请我们喝了奶茶，又去买了点小吃，全程都是她买单。
我那几个朋友都乐疯了，趁着小文去上厕所的时候拉着我的胳膊问我从哪找到的大腿？
……这又是什么鬼称呼。
我不耐烦地摆摆手，不熟练地抽着朋友的电子烟，咳嗽着道：“我爸和我妈不是离婚了吗？她是我爸给我找的后妈的孩子……比我大一岁。”
朋友“哦~”了一声，纷纷表示明白，于是开始疯狂说小文的坏话。
我懒得理他们，就站在原地咳嗽，想着一会儿怎么尽快跟小文拜拜，最好是让她以后都别再来找我。
不过直到现在为止，我都不知道小文今天来找我到底是干什么，单纯的带我玩玩？不可能？
我胡思乱想了半天，直到小文出来才收了思绪。
几个朋友被一个电话叫走了，我听了一耳朵，好像是要打架还是干啥，反正是有急事，就走了。
这种事我一般懒得参与，象征性地叮嘱一下就摆摆手让他们去了——毕竟我遵循着“关我屁事”的原则。
有病，但太多了。
既然朋友都走了，我也懒得一个人跟小文待着，便打算找借口告辞。
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小文便先开口了：“你那几个朋友挺酷的。”
“是吗？”这是第一次有人这么评价他们，毕竟我爸是直接将他们划分在“狐朋狗友”里的，我猜小文大概也只是为了礼貌随口夸一句罢了。
小文仿佛猜中了我的心思，她静静地站在我身旁，淡淡说道：“能陪着你瞎玩这么久，一个电话就能毫不犹豫去帮忙的人，不会太差的。”
我没回应。
我俩都沉默了许久，小文就静静地站在我身旁陪着我，许久之后才轻声说道：“你可能对我有些误解。”
我：“……？”
“我小的时候，我爸经常喝酒，一喝醉了就打人，记得最清楚的一次就是他与我妈起了争执，手里拿着啤酒瓶就砸我妈头上了。我当时就跟个傻子一样站在旁边，看到我妈倒下的一瞬间就哭了，但也只会哭，跑到我妈身边一直哭，后来好像被我爸打了，因为动静太大隔壁邻居报警了……那时我好像还没上小学，因为等我小学一年级时我妈就带我搬出去了。”小文一手还拿着个保温杯——据说是因为她胃疼，喝不了奶茶。站在我身边淡淡说着，平平淡淡没有丝毫起伏的语调让我怀疑她说的到底是不是事实。
“后来有幸过了三年的平静生活，虽然我爸喝醉了偶尔还是会来找麻烦，但至少比啤酒瓶那次好多了。”她轻轻眨了眨眼，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三年级时，我第一次遇到了徐叔叔——也就是你爸。”
“时隔五六年，具体细节我也忘了，而且因为我当时还比较少，所以不清楚我妈与徐叔叔的关系，只单纯地以为是朋友，我也就一直没有多想。”小文依旧语气平淡地说着，但我莫名觉得，她的心情似乎很不好，像是伤心，又有点不像，“直到我小学六年级那年。”
“记得比较清楚，那晚我妈和徐叔叔还有其他几个朋友出去一起吃饭，我就待在家熬夜玩手机。半夜时我妈和徐叔叔醉醺醺地回来了，我就装睡。随后我就听见我妈哭了，哭着说了什么我忘了，现在只记得那时她称呼徐叔叔为‘老公’。”小文淡淡道，“那时我到底也是六年级了，能稍微品出些人之间的情感。听到我妈这个称呼再联系这两人平时，我很快便也猜出了，他俩应该是在谈恋爱。”
这是我第一次了解这件事的前因后果，一切线索都串了起来。
我一时愣住了，随后就听小文继续淡淡道：
“那时已经快小升初考了，我想了这件事整整两周，最后决定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后来小升初考结束，我迎来了没有作业的暑假，就顾着宅在家里玩了，所以报应来的比较快。”小文一顿，继续道，“七月中旬那段时间吧，已经与我很少联系的爸爸突然发了条消息给我，说是他找女友了，要带回家吃饭，问我去不去。”
“其实关于这件事我早有预感，所以算是并没有太惊讶吧，总之我记得当时妈妈好想哭了……后来发生什么我忘了，反正我没去，再后来就基本很少见我爸了，我爸那个家我也彻底不回去了……再到后来，就是差不多半年过后，我妈收拾东西，便把那个绿皮本的离婚证书翻了出来。”小文淡淡道，“我当时看见了，我记得我好像对我妈说了句，‘你和我爸悄悄离婚也不通知我一声’，我妈没说话，后来这件事便当作是翻篇了。”
我彻底沉默了，我没想到小文会主动跟我说这些。
我没想到她会主动揭开我藏都来不及的伤疤，一点一点割开伤口地讲给我听，却又表现的很平静，像是不在乎一样。
可我却莫名感觉到，她在痛。
她的心在痛。
小文转过头，看着我轻声道：“我跟你说这些，不是想让你同情我或可怜我，只是想告诉你，我不是徐叔叔的私生子。”
我：“……？”
所以原来我和朋友的对话小文全听见了？
完了，背后说人坏话被发现了，社死现场。
如果可以，我一定要穿越到几分钟前，狠狠扇那个背后说人坏话的我几个巴掌。
我的脸微微发烫，避开小文的视线当作没听见。
小文好像轻笑一声，又好像没有，我还在沉浸在尴尬与愧疚中，就听到她轻声道：“我能看出来你是个不同的孩子，徐慧，你与旁人不同，你是自由自在的鸟。”
我一愣。
“鸟儿渴望蓝天，所以想要逃出铁笼飞到蓝天上。”小文轻轻笑着看着我，眼里有我读不懂的复杂的情感，“但是只一味地用脆弱的身躯去撞铁笼是撞不破的，鸟儿想要在蓝天下自由自在地飞翔，就要找到正确地逃出铁笼的路。”
小文拍了拍我的头，轻轻揉了揉：“你这么聪明，你肯定能找到的，我相信你。”
那年的我还是个初二学生，学着撒谎学着旷课学着抽电子烟，笨拙地想要驱散眼前的迷雾，可是头都撞破了却始终驱不散，只落得了满身伤痕。
直到此刻，我才仿佛看见，那团一直挡在我眼前的迷雾被一缕温暖的春风吹散，迷雾背后，是无限光明。
9.
我班主任姓吴，是一个很负责任的女老师，即使我当时烂成那样也没有放弃我——可能是因为年轻的缘故吧。
后来看到我返校后开始发奋学习时还惊讶了下，欣慰的同时就开始更加多关注我了。
我这人本来就倔，据朋友形容就是：如果认定了要做某个事情就卵足了劲冲，拼了命也要完成。
再加上我真的很想成为小文姐姐口中的“自由自在的鸟”，所以我这次算是认真学了。
刚开始我爸还不信，冷嘲热讽了我好几天，等看到我明显进步了的成绩单时才反应过来，连忙感叹孩子长大了，随后就开始到处跟人吹捧……
我与之前一样，懒得理他，不过不能否认我心中的喜悦。
这是我十几年来，第一次得到爸爸的认可。
与此同时，我与小文姐姐的联系渐渐变多了。
她比我大一岁，所以今年是初三，因为要住校所以只有每周末有空。但是因为她的初中与我的不在同一个地方，所以即使周末我们也不能见面，只能网络联系。
不过这对我来说就足够了。
每周一到周五，我都会在回家后将今自己天我所经历的趣事一件件讲给她听，等到周末她从学校回来后便会抽空一句句回复。
我们的交流就只有这些，她在准备中考，所以我不想多耽误她的时间，就决定不发了，但是她总说没事的，她想看。
当然我最后还是不发了，我不主动联系她，她便也没再给我发过消息，只是偶尔我还会收到她寄给我的东西。
有时是学习资料，有时是她给我买的零食，偶尔会收到她拿用完的草稿纸两三下乱折起来的小东西——因为是她乱折的，所以我大部分时候也不认得那究竟是什么。
当然我也会给她寄，不过寄的更多的是学习资料——大部分是从吴老师那要来的。
偶尔还会寄给她一些胃药，她老说她胃疼，有时候疼的都睡不着觉，我看着都心疼。
我们的关系就这样堪堪保持着，像是被一根丝线牵着，看起来轻轻一碰就会断，但却莫名的坚不可摧。
缘分吧。
在小文姐姐备战中考期间，我的成绩也一直冲到了中游，但是很不稳定，发挥好了中上游甚至上游，不好了就堪堪吊在中下游的尾巴上——吴老师说这是因为我基础还是有些差的原因。
小文姐姐说要听老师的话，所以那段时间我也就紧紧跟着吴老师，才稍微稳定下来些。
日子从笔尖上悄然流逝，等我再回神，离中考已经没多长时间了。
我担心小文姐姐，却又不敢发消息打扰她复习，就只能写了一封信，在中考的前一天托我爸交给她。
可惜我那天要上课，不然我就亲自过去了。
我们隔的不远，开车半个多小时就能到，所以信封当天就交到了她手里。
第二天，也就是中考当天，小文姐姐的回信来了。
我给她的那封信很简单，只有一句话：
“小文姐姐，中考加油！”
她给我的回信也只有一句话：
“你也是，我的格查尔鸟。”
10.
中考结束后，小文姐姐便回来了。
那段时间正好期末考，我想试试打破我之前的成绩最高记录，于是每天拼命复习。
正好小文姐姐回来，便也帮着我复习。
那段时间虽然累，但如今的我再回忆起来，也是一段美妙的时光。
至少那时，我们身边有彼此，有青春，有健康的身体，还有无限希望。
后来成绩下来出乎我意料：班级前十，年级前一百。
不算太优秀，但与之前的我相比，已经是很棒的了。
我对这次的成绩很满意，小文姐姐更是，我记得成绩出来那天我抱着她欢呼，阳光正好洒在她脸上，她脸上灿烂的笑容便闪着光：“看来鸟儿找到了正确的路。”
“要继续加油啊，我的格查尔鸟。”
小文姐姐的中考成绩也下来了，意料之中，稳稳进了市重点高中。
我爸和宋阿姨——也就是小文姐姐的妈妈都很高兴，想着叫上朋友一起吃一顿饭庆祝庆祝，却被小文姐姐推辞了。
小文姐姐趁着我爸他们不注意时带着我离开了家，去了一个较偏远的地方。
我问她：“我们去哪？”
小文姐姐神秘地笑着：“不告诉你。”
我轻轻眨了眨眼，刚准备继续追问，就听见小文姐姐说：“到了”。
我抬头看去，愣在了原地。
此时正好有落日，笔直的杨树立在路边，夕阳洒下将嫩绿的杨树叶染成金色，一栋栋房屋静静地立在那里。
几乎是瞬间我就意识到，这里是小文姐姐朋友圈里的那张图片的所在地。
我还呆愣着，小文姐姐就笑着挽着我的胳膊，掏出手机“咔嚓”一声。
随后把手机伸到我面前晃了晃，我看到手机屏幕上显示的照片。
与那个朋友圈里的照片几乎是一模一样，角落的房屋，路边的杨树，天边的夕阳，金色的绿叶……
唯一不同的，就是这次图片下方的地面上，投下了两个影子。
一个是我的，一个是小文姐姐的。
我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小文姐姐轻声说道：“这里是我居住了三年的地方，那三年勉强可以算是我过的最安稳的一段日子。”
“后来我妈带我搬到了别的地方，我就很少再来了。”
“好久没来了啊……”
“我跟自己做了个约定，每当经历了人生中的一次重大事件后，就来这里一次，拍一张照。”小文含笑转头看着我，眼底是我看不懂的复杂的情绪，但我能感觉到她现在是高兴着的，“上一次是我与你相遇的那天，这一次是我们都成功的一天。我希望等下次再来时，是我们都获得了光明的那天。”
我突然笑了，隐隐有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但那已经不重要了。
我握住小文姐姐的手，用力地点了下头：“嗯！”
我们将驱散迷雾，跨越千山万水，重逢在被光明笼罩的那天。
11.
市高中离我很远，开车差不多要两个多小时才能到。
宋阿姨要照顾小文姐姐，便跟小文姐姐一起走了，只留下我和爸爸。
今年的我已经是初三了，因为几次成绩不稳定上下浮动的原因，我心里越来越焦急，渐渐地又对自己没了信心。
这次是我成绩下滑最严重的一次，我愣愣地看着桌上一片血红的试卷，恍惚间又想起小文姐姐说的那句，要在蓝天下自由自在地飞翔。
可是我累了呀，小文姐姐，我感觉我逃不出铁笼了。
鸟儿怎么能逃出关押她的铁笼呢？
眼泪不知何时流下，恍惚中我已经想要放弃了，手却突然摸到放在桌上的信封。
啊，这是小文姐姐昨天寄给我的，我因为一直在忙着考试没顾上看，今天才想起来。
……看看吧。
我这么想着，拿了张纸，边擦眼泪边看信。
这封信与当年小文姐姐给我的那封回信一样，内容很简单，只有一句话：
“我想亲眼看到我的格查尔鸟在蓝天下自由自在地飞翔。”
我愣了许久，再回过神，眼泪已经将纸浸湿。
我扔了那张已经湿透了的纸，又抽了张纸边擦眼泪边改错题。
我想，我一定要让小文姐姐亲眼看到我逃出铁笼的那天。
于是，初三整整一年，都是这个想法激励着我，即使精疲力尽都在拼命往前走。
因为我想去到光芒笼罩的地方，与小文姐姐肩并肩一起。
后来我偶尔累了，便学着像小文姐姐一样，将用完的草稿纸随手折两下，再丢到一边。
仿佛这样小文姐姐就在身边一样。
我本想像小文姐姐当年一样，把这些乱折的小东西寄过去，给她看看我的手艺，最终却又放弃了。
因为听爸爸说，小文姐姐最近很忙，可能是因为高中的缘故，精神也不怎么好。
再加上我没有小文姐姐的住址……
这是主要原因，宋阿姨不告诉我，只说不知道——毕竟她是路痴，我爸就更不用指望了，小文姐姐我又联系不上……
没办法，我就只能先把这些小玩意收起来，想着等中考结束后再亲手交给她。
12.
短短一年眨眼就过，中考很快就剩下了不到一个月。
在中考的前一天我准备离校时，吴老师主动抱住了我，她说我是她带过的最优秀的一个学生。
我笑着回应了两句。
但我心里清楚，我能变成如今这样，都是因为那年小文姐姐的一番话。
中考结束当天，我躺在床上，回忆着整个初中生活。
如果没有遇到小文姐姐，我就会依然像以前一样，固执地以脆弱的身躯拼命撞着铁笼，知道头破血流，最终会得到什么样的结局我不知道，因为我遇到了小文姐姐。
是小文姐姐告诉我是自由自在的鸟儿，是小文姐姐说我要找到正确的路，是小文姐姐说我要在蓝天下自由自在地飞翔。
也是小文姐姐说：“我的格查尔鸟。”
完全可以这么说，小文姐姐就是我深渊中的一束光，是寂静之地中的一缕风，是我贫瘠荒漠的最后一朵玫瑰。［注］
正因为有小文姐姐，所以才会有如今的我。
13.
中考成绩出来了，我超常发挥，成功被市重点录取。
我决定偷偷去见小文姐姐。
她肯定会高兴的，这是我给她的惊喜。
我要去找她了。
14.
我来到了小文姐姐所处的城市，我打小文姐姐的电话打不通，就只能打宋阿姨的。
宋阿姨起初听到我来找小文姐姐的消息时很震惊，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没说位置，最后敷衍了几句就挂了电话，大致意思是让我赶紧回家。
气死我了，坐了两小时多的车赶来，结果却不让我见小文姐姐？
岂有此理！我还非见不可了！
15.
经过我不懈的努力后，我终于找到了小文姐姐的做外地，但为什么是……
医院？
16 .
医院的味道好刺鼻，我不喜欢。
问了好多护士才打听到小文姐姐的消息。
在住院部。
于是我又跨越大半个医院跑到住院部，想不到，平时跑个八百都累死累活的我，这次却一点都不累。
为什么我的心跳这么快？
为什么我的心这么痛？
17.
我没有找到小文姐姐，但我找到宋阿姨了。
我问宋阿姨：“小文姐姐呢？”
宋阿姨说：“她走了。”
我继续问：“她去哪了？”
宋阿姨带着哭腔说：“我也想问啊，我的孩子她去哪了？”
我的嗓子被千言万语堵着说不出话，宋阿姨见我沉默着，就继续带着哭腔说道：“她昨天晚上凌晨心跳突然骤停，被拉去急救室，病危通知书下了两次，是今天早上走的。”
这个四十多岁的宋阿姨仿佛一夜间老了十岁，不论是眼角的鱼尾纹还是黑发中若隐若现的白发，还有疲惫的身影和划过脸庞的泪珠。
“她检测出胃癌一年了，一直撑着美走，是直到昨晚知道了你的中考成绩后才放心走的。”
18.
我找不到我的小文姐姐了。
19.
“遗书：
To我的格查尔鸟。
当你看到这封信时，我应该已经睡着了。
这是一次长眠，请不要叫醒我。
很抱歉最终会以这种方式和你道别，在一年时间里我想了许多方案，本想着和你见一面，好好道个别的，但又害怕影响你中考，最终选择放弃。
那就这样隔着文字道别吧，就像以前每一次我们隔着网络拥抱一样。
在我第一次见到你时，我就看到了你光明璀璨的未来。
我没有在撒谎，真的，我的格查尔鸟是散发着光芒的。
所以当后来看到你在学着抽电子烟时，我很担忧。
你才刚刚来到这个世界上十四年，还没有好好享受这个世界，甚至还没有真正展开翅膀飞翔，就不小心走错了路。
不过没关系，幼鸟走错路是很正常的，只需要有人引领它走出来，寻找正确的路就好了。
所以我联系你，约你出来。
本想直接和你聊的，但可惜你带的外人太多不方便，就只能等人都走了才正式和你说。
耽误了你的时间我很抱歉。
那是我第一次主动揭开伤疤。
我知道我的格查尔鸟很聪明，只要点一点就知道该怎么做。
事实确实如此，你让我很惊喜，这是我第一次感觉原来我活在这个世界上还是有一点用处的。
我看着你一点点努力，一点点向前走，一点点试着展开翅膀，到最后展翅飞翔。
我想，我的格查尔鸟果然是闪着光的。
也就是在那一年，我的身体越来越差。
那年的我准备中考，也没时间去体检，再说也只是胃痛而已，我觉得能忍便没放在心上，没想到最后却造成了这样的结局。
对不起。
如果我早点去体检，早点去治疗，早点收手就好了。
就不会落到现在，躺在病床上，牵肠挂肚地思念着你。
我害怕，怕你会因为我的死亡而再不敢自由地展翅飞翔。
但我也更怕你会忘了我。
我就这样怕了一个月，又突然释怀了。
我只要我的格查尔鸟平安健康就好。
我愿用我的余生，换我的格查尔鸟一世平安喜乐。
我的格查尔鸟，愿我们来生再相见时，都能被光芒笼罩着。
去自由地展翅飞翔吧，我的格查尔鸟。
去飞过千山万水，与我重逢。
——小文姐姐。”
20.
“再次感谢徐格查尔女士为这次‘拒绝家庭矛盾，守护孩子童年’活动做出的巨大贡献与支持！”
“请允许我采访一下徐格查尔女士，您坚持十年不停歇地做慈善、参与反家暴活动、帮助无数个因为家庭破碎从而无家可归的孩子，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徐格查尔轻声笑了笑，阳光下她灿烂的笑容与那年某个人闪着光的笑容渐渐重合。
“为了我已故的姐姐。”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Dream.6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