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恋型选手》三变可爱

3、少年带着光

　　迟艳看着她手中的剪刀刀尖正冲着自己的面部可把她吓坏了，她连忙起身慌乱的搬起沉重的木质板凳，因板凳太重迟艳的身子差点重心不稳的往后仰摔，迟艳并没有因为这点小插曲而放弃，她瞪着双三角眼，戾气尽显：“迟书函，再怎么说我也养了你十几年，也算得上你的半个父母吧，从小到大我接管了抚养你的权利，还有你上次转学那事儿，要不是你姑父拖村长给你找的关系，你以为你能进咱们县城最好的初中念书吗？没有那初中的师范资源你能考上临城一中吗？”

　　迟书函也不甘示弱，她紧紧握着手中的剪刀，以防迟艳真做出什么吓人的举动防身来用：“是啊，我花了这么多努力考上的高中，录取通知书就被你三下两下撕掉了，你现在倒是说我不忠不孝？你别道德绑架了行吧，起码是你先动手的吧。”

　　其实迟书函并不是真的想着大义灭亲，她就是想吓唬吓唬迟艳，而现在迟书函的目的也达到了，也没必要一直举着剪刀，她顺势将剪刀扔在地上，金属触碰瓷砖的清脆声响充斥着这间并不算大的房间里，房间因家具过少而弄得回声四起。

　　可迟艳却以为迟书函这架势明显是想和自己大干一场，这么多年迟艳也了解迟书函的性格，毕竟也算是自己亲手看到大的，她知道迟书函是属于平日里看似人畜无害默不作声，哪怕受点小委屈或不公平的待遇也就忍忍过去了，可越是这么安静的女孩，一旦触及底线，她真能把人给吃了，几秒钟之内的功夫迟艳脑海里立刻补脑出一些列家暴惨状，她当即吓得脸色惨白，抖着手连忙打电话通知她村里的八卦妇女来这里给她撑撑门面，连说话声音都是嘶哑颤抖着。

　　迟书函倒是不慌不忙的等待着，她随便找了个被油污浸透的破旧马扎坐着，翘着二郎腿，好似眼前的一切景象都隐匿在她那双沉静冷戾的眸子里，有一种山欲风雨来的黑暗征兆，这期间她还不忘缓解咽喉慢悠悠的喝水，似乎并没有把迟艳的种种行为放在眼里。

　　当一群连迟书函平日里都很少见到过的几个农村妇女围在自家大门前的时候，迟书函甚至特地走到院子外给她们开门。

　　人都说家丑不外扬，可这迟艳的做法分明就是自己搞不动迟书函，便想着拉些人为自己撑撑气场，她是想着一旦把这件事闹大，迟书函也就在全村里丢尽了脸面。

　　很显然，迟艳只是想通过让迟书函难堪的方式报仇。

　　迟艳三言两语就把事情经过说了个遍，她越说越急，面色通红，说到气氛点时还不忘手舞足蹈添油加醋的描绘，俨然一副没见过世面的农村妇女模样。

　　而坐在她身边静静听故事的这些中年农村妇女也都一一点头迎合。

　　甚至有几个好事者已经仅仅靠着迟艳那添油加醋的单方面言语而指责起迟书函来了：“艳儿啊，我说你这养的是个什么孩子，不忠不孝，白枉费你这么多年的心血，你说你总不能养了个白眼狼吧。”

　　“对啊，你说说这长得也挺清秀的一姑娘，怎么连起码的家教都没有，也不知道过去她父母怎么教育她的，难道教育她随便顶撞长辈吗？我看艳儿啊，你作为她唯一的监护人，你得好好管教一下她的基本素养，不然这孩子上社会上连起码的尊老爱幼都不懂，闹起事儿来还得是咱们做家长的收拾烂摊子啊。”

　　所以这件事到成了迟书函的错？

　　其中一位系着红色头巾的年迈老奶奶突然站起身子，将一直在一旁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迟书函领到自己身边，带着厚茧的手细细抚摸着迟书函薄弱的背脊，动作是极为温柔的，可老太太说出的话确是如十二月的冰凌般刺痛人心：“孩子啊，我说你怎么能这么倔呢，你姑姑也是为了你们全家好啊，以我的经验来看女孩子确实不适合读书，你想想你去大城市读高中这花费就凭你姑姑姑父那点赚钱能力能养活的了你吗？你别忘了你还有生病的弟弟，你走了谁还能照顾你弟弟呢？女孩子学习好不好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能不能嫁个好对象，你可别把重心给搞错了啊。”

　　出于礼貌，迟书函并没有急于表态，她自嘲般的笑了一声，像是在自言自语：“所以你们所有人都觉得女孩子生下来就必须将自己的资源转让给家里的男孩子吗？”

　　“不然呢，你一个女孩子能做出什么伟大功劳，这养家糊口还不是得靠男人吗？”

　　“就是就是，你弟弟这病要是能治好，将来是能考上大学为全家争光的，到时候你不也沾你弟弟的光吗？”

　　几个妇女的叽叽喳喳的说着，可见他们这种腐朽落后的思想已经深深埋在了他们的骨头里，可能连流淌的血液都带着重男轻女的观念。

　　......

　　这重男轻女的思想简直根深蒂固，尤其在这种信息闭塞的县城里，几乎所有的女孩子读完初中要么去做农活，要么进厂打工早早嫁人。

　　维持了近百年的传统，迟书函也很难用新时代的思想去感染到这里的每个人。

　　显然跟这些老腐朽争执是毫无意义的。

　　就当老太太打算苦口婆心的再去劝劝迟书函时，客厅的门突然被敲响。

　　只是闷声三下却足以让一屋子聒噪的人都安静下来。

　　所有人将目光转移到门后那片被阴影所笼罩的身影，外面院子里的老旧灯泡所散发的灯光忽明忽灭，男孩的半张脸隐匿在黑暗中，迟书函看不清他的五官，只能隐隐从侧面看出他挺拔的鼻骨与眉峰衔接自然，下颌线条流畅，男孩微微颔首，光是看投射在墙面上的影子就觉得男孩的气质绝不一般。

　　生活在这个村子里这么多年，迟书函基本没见过这村子里的年轻人。

　　门开时，走进来的确是一个极为帅气的年轻男孩。

　　男孩弓着身子推开门，动作轻柔，首先出现在迟书函视线里的是一双最近流行的某大牌运动鞋，男孩只是简单的穿了件套头卫衣搭配着灰色卫裤，极为简洁的穿搭，但卫衣胸口处的那个不明显的logo迟书函是认得的，这个牌子的卫衣大概两三千一件，之前读初中的时候也见过同校有钱学生这样穿过。

　　看样子应该不是常驻在本村里的人。

　　男孩清了清嗓子，眼尾上扬，宽厚的背脊往墙边一靠，也不管这早已泛黄的墙面干不干净掉不掉灰：“哦？刚刚是谁说的女孩生来就不配读书的？”

　　几名妇女瞬间噤了声，她们几个压根没见过这男孩，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冒出来的，眼神瞬间就涌上了莫名的敌意。

　　男孩见一众人没什么反应，他便更来了兴致，他弯着腰懒散的将那些早已被迟艳撕成碎片的录取通知书逐一捡起，眼底似是含着笑的将纸质碎片扬在了迟艳的头顶上，声音里满满都是挑衅的意味：“不知道这位阿姨是不是在着落后的村子里呆久了缘故，不会真认为没有录取通知书就没办法去学校报道了吧。”

　　迟艳瞳孔瞪的滴溜圆，眼眶微微发红，血丝布满整个眼球，像一只饥肠辘辘的凶恶猛兽，不顾一切的想要把面前的人吞咽下肚。

　　迟艳将头上的碎屑清理干净，语气略有些急切，却也不敢怎么放开嗓门，毕竟争论方是个四肢健全的高大男性，若真动起手来，迟艳这一身老骨头还真不是他的对手，对于这一点她还是有自知之明的：“你......你居然冲我动手？你是哪家的毛头小子，这是我们家的家事，还用不着你个外人管。”

　　一旁的几名妇女也跟着窃窃私语起来，甚至有些人已经按奈不住护主的心，连着这男孩和迟书函一起数落起来。

　　迟书函只是静静地在旁边看着，耳畔聒噪刺耳的话语早已左耳朵进又耳朵出，反正这么多年难听的话也听得多了，自然就对那些侮辱人的字眼产生了天然的抗性。

　　迟书函皱着眉，视线却神不知鬼不觉的落在了站在自己前方和那些妇女争执反驳的男孩身上。
　　男孩背对着迟书函，自然是没有注意到身后灼热刺眼的目光。

　　这是自父母过世后，第一次有人因为想要维护自己而站在自己的前方与外人对抗，也是迟书函第一次觉得这个世界上原来真的会有人为自己打抱不平。

　　寄人篱下的这十多年，姑姑姑父对自己一向偏心，他们总是把最好的资源白白的送给自己的表弟杨杰，杨杰虽比自己年龄小个三岁，但已然被父母溺爱的不成样子，好好的书不读，偏偏要在学校里交女朋友耍，交一个女朋友不够，甚至还把他女友给绿了又重新找了新的女孩，小小年纪就学会了渣男常用套路，这等到长大后还不得翻天了。

　　迟书函作为她的姐姐，尽管不是亲生的，以前却也想着能找个机会好好的跟他谈谈话，结果没想到这小子不听劝就算了，甚至开始对迟书函大打出手，打不过了便处处叫嚷着父母帮忙教育姐姐，而迟书函的姑姑姑父自然是惯着杨杰，毕竟也是自己的亲生儿子所以每次反倒是迟书函被骂个狗血淋头，迟书函曾经反驳过，不过亲身经历告诫她单纯的反驳是丝毫没有用处的，反而他们会站在道德的制高点去谴责你辱骂父母不敬长辈。

　　后来迟书函也学精了，不该管的闲事儿绝对不会再管，碰到杨杰也会绕道走，甚至一家子吃饭迟书函也只是将饭盛到自己的碗里回卧室吃。

　　这样独来独往的生活模式反倒成了一种习惯，再当某一天身边突然多出来一个人为自己撑腰的时候，迟书函还是感觉有些不太习惯，甚至想逃避。

　　男孩似乎是骂累了，他喘着粗气，撸起的袖子下方手臂肌肉线条流畅，青筋暴露，领口露出的一结喉骨随着说话声而上下滑动：“我告诉你，迟书函是朋友的妹妹，我这次回来就是帮我好哥们寻亲的，我也看到了你们对她这种蛮不讲理的态度，所以今晚她的人我就先带走了，而且以后我看也没有回来的必要了，再见。”

　　男孩压根没询问过迟书函的意愿，他自作主张的拉着迟书函纤细的手腕就往门外跑。

　　惯性作用下迟书函的身子一个劲儿的往前带，大脑在紧急时刻似乎是处于当机状态。

　　当很多年后迟书函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在当时那种情形之下，在面对一个陌生人的强迫下迟书函也愿意跟他逃离这里，或许那时的自己是真的受够关于这个家庭的压迫感了吧。

　　她没什么其他的想法，她只想逃离，哪怕前方的路依旧艰难，但她起码有足够的勇气去面对未来的种种变故，而不是一直处在一个封闭的环境，接受封建文化的洗礼，连反抗的资格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