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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 2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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丝竹声声,香风阵阵,娇声笑语时轻时重,内庭一团热闹明艳。
酒宴尚未开始,贵族家眷已来了不少,亭台里盛装女子聚在一起或坐或立,三五成群谈笑,一团和乐。
三公子被侯爷留下来接待宾客,顾明婵同张夫人沿着□□步入庭院,念着张夫人是侯府掌家人,便把生辰礼交给她一并带进花厅献给长公主。
张夫人接过顾明婵递过来的画轴,叮嘱道:“妹妹四处逛逛,莫走远了,我回头来找你。”
顾明婵点点头,待张夫人离去了,便携绿荷随处走走。
庭院深深,她七拐八拐穿过一道月亮拱门,觅见一处静谧的花园,索性来躲清闲。
“顾姑娘么?”
顾明婵趴在栏杆上,看池子里畅游的红鲤,一道清朗的男声传来,她蓦然抬头,池子对面的游廊竟然站着一个人
一个身着杏黄锦袍,长相清俊,气质清贵的年轻男子。
在公主府遇见贵公子不奇怪,奇怪的是竟然能叫出她的姓氏。
“你认识我?”她上下唇瓣轻碰,脱口而出,声音十分动听,天真的神色中透着几分天然的媚态。
他像她一样趴在栏杆上,饶有兴致,微笑点头:“我认识你。”
得到他笃定的回答,顾明婵垂下眸子暗忖,脑海里分散的消息好似一片片碎片拼凑在一起,一个人陡然跳出来。
“煜锦提起我了?”她正不知如何应答,对面悠悠传来话语,有点调侃的意思。
她直起身子,尽量镇定:“这位公子,于礼不合。”
锦袍公子大笑。
这位殿下的举止是否轻浮了些?顾明婵在心里给他一个白眼,朝绿荷使了个眼色,绿荷自是明白不动声色跟着姑娘走。
“站住!”语声沉了沉,有些压迫人。
两人脚步双双顿住,顾明婵心头揪紧,自己明知此人是龙子还敢无礼,实属大不敬。事已至此,只能硬着头皮死不承认。
她微微侧目,楚王殿下正沿着栈桥往这边走来,面色晦暗不明。
皇宫里的人城府果然深不可测,面上笑得欢,心里一肚子算计。
捏住萧家的软肋,以此逼迫联姻,再将她收为己用,萧家就成了他背后的靠山。
心下风起云涌,一道风姿卓绝的身影停在她一步开外,来人身上散发着淡淡的龙涎香。
顾明婵好似醒悟过来,急忙向他行礼:“殿下。”
“机灵。”他拿扇柄兜住她的手肘,她便顺势直起身来,手心里早已渗出薄汗。
她知道自己的反应错漏百出,看着机灵其实傻透了,在他看来就是一个不谙世事,天真懵懂的小姑娘。
楚王微笑着低头看她:“顾姑娘。”
顾明婵抬眼一望,清澈的眸子黑白相映,对上他深沉的目光,有些躲闪,透着无措。
“不瞒姑娘,本王在昌宁侯府见过你,不过本王理解,你并不想提起那件事。”他目光在她脸上巡逻,瞳孔忽然缩紧,含着冷厉之色,“本王的良心深受煎熬,萧家人欺人太甚,见你一介孤女无依无靠……天理难容。”
顾明婵不觉苦笑,讨公道就罢了,权谋者利用这种事争权夺利,在她未愈的伤口再捅一刀,谈什么良心。
“谢殿□□恤。萧家老祖宗秉公处理,作恶之人已经受到严惩。”
楚王摇摇头,叹气道:“你涉世未深不明白人心险恶,若非萧家家主纵容,下面的人敢欺负忠烈遗孤?活腻了?萧家人打心眼里没将你当侯府主子看,说得难听点,收养一个苦命孩子,赏吃穿就是恩赐,这种人家没有人性。”
他不忍闭眼:“你父亲为大齐为萧家为百姓身先士卒,战死沙场,只留下这么点血脉,萧家竟然如此对你,是可忍孰不可忍。当日若非本王在场,他们索性让你死了,事后只说失足落水,神不知鬼不觉。”
这话一语击中人心,顾明婵心中绞痛,仰脸望着前方天际,不觉面露迷惘。
他是爱她的,深深爱着她,她能感觉到,可是既然爱她,心疼她,为何眼睁睁看着她受苦受罪,仍然无动于衷。
每当夜深人静,回忆往昔的一幕幕,她困惑不已,恨不得问天问地,这到底是为什么?
她眼神空洞,神情茫然。
“没有苦衷,宋晏之与你素昧平生,尚且能出手相助。实不相瞒,本王想跳下湖救人被他拦下了。人做不到如此冷静,让亲信拿披风再来救你,运气不好早淹死了。人心看不透,他说是有自信,空口说白话。” 楚王靠近她,身上的龙涎香越发浓了。
顾明婵如梦初醒,后退半步。
“我理解,劳烦玉叶金柯的小侯爷下湖救我一介孤女,强人所难。再者,小侯爷一向自信,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
楚王骤然沉默。
明婵轻轻抿唇:“殿下是个好人,小女铭感于心,此事,我想就此揭过,望殿下理解一个姑娘的顾虑。”
是个好人。楚王轻笑:“本王理解,只是不放心萧家人,萧家人不愿养,我楚王府愿意接手……收你为义侄女,如何?。”
顾明婵一愣,头皮发麻:“我不是孩子。”
楚王高挑眉毛:“是么?听长公主谈起,你认煜锦为叔叔,本王比煜锦还长一岁。”
顾明婵顿时好奇:“小侯爷到底多大年纪?三十好几?”
楚王拿扇子敲她头:“本王看着有那么老么?”
顾明婵摇头,十足诚恳。
“未及而立之年,二八年华,当叔叔合适。”他神色认真。
顾明婵实在想不出推脱之词:“殿下说笑。”
“胆子挺大嘛,敢跟本王叫板的姑娘,你是头一个。”他似笑非笑。
顾明婵手足无措,心中叹息,龙子龙孙如何会收她为义侄女,说句玩笑话,他后院的女人会张牙舞爪恨不得吃了她。
“到时再说。”楚王看她一眼,拂了拂锦袍离去。
顾明婵与绿荷相视,松了口气。
……
珠光宝气的花厅里,萧煜锦坐在青玉案前自斟自饮。
长公主盛装出场,看见这一幕没来由幸灾乐祸,款款走至上席坐下:“养了一个小祖宗。”
话说出口,她忍不住笑:“娶了算了。”
萧煜锦动作微滞:“莫说笑。”
长公主峨眉轻挑:“钟姑娘。”
萧煜锦不语,手指紧握成拳放在膝上。
长公主摇头,目光落在案上,伸手从众多礼物中拿出一卷画轴,解了系带缓缓展开,良久惊喜道:“小祖宗都劝你选这种美人儿。”
萧煜锦抬眼望去,长公主笑嘻嘻向他展示画作。
一位宫廷仕女手捏团扇凭栏而立,体态柔美身着红绿襦裙,面施粉妆,头梳高髻,发髻上嵌一朵新鲜的牡丹花,一位眉目娇俏,风情万种的宫廷美人呼之欲出。
萧煜锦只看了一眼,声音含冰渣子:“不如画中人。”
长公主边卷画边点头:“模样太周正,跟宫廷画师随手画的美人一样,不如我手中的这幅画鲜活,没想到小祖宗还有这一手。”
萧煜锦勾唇:“我书房里挂的那幅凯旋图,也是明婵画的。”
长公主意外正要说话,厅外传来一声通报。一位形容富态的贵妇携着一个衣饰华美的年轻女子踏进厅来。
水晶珠帘拢起,但见来人一袭胭脂红长裙,容貌端庄明艳,一双美目轻轻扫过厅内,眸光似惊似喜,欲语还休。
长公主含笑:“钟夫人,钟姑娘。”
钟夫人将礼单交给身旁侍女,携女向长公主见礼,钟姑娘随后向萧煜锦见礼,微启丹唇:“将军。”
沉静的视线移向别处,萧煜锦淡淡嗯一声。、
面对这么一个大美人,儿子居然如此冷淡,长公主对上钟夫人有些僵的笑脸,抬手道:“快坐。”
谁知这话刚落下,萧煜锦起身,拱手道:“母亲,儿臣有事先走一步。”
知道儿子找借口脱身,公主暗道不讲义气,还未发话,萧煜锦已经朝外走,只留给她一个潇洒的背影。
萧煜锦站在中庭,清冷目光搜寻一圈,除了莺莺燕燕,未看到那道温婉鲜活的身影,张夫人在敞轩,凭栏赏花,身边只有婢女。
他心思微动,抬腿往后花园去。
刚绕过一处假山,楚王迎面走来,看见他诧异:“好巧。”
萧煜锦停下步子,神色淡淡:“楚王殿下。”
楚王漫步走到他身旁,眯起眼睛细细回味:“我方才在后花园遇见她,说了几句话,心头忽上忽下,时而开怀时而气恼,好像回到年少之时,真是奇怪。”
萧煜锦沉默半晌,语气有点冷:“你尽管吆喝。”
可惜他已经试探过,楚王叹气:“你我之间不该有猜忌,我是顾忌太子借此兴风作浪,姑娘家的心思,男人摸不透。我故意谈起你试探她,这个不谙世事的姑娘突然变了一个人,神色忽冷忽热,想必......”
萧煜锦道:“怎么?”
他笑,直接捅破窗户纸:“我看得出来,姑娘很在意你,但是呢,爱有多深,恨就有多深。可想而知......话说回来,姑娘看着天真,脑子保持冷静,知道自个配不上。”
萧煜锦回神:“姑娘家不可能说这话。”
楚王拿扇柄敲手心:“言外之意,我能听出来。说什么岂敢劳烦玉叶金柯的小侯爷为她担惊受怕,能救她就不错了。她不仅不抱期待,反而对你生了戒备。”
萧煜锦不语。
楚王见他沉默,不由笑问:“就这样,你觉得她会有什么想法?”
萧煜锦有些不悦:“与你何干?”
楚王挑挑眉,深沉道:“当然有干系,你萧家阖府上下欺负一个孤女,不闻不问,任其自生自灭。看孩子出落成大姑娘,也不给她找个好人家寻个依靠,就想磋磨死她,丧尽天良。”
萧煜锦冷笑:“适才经过中庭,待字闺中的大姑娘比比皆是,关心我家妹子,不如关心自个的妹子。”
“怎么没有关心?不惜把自己的好兄弟介绍给妹妹,甚至屈尊降贵做媒人牵红线。”楚王笑着拿扇柄戳戳他的胸口,“你就没良心了。”
萧煜锦拂袖:“不稀罕这种人家。”
楚王轻咳一声:“有那么差?我后院的女人皆是官宦之女,侧妃之位尚空,一人之下,还不够么?”
萧煜锦皱眉:“慎言,她心高气傲。”
楚王想起一事,收起促狭之色:“宋晏之在殿试上风容闲雅,应答如流,写文章洋洋洒洒,有经世致用之才,在考生中脱颖而出,圣人抚须点头;白衣卿相。有意招他为驸马,他当场婉拒,说什么心有所属。”
萧煜锦微笑:“我知道这事。”
“年少真好。”楚王感叹,瞥他一眼,“姑娘有眼光,你赶紧为她准备丰厚的嫁妆,宋晏之既然敢在御前开口,肯定会上门求娶。”
“我问问她的意思,”他似有不耐,撩了撩锦袍踏步往后花园的方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