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
-
入秋了。
秋天，人总变得多思而散漫。
把脸埋在深褐色的围脖里，A大步流星，脚边的风衣猎猎，扬起利落好看的弧度。周围人的脸都像糊了的油画一样模糊不清，只有风声在耳边清晰。他就像这条街道匆匆路过的一个局外人，这里的热闹繁华都与他无关。
曾经，曾经他也属于这幸福的一分子。那时候他仿佛拥有整个世界。飘落的枯叶，沉醉的夕阳都与他有关。
A眯了眯眼，有一点残缺的泪花闪烁。
很痛。他干眼病又犯了。
A的干眼病挺严重的，尤其是这种干燥的季节。他的眼睛会变得干涩，布满血丝。睁着疼，闭上也疼。眼药水滴了又滴于事无补，眼睛就像一口破洞的枯井，分泌不出滑液，也接收不到滋养。
很难受，一疼就是一整天，什么都没法集中注意力好好干。
自从。。。。。。这种情况已经好多了，但现在又犯了。
如果他还在。。。。。。。
A猛地吸了一口气，呛得咳嗽起来，仓皇的背影有点狼狈的意味。
如果，他还在。
如果当初要分开时好好哭一场，他是否会心疼。
心疼了，就不走了。
出租屋空荡荡的。几个月前，这里还是那么的熙攘，物品很多但不杂乱的堆在一起，可爱而又富有生活气息。A在冰冷的指尖轻轻吹了口气，打开灯。黑暗褪去，孤独在冷白的灯光下一览无余。
压抑的感觉并没有明媚起来，只剩下心里空荡荡的回音。
放下手提包，A在沙发上愣坐了很久。
回来之后，该干什么呢？
拥抱，问好，捂捂冰冷的手，诉说今天遭遇的事，偶尔可以撒个娇，不，或许应该抱得久一点，什么都不做，只是静静地把脑袋埋在他的肩膀上。
他会做什么呢？或许会噙着一抹温柔的笑容静静听着；或许会拿来一个热水袋塞在他怀里；或许他更喜欢窝在沙发里把自己一整个的搂在怀里取暖；或许他们可以什么都不说，专注地看着彼此的笑眼，或许。。。。。。
这些剧情少了一个人的影子，就变得支离破碎。
他蜷在沙发的一角，像一个落了灰的木偶。灰头土脸的，冰冷的，没有生机的，没人要的。
手机屏幕反复亮起，他反复地看，反复地等。这仿佛已经成了一种习惯。他总是这样，总在等别人伸出手，总企盼命运的垂怜。所以他总是错过，所有的美好都与他无缘。
不会伸手的小孩没有糖吃。
他也注定等不来想要的人。
“又在这睡着了。”
幻听？A浑身一颤，猛地睁开眼。
映入眼眶的是一张笑意盈盈的脸，柔软的发丝稍微有点长，盖住了他低垂的眉眼。
B蹲在沙发旁，手撑着脸，不知道看了他多久了。
见他醒来，露出洁白的牙齿，虎牙隐匿在嘴角，显得狡黠又愉悦。
“哥哥，”他哼着，俯身抱住他，带着点责怪意味的，“你都不想我的吗？”
“我。。。。。。”A说不出话来，喉咙梗塞了。他躺在沙发上，感受着身上的温度，忍不住伸出双臂紧紧地抱住少年宽阔的肩膀。“我想你。”
眼泪落了下来。
少年慢慢抽身，双手撑在他头顶，脸贴的很近，近得他能闻到他身上熟悉的味道，近得他能感受到他若有似无的鼻息，近得他能看得清那掩着哀伤的眼的脆弱的像蝴蝶一样的睫毛，轻颤着，翕动着。“骗子。”
蝴蝶飞走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A从沙发上醒来，可能是冷醒的，也可能是饿醒的。头晕，嗓子疼，肚子一抽一抽的。
感觉快死了。
看了眼空荡荡的厨房，A想，不如点外卖吧。
但是没有胃口。
软件上五花八门的菜品没有一个合他的心意。要是B在的话，肯定又会念叨他嘴刁，肠胃不好少吃外卖。他会早早买好菜，做上一桌不怎么好吃，但A就是喜欢的饭菜。他会催着A先吃饭再去忙工作，他会。。。。。。
愣神时，手机不小心掉在了地上。
A皱起眉头，有些懊恼，不知是因为碎掉的屏幕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他捡起手机，无言的和倒影里破碎的自己对视。
糟糕透了。
从小时候开始他就好像和别人不太一样。
当别的小孩聚在一起嬉闹时他总是孤零零地坐在一旁。他不讨喜，不爱笑，不爱说话。稚嫩的脸上没有孩童该有的天真可爱，而是一种让人琢磨不透的淡然。
有亲戚和妈妈说，这孩子该不会是自闭症吧？妈妈担心这个猜测，带着他四处寻医，最终证实了一个结果：他没事。他只是天生的，在情感感知方面有所欠缺，天生的怪孩子。
他不吵不闹也听话，但妈妈看着他的目光还是充满了忧虑。
在一次误会中，他认死理，死活不肯认错，也半天憋不出一个字来辩解，被妈妈狠狠收拾了一顿。
那是他唯一一次被揍。妈妈心疼的一边给他上药一边抹眼泪。
“你为什么就是不能服软呢？”
他被冤枉了，被打了一顿。但他还是没什么多余的反应，面无表情地坐在床上，像一个精致的假娃娃。
不明白妈妈为什么要哭。
“你只要撒个娇，服个软就能解决的事，为什么一定要死犟呢？”
“我没错。”
小孩说，不带任何感情的。
“我知道，”妈妈耐心的解释着“但有些事情你只需要服个软就能解决了，何必要把它闹大呢？”
A皱起眉头，大大的眼睛中流露出一丝不解。
“但是我没错。”
他最后还是得出了这个结论。
妈妈无力的摸了摸他的头。
“我只是希望，你不要麻烦缠身。”
“我的孩子是这个世界上最诚实刚正的人。”她说。
“但我还是希望你能处事圆滑一点，至少不要这么固执。”
A看见她眼底心碎的泪花点点。
“你呀，你现在眼泪不流，以后要流更多的。”
她紧紧抱住他，“但你现在什么都不懂。”
十年前妈妈的话，就像是对他不幸的人生的预言，在他耳边回荡。
如果他能早点明白就好了。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