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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三章 ...

  •   “不!”萨然情急之下,用中原话大吼了一声。

      那狼甚是精明,喉中低低地呜咽了一声,像是责怪抱怨,脚下却不迟疑,也不与那男子缠斗,躲过男子的刀锋,“嗖”地一下钻进了树丛,熙熙索索地跑远了。

      男子收了刀,向萨然问道:“你和那狼是同伙?”

      萨然摇头:“狼,义气!”

      她很少说中原话,一时情急,只能蹦出几个词语。她本想向男子解释,这只狼对他们没有威胁,以狼的狡猾,刚刚他们对付老虎的时候,那狼不但没有趁机逃走,反而上前帮忙,助那男子打死了老虎,显然是少有的讲义气的野狼。

      那男子冷哼一声,不以为然:“狼最奸诈,怎会懂义气?只怕若不杀它,转头就来攻击咱们。”

      男子所言并不是毫无道理,萨然想起了她的大兄,脑中似有灵光一闪,竟是想清楚了那狼先前异样的原因,便急切地向那男子解释道:“母狼,崽子,护着。”

      “管它什么狼崽子,我都没兴趣,不过它见了我杀老虎的本事,应该不会自不量力地再回来了。”那男子边说着,边从怀里拿出个火折子,就着火苗的微光,将长刀在虎皮上蹭掉了血迹,收入刀鞘,转身看到身后的萨然,却被吓着一般,倒吸了口气,脸色刷的白了几分。

      那男子喉头滚动,欲言又止。

      借着火折子的光亮,萨然也看清了男子的相貌。那男子甚是年轻,比她大不了几岁,但五官却带着迫人的凌厉气势,眉眼犀利得像是天上的鹰隼,让人一见就不禁自惭形秽。

      萨然想,山神也许就长这样吧。

      “前面有条河,你要不去把脸上的血洗洗?”那男子被萨然看得浑身不舒服,讪讪地向前指了下,然后装作随意地转身,没事儿找事儿地又去查看那只刚被他杀死的老虎。

      萨然缓过神来,用袖子抹了抹脸,向那男子道了声谢,而后却上前一把拉住了那老虎的后腿。

      男子举着火折子,疑惑地看着萨然,见她咬着牙使出全力,却仍未能拖动那老虎半分。男子显然并不打算上前帮忙,只是冷笑一声道:“你倒是贪心,刚刚差点儿命都没了,现在还有心情惦记这死老虎。”

      萨然确实舍不得这张虎皮,可以给阿妈做个袍子,也舍不得这大老虎全身上下膘肥的四五百斤肉,够族人吃上好几天。

      都说老虎是山林之王,猎人们几乎不会自不量力地去猎捕老虎,一年到头偶尔猎到一两次熊,就是整个部落最大的狂欢。族人们点起巨大的篝火,大家一边载歌载舞,一边分食猎物,一直欢庆到天亮。而捕到熊的猎手就成了部落里最勇猛的勇士。这杀了老虎的男子若是部落的猎手,一定会被奉为最最最勇猛的第一勇士。

      男子见萨然迟疑不定,握着虎腿不肯撒手,也不多言,径自转身走了。

      萨然知道此处浓重的血腥味定会引来其他野兽,相比那杀虎的勇士,自己这点微末本领恐怕应付不来。见人已走远,她咬了咬牙,终是下定决心舍了这肥美的猎物,只是用匕首砍下了一条虎腿,扛在肩上,向那男子追了过去。

      男子挥着长刀开路,不多时二人就听到了前方水流的潺潺声。顺着水声,二人又穿过一片枯林,面前豁然开阔,到了河滩上。

      初春,河水初融,水流不急,掺着碎冰,有几分冰冷。

      萨然咬牙在冰水中胡乱地洗了把脸,随即熟练地将虎腿剥了皮,穿在了木枝上,又掏出随身带着的喂阿鲁的盐巴,涂抹在那虎腿上。这边她刚忙完,那边男子已拾了些柴和,在河滩上点起了篝火。

      萨然把虎腿架在火堆上炙烤,不多时就有滋滋的油泡从肉里冒出,浓郁的肉香味飘散开来,让人不禁食指大动。

      奔波了一整天,萨然只吃了点儿肉干,此时看着喷香的烤肉,也等不及烤熟,拿起匕首先将外面看上去焦香的部分片了一块下来。

      这老虎毕竟是男子杀死的,萨然懂规矩地将第一口肉递给了那男子。

      那人也不客气,接过还带着血丝没有全熟的虎肉,就大口嚼了起来,又从怀里掏出一个酒袋子,先饮了一大口,然后递给了萨然:“这么香的肉,必须得配上酒一起享用才好。”

      萨然接过酒袋子,想起今日这般坎坷遭遇,皆因自己馋酒而起,心中慨然,咕咚咕咚一口气竟将那酒喝下了半袋子。

      放下酒袋子,萨然打了个响亮的酒嗝。这是她第一次喝酒,一时心情激荡,囫囵吞下,只觉得入喉热辣辣的,并不像闻起来那般香甜,酒水入腹后有热流从内向外涌出,竟是觉得温热舒泰,甚是美妙。

      萨然不禁举起酒袋子,又咕咚咕咚地喝下了一大口。

      那男子被萨然喝酒的气势唬住,对她刮目相看,但见她抱着酒袋子不放,一副小酒鬼的样子,不禁又觉得有点儿好笑,怕她喝多了,只得上前将酒袋子夺了下来。

      萨然刚刚见男子杀虎的样子甚是勇猛,已心悦诚服地把他当成了心中的头号英雄,敬佩之下,言听计从,酒袋子被他夺了去,也不挣扎,只是眼巴巴、目不转睛地盯着那酒袋子,一下下地咽着口水,连火上正滋滋冒油的喷香烤肉一时间都顾不上理会。

      那男子喝下一口酒,在萨然炽热的目光下,泰然自若地将酒袋子揣回怀中,又拿过萨然的匕首,自行割着烤肉吃了起来。

      男子许是觉得这匕首顺手好用,举到眼前细瞧,看了半晌,还给萨然,问道:“你这匕首从何而来?”

      萨然老实答道:“阿嘎给。”

      “阿嘎?”男子略一沉吟,追问道,“可是在林间各个部落中穿梭送货老头的名字?”

      阿嘎其实是部落语言中大叔的意思,萨然并不知道阿嘎叫什么名字,只是从小就听大家这么叫他,自己也就跟着叫了。此时那男子问她,她说不太明白,只好应付着随意地点了点头,接过匕首切下一大块烤肉,就着口中残留的酒香,细细地嚼着。

      那男子没再多问,转眼一条虎腿就被两人分卷残云般地吃个精光。男子又往火堆里添了些枯枝,将篝火挑旺,而后将长刀横放在盘坐的腿上,径自闭目睡去。

      萨然却有些睡不着,一想起刚刚尝到的美酒滋味,就心里忍不住痒痒的。她凑近看那男子,见他双目紧闭,呼吸均匀,显然已经睡熟,便悄悄地将手伸进他的怀中,想掏出酒袋子,再喝两口。

      那人突然睁眼,一把握住萨然的手腕,将意图不轨的萨然抓了个现行。男子冷冷地瞥了她一眼,责问道:“你小小年纪,从哪里学得这些撩拨伎俩?”

      萨然的中原话师从桂喜,词汇量很是有限,此时便没听明白男子后半句是什么意思,只是从脸色猜测他有些生气,以为是自己偷酒的心思被窥破,便低眉顺眼地将手抽了回来,向外挪了挪,拉开了些和那男子间的距离。

      后半夜起了风,河滩上无遮无挡的,又氤氲着河水的凉气,冷得像是冰窟一般。萨然睡得迷迷糊糊的,下意识地向暖和的地方贴,不由自主地靠到了那男子的身上,睡梦里只觉得自己怀里抱着个火炉,热乎乎的,便心满意足地又睡了过去。

      天蒙蒙亮的时候,萨然还是被冻醒了,她揉着眼睛,四下张望,篝火的余烬旁却没了昨晚杀虎的勇士。

      她眨巴眼睛细细回想,心里竟有些含糊起来,昨晚的一切不会是一场梦吧?但低头却看见了自己皮袍上的血迹,真真切切,不禁心中怅然,原来那勇士竟是不告而别。

      她没精打采地起身,又回到了昨晚杀虎的地方,地上一片狼藉,那只大虎的尸体却不知被哪个野兽拖走了。想到虎皮和肥美的虎肉都便宜了别的野兽,萨然的心绪愈发地低落。

      她吹起鹿笛召唤阿鲁。不多时,阿鲁闲庭信步地从薄雾弥漫的树林间走了出来。

      萨然将盐巴洒在手上,阿鲁便开心地凑过来,大口地舔着。

      萨然想,虽然没喝到阿嘎的酒,但终究是尝到了酒的滋味,还见到了杀死老虎的大英雄,吃到了老虎肉,自己这次没白出来,现在是时候回部落了。

      她骑上阿鲁,轻拍着阿鲁的脖颈,吩咐它载着自己回部落。

      阿鲁显然昨夜吃得很饱,得了口令,在林间撒足狂奔。

      往日里每次骑着阿鲁在林间飞驰,萨然都会觉得畅快开怀,可此时不知为何,早起后就郁闷的心绪,被耳边呼啸的风吹得更加烦闷。

      她犹豫着让阿鲁停了下来,将脸贴在阿鲁的脖颈上蹭了蹭,终于下定了决心,吆喝着阿鲁调转鹿头折返回河滩。

      萨然的眼前一直晃荡着那张眉眼凌厉的脸,是她从未见过的好看。她耳边一直响起那男子说过的寥寥几句中原话,仿若灵雀的啼叫般动人婉转。她记得那男子将她从虎口下救出,一刀捅死了那老虎,是无人能及的勇猛。

      她想下山,去看看山下那些说中原话的人到底是什么样的?是不是都像那男子一般英俊、勇敢?也许她还能再遇见他。

      萨然此前从未脱离过部落,更未离开过山林,此时她骑着阿鲁沿着小河,向河水的下游行去,心情也渐渐开朗了起来。她心中满是憧憬,不禁催促起阿鲁。

      阿鲁扬头应和着一声嘶鸣,看着远远的河滩上是一片茸茸的浅绿,它来了精神,向那片藏着春意的浅绿奔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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