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一个精灵少女养大当媳妇》钰言之

3、第3章

　　顾明婵心不在焉出了凉亭，兀自沉思着回摘月阁，途径碧霄殿，殿外植了一片紫竹林。

　　路上投下清浅竹影，淡淡的暖阳落在竹林中光晕流转，她步履轻盈地漫步在青石路上，不经意抬眼，一道颀长风华的身影静立在斑驳的竹影里，深邃的凤目凝视着她走来，此情此景似曾相识，没来由的，心头浮起一丝缠绵的感觉。

　　“高兴么？”

　　两人目光对视，他忽然勾了勾唇，眼里染着一丝玩味，好似佛祖俯视一只调皮的小妖精在掌心里耍十八般手段。

　　这份感觉陡然凉了下来，顾明婵没有立即回话，徐徐朝他走去，立在他一步之遥，抬起下颚傲然道：“我高兴，您不高兴？”

　　他目光落在她的脸上，端详了片刻，忽然抬手捏住她小巧的下巴，挑起眼尾，又气又笑的神色中带着一丝宠溺：“调皮！我能高兴？莫忘记自己是谁。”

　　顾明婵神情一滞，眸光闪了闪，难道此人看到她与宋公子……

　　算日子，她与萧煜锦已经半载未见，但是忘记不了。

　　她不是萧煜锦何人，只不过是萧煜锦教养大的小丫头。十三岁那年遇见他，因为年少无知做了一件极其可笑的事，竟然妄想游说玉叶金柯的萧煜锦做赘婿。

　　这三四年来，他帮她养家扛重担，母亲临终前，他在病榻前如女婿一般信誓旦旦会照顾她一辈子，像模像样的，好似真的信守诺言。

　　直到后来，她进了侯府才知道假的就是假的，她与萧煜锦之间的关系见不得光。

　　前日落水，若非萧煜锦机缘巧合碰巧遇上，她已经一命呜呼，因为她在侯府毫无身份地位可言，只是一个被侯府收留的萧家部下遗孤。

　　倘若她是萧煜锦的妻，侯府里的下人敢肆意轻慢她么？萧煜锦会顾及旁人不敢跳下湖救她么？

　　这种夫君再好派不上用场，还不如旁人。

　　萧煜锦审视着她若有所思的样子，缓缓松开她的下巴，将手搭在她的肩上用了点劲，“跟我回去，有话慢慢说。”

　　顾明婵被他推着往前走了一步，猛然回过神来，说清楚也好，她不能再沉溺下去，此人费尽心思为她设下一个温柔陷阱，昏暗缱绻却危机四伏，她身在其中早已伤痕累累。

　　两人默然行走，竹林间光影斑驳，心静如止水，竟似一道天然屏障隔绝了世俗红尘。

　　然而里头的景象却截然不同，中庭里一个随侍的下人都没有，她穿过一条游廊，曲折蜿蜒。游廊两侧开满了娇艳欲滴的芙蓉花，与她芙蓉色的衣裙相互映衬，让人不由堕入往昔的美好回忆之中。

　　出神中，忽然听他一声感慨的叹息：“不知不觉，花开极致。”

　　顾明婵忽然抬眼，目不转睛地看他，她的一双眼睛黑白相映，清澈照人，这样看人勾得他心头绵软，眼里闪烁的微光却明显带着质疑的意思。

　　眼神既纯净又通透，小妖精没错了。

　　萧煜锦手掌覆上她的眼眸，语声隐隐带笑：“想什么呢？”

　　在他的手掌下，顾明婵的脸微微发热，抬手抓住他的两根手指甩开，几步走到亭子里的琴案前坐下，手指“蹭蹭----”划拨琴弦，琴音萧飒十足。

　　萧煜锦不动声色在她身侧坐下，见她紧抿朱唇既倔强又伤心的模样，忽然笑了。

　　她这个模样好像一个孩子，想要什么东西却明白大人不会答应，因而兀自生闷气。倘若她真是他的闺女，他兴许会得意笑出来，并且可劲纵容她，然而不是。

　　淡淡的幽兰气息飘入鼻息染着一丝魅惑，顾明婵偷偷看他一眼，见他漫不经心在笑，越发憋屈得难受，手下愈发胡来。

　　老实说，萧煜锦真是长了一副好皮相，无论从哪一个角度看都完美地无可挑剔，连身上的幽兰气息都如此与众不同，再加上天神淡淡一笑想蛊惑一个女人简直轻而易举，然而也正因太完美，给人一种镜花水月的虚幻感。

　　这个男人给她的感觉似真似幻，尽管他的喜怒情绪并不完全向人隐藏，令人感觉就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但是一旦将真心交付予他，怎么疼死你都不知道。

　　就像走在云雾缭绕的重峦叠嶂中，你跋山涉水，历尽艰辛走过一重山以为看到了他的真身，却总在不经意间发现后面还有山，你开始意识到倾尽一生都走不完，这是一种什么感觉，望而生畏，绝望了。

　　萧煜锦抓住她胡来的手，紧紧攥了攥，散漫的神色渐渐严肃起来：“听话，我不能再纵容你，时常与三公子说说笑笑就罢了，背着我还与佳公子拉小手，若是从前我真要气死，好在我知道你是小孩心性，见到难得的佳公子就想拐回家当上门女婿。孩子没有错，只怪家里教坏了，叮嘱一个十岁的女孩儿出来找女婿，我也有错，没教好就罢了还纵容你，错上加错。”

　　顾明婵很不听话地哼一声，随便找了一个借口，忍无可忍道：“我后悔，我不稀罕年纪大的叔叔。”

　　萧煜锦无奈地摇了摇头，倒没出言反驳，慢条斯理地讲道理：“你长大了，我当然会老一点，但是也没太老。当年你不懂事叫我叔叔，我只能认了，现在不可胡言乱语。既然是自己选的人就得认，不能见到更年轻的人转头就想踹了旧人。倘若人人都像你如此想，天下全是痴男怨女。”

　　顾明婵咬咬牙从他掌心里抽出手，神情极为不忿：“我就是喜欢宋公子。”

　　萧煜锦气笑了，抬手狠狠戳她的脑门：“我捡了你这个调皮精怪的小丫头，费心费神教养成温婉识礼的大姑娘，我再丢出去给旁人捡，天下有这么大方的人么？”

　　听了这话，顾明婵气焰灭了干净，不说手把手教她琴棋诗书，倘若没有这个人，她养不起病重的母亲，也无法为先母操办丧事，无亲无故的，就算是萧家忠烈遗孤也做不到这个份上，这份恩情深似海，一脚踹了他确实不厚道。

　　顾明婵没再开口，手背撑着下巴出神，神思游荡，心绪如麻，恍惚之际，一只手伸过来握住她的手指，须臾，一声叹息随之落下。

　　“你是个懂事明理的姑娘，适可而止，不要引人误会。”

　　那道白衣胜雪，风度翩翩的身影好似又出现在亭子里，他的笑容是那样温暖亮堂，如沐春风，令她几乎忘了这一切，活得亮亮堂堂像一个人。

　　而她呢，就只能待在昏暗的角落里小心谨慎地求生存么？

　　满腔苦涩在心底翻涌，恨意卷土重来，顾明婵咬紧牙关，唇角轻轻颤抖，强忍情绪倔强地不想在他面前露出软弱的那一面，忍了又忍，浑身都轻颤起来，委屈的眼泪还是不受控制地浸湿了眼眶。

　　“明婵，”他揉捏着她的手，语气仓促又心疼，“我的错，我无路可走……”

　　“我恨死您了！”她猛然扭头，一颗泪珠潸然滚落，狠狠掐着他的手背，“明知道家里看不上我这样的姑娘仍要骗我。做不到就明明白白说，我换一个人养家也可以。人前一个样，人后一个样，我再也不想看见您，知道么？。”

　　萧煜锦抿紧了薄唇，攥住她的手腕，一把将她拽入怀里箍得紧紧的，任她使出浑身的力气挣扎却半分也挣脱不开，一时漫天的不甘袭满心头，她盯着眼前他的脖子，一口咬住他的皮肉，恨不得咬下一块肉来。

　　他手臂上的力道骤然松了松，但仍没放开她，她发泄了怒意，终是硬不下心肠松了口，浓浓的无力感随之袭来，她软软地瘫在他的肩头喘息，身心俱疲，一个字都不想说。

　　他沉默着，脸颊贴着她的耳鬓轻轻摩挲，就这么抱着她，等她渐渐平息下来才叹息一声：“半载没管你，一下子变野了，这么好看的姑娘变成一只张牙舞爪的小野猫，做了错事说都说不得，对大人又打又咬，比三岁小孩还野蛮。”

　　“不稀罕最好，趁早丢出去！”

　　萧煜锦头疼不已，将她抱在腿上。

　　一头浓密细软的青丝如瀑布沿着他胳膊流泻而下，丝丝缕缕撩拨人心。他拾起她的一缕秀发闻了闻，感叹道：“当年，我见那个可爱的小丫头长着一头浓密细软的青丝，梳着两个髻，从背后看不像小丫头像宫里的仕女，心想这个女孩儿长大了肯定是一个温柔贴心的大美人，怎么会养成一只小野猫……”

　　芙蓉色衣裙铺了他满怀，衬得眼前面孔越发俊美。顾明婵靠在他的臂弯里默然凝视着。他的动作是那样温柔，语气是那样宠溺，眼神是那样缱绻如蜜，心头仿佛被熨过一般熨帖，身上的每一根汗毛都柔顺服帖，感觉被他深深爱着，脑子却昏昏沉沉并不好受。

　　此时忽然生出一种错觉，她只不过是他养的一只小野猫，他喜欢她宠爱她，对她有着如痴如狂的占有欲，却不会顾及她的感受，尊重她的意愿。

　　他爱她。

　　这句话伴随着她长大，如今她开始生了疑惑，他真的爱她么？为何他的爱是如此的昏暗沉重，令她不安彷徨，几乎喘不过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