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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第五十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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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若风的营帐内,两个皮开肉绽、血葫芦似的兵卒被捆成了粽子,跪在地上。
“说!砍下的脑袋,在哪儿?”何平站在那二人身前,面目狰狞,凶狠如罗刹降世一般,手中鞭子猎猎挥舞,落在那两个兵卒的身上,血肉四溅,疼得二人嘶哑着抽气,不住地哭喊求饶。
何若风让何平住了手,走上前一脚踩在其中一个兵卒的伤口上,使劲儿捻了捻,那士兵登时双眼上翻,疼晕了过去。
何若风转身走到另一人旁边,蹲下身打量着对方,轻声劝道:“你交代了,就算你将功补过。我只当都是他做的,将他五马分尸,放过你,好不好?”
那士兵抬起头,透过血朦朦的双眼看着何若风,身子不受控制地簌簌抖着,因流血过多,疼痛难耐,哀戚讨饶的话说得断断续续:“将军,真不……是我们……干的,都知道……我们埋尸,出了事……逃不掉嫌……疑,命都没了……钱还有什……么用。”
“嘴还挺硬!那生的机会给他,等他醒了让他说,你去五马分尸。”何若风起身,示意何平将昏迷的那人弄醒。
一瓢凉水泼下,那昏迷的士兵缓缓睁开血肿的双眼,眼神涣散,嗓子嗬嗬地发着怪响,三魂七魄似已经去了一半。
何若风蹲在那士兵的眼前,轻声将先前问另一士兵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刚被泼醒的兵卒,不知是否意识丧失,半晌没有反应。
何若风也不急,耐心地看着他,等他的答复。
“是柯……旗长,割下的脑……袋给他,当成敌人……首级卖给营里……其他人。”那被泼醒的兵卒,似感受过了死亡的滋味,此时终于崩溃招供。
何若风眼神陡然狠戾,高声吩咐何平:“去抓人!那个嘴硬的,当着全军的面,五马分尸!”
“我知道……大巫……在哪儿!”另一个见事情已经败露,自己没抓住机会,要被处死,当即挣扎着急声喊道,似要搏一个保命的机会。
何若风冷笑,依旧看着最先招供的那个士兵:“你是不是也知道?”
那士兵挣扎着转头,看向同伴,眸光晦暗不明,但答得肯定:“知道!”
何若风点头:“机会还是给你,说吧。”
和萨然一起被找到的,还有木棺中无数腐烂的头颅。
因大泽军中是首功制,按砍下的首级获得封赏,一些人为此不择手段,除了时常会有砍杀无故平民充功的,更有甚者将死去战友的首级砍掉,待面容腐败不辨时,低价卖给想升官发财的同僚。因这是丧尽天良、见不得人的买卖,交易时买卖双方皆蒙面伪装,故而一段时间里,竟是瞒天过海,并不引人注意。
当然,水至清则无鱼,之前是不察还是不究,却也一时难评。
何若风将柯旗长和其同伙在全军面前五马分尸,而后朗声宣布:“安府平叛不以首级论功,日后攻城,任何人不得抢首级,违者立斩!”
萨然被困在地洞里,闻了两日的腐尸臭味,回来后身体虚弱,更是不能闻荤腥。她此时忽然理解了宫芸,心中不禁哀婉叹息,自己若他日回了山林,即使继续做猎手,可能也再难吃下烤肉了。
何若风让她宿在自己的营帐内养伤,忍不住嘲讽她胆大,夜黑风高偏要去埋人的葬坑。
萨然也十分后悔,当日她只是得了空闲,想祭奠那些昔日被她照料,却依然死去的伤员,可没想到撞破了埋尸的兵卒斩下尸首的龌龊勾当。她从没想过人心可以如此之恶,连死人也不放过。
她闷闷不乐了好久,终于忍不住问何若风,战事还有多久才能结束?
何若风勾唇浅笑,快了!
两日后,和旭日一同升起的,还有安府南门外的一根粗壮立木,顶端钉着一颗人头,是宫拜。
只一颗血淋淋的人头,就让叛军中不少人丧气。因一个坏消息在叛军兵卒中飞快地口口相传,援军来不了了。
没过多久,安府南门城楼上也挂起了一颗人头,与立木上的人头遥遥相对,是叛军左副将许琮。
另一则消息也飞快地在叛军中口口相传,降者立斩示众,安府固守到底。
南门外的水已经不剩多少,城墙下没了蓄水,泥土渐渐干结,重新变硬。
叶御史有些急躁,催促何若风别浪费了水攻的结果,趁着城墙根儿还湿软,赶紧攻城。
何若风难得听劝,当即指挥着再次对安府发动了猛烈地攻城之势。但依然是主攻北门,其次是东北门,各门统帅亦不变。
叶御史急不可耐,质问何若风:“主攻南门才是上上策,你自诩兵不厌诈,打法多变,让对方参不透,可这眼瞅着都快一个月了,其实攻城策略根本就只一种,守军摸得透透的。你这般简直就是贻误战机,消极应战!”
“那就上奏参我呗,叶御史不是还有半年俸禄吗?留着干什么,还有心情花?”何若风火上浇油地笑看着叶御史,将他气得怒发冲冠,拂袖而去。
刚过了晌午,忽然起了大风,几日前的雨水根本滋润不了西疆的荒滩戈壁,立时飞沙走石遮天蔽日,两步外兵不见将,将不见兵。
何若风站在猎猎风中,眯眼浅笑,终于改了攻城的策略。
他亲率五千人攻打南门,宫芸被换下,何平替换其攻打西南门。于是攻城格局变为南门主攻,西南门次之,其他门攻势不减,但目的不是攻破城墙,而是牵制兵力。
然而重重风沙下,讨逆军的变化,叛军却感知有限,只知道南门也有了攻势,一时难以估量到底哪里是主攻。连城上自己人都看不清楚,还怎能摸清城下讨逆军的情况?
守军的主要兵力依旧分布在北门和东北门,迎风苦战,却皆心神不宁。
讨逆军因风大,云梯架不住,之前的沙袋重又出山。反正双方互相看不见,即使有人射箭,也被风吹得不知飞去了哪里。墙下的讨逆军啥也不想,只一门心思地堆叠沙袋,城门更是被攻城车撞得笃笃有声。
直到傍晚风住了,守军才看到讨逆军的沙袋竟已摞到了城头。风沙中,叛军在城门内人挨人地死守,未让旁人靠近过城门。但此时看来,只怕借着风沙掩护,不知道有多少讨逆军攀上城墙进了城,埋伏到城中,等待伺机而动。
宫承义当即带人大肆搜捕讨逆军,一时间安府城内鸡飞狗跳,乌烟瘴气。
何若风下令继续乘势攻城,里应外合,似乎胜利在望。
守军也不耽搁,紧锣密鼓地赶紧将滚油从城头泼下,又放火箭将叠好的沙袋引燃,沙袋外部的布袋子燃尽,沙子塌散下去,不再是攀城的助力。
猎猎火焰包围住安府,讨逆军再无法靠前,只好退回到围城的阵型。
又是火光冲天的一夜,而后新的一天来临,晨光中,安府城墙上白烟弥漫,混着朝露凝成的白雾,白茫茫地,遮得严实,诺大一座城池隐在其中,再不可见。
待到白气散尽,漆黑的城墙上,竟是挂了几百个人头,皆是趁着风沙混入安府的讨逆军,全被叛军搜捕出来斩杀了。
叶御史站在何若风身后,眯眼眺望着城墙上的人头,冷哼:“将士们根本不了解城内的情况,盲目进城,无非送死。何提督,你身为主帅,可曾怜惜过你手下的将士们?”
何若风不语,但双手在身侧暗暗紧握成拳,指甲深深地嵌入掌心,血珠渗出,沿着指节汇到一处,无声地坠落。
“把首级取回,每个赏金百两!”何若风大喝一声,翻身上马,背向安府策马狂奔。干涸的土地上,随着马蹄翻飞,掀起重重烟尘,隐没了金甲将军的身影。
叶御史不动声色地立在原处,依旧眯眼瞧着安府,却忽然看见有冲天的黑烟从城内升起。他凝神细瞧,不禁面露喜色,随口喊过一位将领,难以置信地确认道:“那冒烟的地方,可是安府粮仓的位置?”
那将领把手掌举过眉头,挡住刺目的阳光,顺着叶御史指的方向望去,顿时亦是狂喜:“看方位,应该是了!”
宫琼谨慎,城内粮草藏得极为隐秘。何若风曾派高手史无敌多次摸进城内,也烧过一两处,却都是小库,能让其伤筋动骨的大仓,却始终未能觅得。直到许琮前来假意投诚,何若风略施小计,在许琮毫无察觉的情况下,诈出了粮草库的大致方位。
昨日混入安府的讨逆军,兵分两路,各自完成任务,一路打开城门,另一路烧掉粮草库。现在看来,城门未开,但粮草库烧了,只是不知火情控制得如何,到底烧了多少?
晌午时分,何若风一改常态,焦急地在帐内踱步。
“五千两黄金,准备好没?”帐帘掀开,两个瘦削的身影鱼贯而入,是史无敌和阿原。史无敌脚还没站稳,已经喜不自胜地开始嚷着要赏金。
何若风笑问:“粮草库可烧得干净?”
史无敌将下巴翘上了天:“也不看看是谁出马?三处大仓,都掩在地下,我俩拎着叛军昨晚烧沙袋的油,一粒粮没剩,全给烧成灰了,还连带着烧了两条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