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吊桥陷阱》酱五五

10、被发现了

　　　　秋雨绵绵一连下了好几天，天气也逐渐凉爽起来，傍晚的教室阴阴的，搭配着语文老师的古文朗诵，让人昏昏欲睡。

　　夏纪靠在窗边，一手撑着下巴，对着房檐上滴落的雨滴发呆，他的手旁躺着一个粉色的小电扇，开到最低档，嗡嗡的转着，他的思绪在雨中飘荡，讲台上的语文老师在讲解屈原的诗，正徐徐传进他的耳朵里——

　　“时不可兮骤得，聊逍遥兮容与。这句话的意思是......”

　　“美好的时光不可多得啊，我徘徊游荡，悠然自得啊。下一句是......”

　　夏纪猛地清醒，眼睛微微张大，看向了台上讲课的老师，又低头翻出课本，找到老师正在讲的那一页，然后像是被文字吸引了一般，他盯着那一页反复看得出神，伸出手指摩挲着纸张上写着诗句的某一处，然后喃喃自语——

　　“时不可兮骤得，聊逍遥兮...容与。”

　　天空乌云密布，突然一阵雷声惊到了班里的学生，雨更大了，看来要很久都不会停。

　　晚上放学后，夏纪一路顶着书包跑回了家里，但还是没逃过全身被淋了个透，他湿津津的打开门，准备先去洗个澡，但刚一进门，一阵酒臭气扑面而来。

　　“回来了，也不知道拿把伞，跟谁亏待你了一样。”夏涛背靠在沙发上，电视里转播着足球比赛。

　　夏纪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径直往自己卧室里走去。

　　“没听见我跟你说话呢？”夏涛提高音量，叫住了他“你过来。”

　　夏纪背对着他，烦躁的深吸一口气，转过身去盯着他“干什么？”

　　“你妈...这个月的生活费打给你了吧”夏涛喝了一口酒，对他说道“我前几天打牌输了点钱，你先给我用用。”

　　夏纪攥了攥拳头，冷淡的对他说“那不是给你的钱。”

　　“你的就是我的！”夏涛突然暴躁起来，从沙发靠背猛地直起身“我是你老子！你的钱不给我用给谁用！”

　　夏纪冷哼一声“我妈当初给了你一大笔钱你全赌光了，现在还想继续让我给你擦屁股，你想的...”

　　“白眼狼！”夏涛打断他的话，把手里的啤酒罐猛地扔了过去，咣的一声砸在了夏纪额角，然后指着夏纪的脸吐沫横飞的破口大骂“谁叫你这么跟你老子说话的！”

　　“你们娘俩十几年前远走高飞的时候想没想过我！现在你那便宜妈攀上高枝了，不要你了，又把你给老子送回来，呵，怎么，你跟她走有什么用？还不是被一脚踹出门了？！”

　　“我是你老子！你就应该站在我这边！我要钱怎么了？都是那个女的欠我的！！——”

　　夏纪攥紧了拳头，骨节处泛白，他被砸的偏过了头，细小的血柱顺着他的脸颊流下来，他缓缓把头转过去，眼神像冰冷刺骨的刀刃一般恐怖，他死死盯着面前的夏涛，不发一言。

　　“你还敢瞪我是吧！”夏涛晃晃悠悠的站起来，从裤腰里抽出皮带，他憋红了脸，扬手就要往夏纪身上抽。

　　夏纪静静地看着他，握紧了的拳头隐忍的垂在身体两侧，皮带抽了过来，他熟练地用小臂挡下，嘴里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直到夏涛自己喝完酒站不稳，一屁股摔到地上。

　　夏纪低头俯视夏涛，面无表情，眼神却像在看恶臭的抹布一般嫌恶，他盯了几秒，转身走出了家门。

　　天已经黑透，雨还在淅淅沥沥的下着，风中有些凉意，夏纪沿着街道旁的屋檐漫无目的的走着，出来后才发现无处可去，他也不想去找谁，只是在路上徘徊。

　　不知不觉走到了四中的附近，饶了好几圈，怒气平复了些，他刚想往回走，却看见前面巷子有两个人影正在拉扯，他定神看了很久，认出其中一个人，是宋容与。

　　雨天是整理思绪的好时候，宋容与今天只有早上的课，上完之后中午就回了家，这几天连绵的雨下个不停，再加上近期作业备课都忙得不得了，他腱鞘炎又加重了，午饭简单吃完后他躺在床上倒头就睡着了，醒来时房间里已经是一片漆黑，没有比这更让人感到孤单的时刻了。

　　宋容与起床后，坐在床上发了会呆，突然，敲门声响起，他愣了一下，想不到有什么人会这个点来，他起身去开门，门刚一打开，他整个人就如冰封般呆在了原地。

　　“好久不见，容与”许言成握着伞柄，身上烟草味有些重，还是穿着熨的那样一丝不苟的衬衫，风度翩翩，像与爱人重逢的绅士一般，出现在宋容与的家门口。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宋容与呆滞了好一会，才冷冰冰的开口。

　　“没什么难找的”许言成微笑着说“不请我进去坐坐？”

　　跟着宋容与走进了房门，许言成先是审视了一下屋子，然后坐到了沙发上。

　　“找我有什么事。”宋容与把一杯热茶放在许言成面前的桌子上，然后面对他坐了下来。

　　“你瘦了”许言成缓缓开口，温柔的注视着面前的人，双手在茶杯壁上摩挲“不是让你少喝点这么浓的茶吗。”

　　“你到底想干什么？”夏纪皱眉，闭眼深吸了一口气“我以为我已经说的很明白了。”

　　“你不明白。”许言成笑了笑，看向了窗边的盆栽“那天，你除了那盆文竹之外什么都没带走，我送你的戒指呢，你也没带走吗。”

　　宋容与不自然的活动了一下肩颈，表情依然冷漠，他静静听着，没有说话。

　　“这几个月来，你一次都没想过我吗？”许言成看着他，表情有些悲伤“容与，不是一两年，是七年啊，我以为我们早就达成了共识，我们会一辈子。”

　　“你知道的，我没办法。”许言成直视他的眼睛，没有丝毫闪躲，仿佛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真诚的人“我以为你明白我的，这场婚姻只不过是逢场作戏，根本不会妨碍我们，容与，我这辈子不能没有你，我知道你也同样...”

　　“什么是一辈子？”宋容与忍不住出声打断他“暗中苟且金屋藏娇就是你说的一辈子，许言成，我心中的一辈子和你的不一样，我没有那么下贱。”

　　许言成注视着他，慢慢垂下了眼眸，沉默了许久。

　　“那就当做我是个厚脸皮的混蛋吧”许言成沉了沉呼吸“我还爱你，容与，你想要的我都给你，回来我身边。”

　　宋容与冷笑了几声，身体有些颤抖“请你离开。”

　　许言成有些愠怒，他刚想开口说话，啪的一声，房间突然陷入一片漆黑，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可能是雨天影响到电路了”宋容与拾回清醒“请你离开吧，楼里太黑了，我送你下去。”

　　两人下了楼，站在楼道口，许言成举着伞，把伞柄握得咯咯作响，他走了几步，终于忍不住回头快步走回了宋容与面前，他绷紧了一晚上的情绪在此时失控，伞不知什么时候被他丢到了地上，他双手捏住宋容与的肩膀，眼圈通红。

　　“容与，跟我走，我不是在问你，我...”

　　“是在命令我？”宋容与肩膀被捏的生疼，但他依旧面无表情，冰冷的看着眼前的人。

　　“不！我是在求你！我求你...”许言成声音颤抖，他一把将宋容与揽进怀里，两把伞都被丢在了地上，两个人被屋檐下的雨滴打湿了肩膀，更打湿了两颗泥泞的心。

　　“放手...”宋容与觉得反胃，在他怀里挣扎。

　　“跟我走...”许言成攥住他挣扎的手腕，捧起他的脸，重重的吻了下去“跟我走，容与。”

　　宋容与愣了几秒，然后开始激烈的挣扎，他的胃里翻江倒海，使了全身的力气把身上的人一把推开，然后重重的甩了他一个耳光。

　　“滚，别让我再见到你。”

　　许言成被打偏了头，瞪大了眼睛，随即眼神又黯淡了下去。缓缓张口——

　　“你忘不掉的。”

　　他苦笑一声，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沉默许久，转身离开。

　　宋容与仿佛被这句话钉在了原地，不知是因为反胃还是天气，他的肩膀抖的不像话，膝盖有些发软，缓缓蹲了下去，从离开深城那天开始，几个月过去了，泪水第一次从宋容与眼睛里涌了出来。

　　他蹲在地上注视着许言成的方向，泪水模糊了他的视线，他逐渐再也看不清那个背影，恍惚间，他感觉自己好像回到了学生时代，也是这样的一个雨夜，他匆匆跑向校外的报亭，前面少年的身影被淋得湿透，稚嫩又青涩的脸浮现在他眼前，正对他温柔的笑着。

　　“只要是你，等多久我都愿意。”

　　宋容与把头埋在膝盖里安静的哭泣，他肩膀不停在抖动，却没有发出半分声音，突然一阵脚步声靠近，地上的伞被捡了起来，正撑在他的头顶，宋容与抬头看去，夏纪正站在他面前注视着他，眼神里像藏着深不见底的波澜。

　　“咔嚓，被我发现了呢，宋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