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趣》浅陌离殇

1、第 1 章

　　微凉的雨丝款款飘落，在地面上绽成雨花朵朵，轻轻掠过我的脸颊，如同花瓣纷飞。这里仅仅是一个平凡的江南小镇，每天的生活平淡的如同小溪流水，无声无息，亦难以泛起涟漪。
　　不远处，一家充满烟火气的面馆，似乎与周遭静谧清新的景色格格不入。收伞，推开门，看到简约、简朴的陈设：一块凹凸不平的木制招牌，似乎摇摇欲坠的吊扇，年事已高的桌椅，古色古香，也浸润着百年老店的食材的香气。
　　“来碗面。”点头示意。老板约莫五六十岁，头戴一顶雪白厨师帽，稀疏的头发霜花点点，眼角深邃的鱼尾纹彰显经历过的沧桑岁月。见到客人就洋溢着灿烂的笑容。
　　面被端了上来，瓷碗见证了时间失去了表面的光泽，别有一番含蓄、内敛，也有深藏不露。虽然黯淡，但为了把戏份让给主角：大块牛肉横卧在面条上，散发诱人的香气，撩拨着我的食欲。胡椒虽然冲鼻，但它的缺点已被完美的掩饰，反而与面条结合，相得益彰；香菜与葱花的嫩绿，使牛肉面锦上添花。
　　在外长时间的走动，加上每天高强度的工作，身体早已疲惫不堪，饥寒交迫，冷意席卷全身。这碗面就像是黯黯阴霾的一簇火焰，让人短暂的体会到温暖。在大锅中小火慢熬，经历暗无天日几个小时的高汤裹挟着筋道富有弹性的面条滑入胃中。高汤既包含精挑细选食材丰富多维的味道，也有着时间的沉淀，更有承载三十余年高汤制作使命的锅盖余味，由内向外透着老板高超的技艺和风风雨雨三十余年的古朴。
　　突然愣住。
　　曾经一段尘封的记忆在脑海里苏醒：几年前的一天，也是在这样一家牛肉面馆，缘起之处也是一碗亲民但令人赞不绝口的牛肉面，抬眼时无意看到一个女孩，女孩吃面小心翼翼，小口小口的，有着江南女子独有的温柔、含蓄和内敛。结账时，却意外发现自己的钱包不翼而飞。正在窘迫不堪的时候，一只白皙的手递给老板20块。扭头一看，看到那个女孩：她长长的睫毛，额际一抹雪白，眼中含笑，似乎装载着明月星辰，笑靥像一阵风拂过波光粼粼的湖面。女孩摆摆手，转身离开，春风吹动起她过肩的发，发丝折射耀眼的光。
　　那段时间的晚霞很美：远方的云彩被暖阳点燃成一抹浅紫，天空娇嫩的粉色作其背景，如同春日拂晓娇艳的桃花。我想陪你去富士山看浪漫婉约的樱花，也想和你去爱琴海看潮起潮落，还想和你去冰岛看落雪纷飞，更想和你度过在月圆之时伫立在窗前许愿的静默。
　　经济最拮据的那段时间，两个人一起吃一碗面。当时真的很恨自己为什么如此没出息，不仅不能给她一个温暖遮风挡雨的家，连最基本的温饱也难以为继，自己真是废物。“对不起。”斩钉截铁地道歉。“你不用自责，我会陪着你走过去的。”她直视着我，目光如同小鹿单纯清澈。
　　没有比这更局促的午饭，两个人一起吃一碗面，每一口都小心翼翼，生怕占用对方的配额.她在低头时微动的睫毛，白炽灯伏在她身上，仿佛琴弦闪耀的细芒。这些我都历历在目。
　　那天回家后，看着欠费的账单，打不开的电灯，她坐在窗前，玻璃倒影看不清面容：“真艰难啊。”缄默不语。
　　我渐渐明白，我和她不是一个级别的人。她有梦想，可以去追逐诗和远方，可以去拼搏、去追寻。而我的一切都很平庸，没有背景，没有富裕的家庭环境，一直卑微的活在自己的世界，没有权力去追逐梦想，更不配仰望星空。我原本就在万丈深渊，没有更深的地方下坠。我也明白是我禁锢了她应该有的世界，所以我和她的分开对她应该也是一种解脱。可拥有她的岁月，就像穹顶坠落的星光，是仅剩的让我抬头的理由。
　　匆匆吃完牛肉面，走出店面。天气似乎更糟，乌云压顶，看不清远方的一切，只能沉湎于眼前。
　　想到最后的故事发生在咖啡店，摸索着过去。
　　“生椰丝绒拿铁，冰。”
　　咖啡、丝滑的椰汁与牛奶分层，上层是馥郁浓香的咖啡，下层是清甜甘冽的椰奶，冰块藏匿其中，隐隐闪烁耀眼的光。啜饮一口，咖啡的浓香中包裹着淡淡的苦涩，但很快感到椰奶沁甜入人心脾。待少量的椰奶殆尽，便感到冰块的刺骨和咖啡被冰镇后带来的淡淡的苦。
　　一个男孩和一个女孩曾经坐在这里，窗外的白雪纷纷扬扬的飘落，无声无息。男孩的脸红彤彤的，满是尴尬与局促。女孩微微笑着，抿咖啡时无名指优雅翘起。
　　“你——要走了？”男孩想了很久，攥着衣角，似乎要把衣角生生扯破。
　　“对呀。”女孩依旧是几年前的模样，眼中伴有明月星辰。
　　男孩沉默了。
　　许久，男孩嘴唇嚅动，似乎还有什么话要说：“我——”他刚刚开口，想勇敢一次，女孩却端起咖啡，站起身，向他招了招手：“我要走了，你多保重。”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男孩看到女孩起身时眼角泛着隐隐泪光。“你要加油。”女孩的声音似乎哽咽，抛下这最后一句话，闯进漫无天日的大雪里。
　　男孩怔在桌前，怅然若失好久，方才幡然醒悟，他猛地起身，把椅子弹出去几米远，疯了一样奔到门前一把推开门，冲进了雪夜。似乎这样就可以追回心中的她。
　　远方渐渐被泪水模糊，远处那个白点也在模糊，在他心里他却清晰的看到她长长睫毛上垂落的一片雪花。
　　你是我举目可及的星辰，你是我曾触手可得的明月。但月落时分，我愿意把人间与你的美好定格，哪怕消除往后的余生。我不明白为什么，先走进的人可以先离开。那天我站在雪地想了很久，任由片片雪花飘零，才明白她的痛苦与悲伤，也明白她爽约的原因：她比我更难受，而我更无能，更脆弱。正因如此，那个女孩才会选择松开我的手，去寻找另外的人生。
　　江南的雪也很大，雪朵被狂风席卷，如同满世界打上了马赛克，懦弱和卑微蔓延成一片空白：有人心心念念，有人心不在焉，转眼好几年。那个女孩就这样消失在我的世界里，再也没有出现。几个小时后，浑身洁白早已成为雪人。这座小城处处都有她的影子。
　　她是我吃牛肉面相识的女生，一起吃一碗面的恋人，两杯咖啡后分道扬镳的朋友。经历了那么多绝望，反而看出了希望。虽然忘不了那个女孩，因为她仍是我爱过的人，但我也可以改变自己，给自己的人生换个版本，正如同那杯咖啡，伊始时固然苦涩，但苦中作乐，亦能体验椰奶的甘甜。但苦其实一直在，只是暂时被甜覆盖了而已，它依旧是生活的底色，但在苦中品茗，也能在苦中品味到醇香。

作者有话说

　　标题很二，根本看不出是一篇爱情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