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七章:霏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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霏霪
一．
乌色的瑟身，灿金的瑟弦，独一无二的寂静灵魂，优雅地等待它终会到来的主人。
我不可抑制地流泪，一步一步走进它。有夜紫的流光环绕在瑟的周身，恍若暗夜的精灵，又恍若温柔似水的眼睛一直注视着我。
“喂，这宝贝不能沾水。”毫不客气的凶巴巴。
我慌忙抹掉眼泪，却不愿意退后一步，与它似乎有心灵的共振，这样贴近的距离让我心安。二十五弦的瑟，我的最爱，以及那个，不解的梦。
青衫红衣。
人被结实的推开，一个穿着烂褂子的小老头像抚着最爱的人一样抚着瑟。我气绝地开口：“不许碰，这是我的瑟。”
“瑟？这宝贝原来叫这个名字。”小老头捋了捋花白的胡子，然后两手一翻交错在瑟面上一抚，弦金光大盛，继而将瑟半抛到空中，手指微曲灵活地在弦上跳动，终是用一个锦袋接住了落下的瑟，郑重其事地交代我要爱护它。
“巧爷爷放心，霏霪对它就像自己的生命一般。”话没完，小老头忽的拍了一下我的肩。
“我用金丝楠木制了瑟身，点翠以紫晶，弦用乌金淬火而成，利可杀人于无形。看你不会功夫的样子，瑟内是一张天网，和一柄倒芒，希望你用不到它们。我很喜欢这宝贝，爱屋及乌，连带也喜欢你算了，我亏一点把它送给你了，但你要答应让我多做几把供着。”
还好他说不要钱，不然……金丝楠木、紫晶、乌金啥的，这都带“金”的是什么东西啊？！沉药没告诉我这个家伙会用最好的材料做东西，一个顺心还不收钱。
这个，不是重点吧？“多做几把？”
他认真的点了点头，如求知的学者，如求珍宝的收藏家。
“不行。”我要的是独一无二，“要不，我留别的图纸给你吧。”
小老头将信将疑，我却下笔画开了。世间乐器千万，演变到今天虽然都有现代气息，但这边没有的非电子乐器依旧不胜枚举。
黄昏，背着瑟，一路西行，回到飘雪城。
二．
“沉药，”我拢着紫纱，从身边人的怀中钻出开门便见到了一袭红色的女子。
“你还真大胆，在光殿抢殿主的客人。”她神色淡漠，明明是恬淡的面容因着一袭红色，带了鸢尾的残忍。这话说得语气是到位了，只是脾气没到位。
“他，他们可不是殿主的客人。”他们不和她的标准，当然不是她的客人啦。
“沉药，你的衣服，是带血的吧。”
我看到她淡漠的脸上有了一丝欣喜的笑，如同修罗见了猎物。
“修罗的血衣。”隐隐有丝悸动和自豪，我想，沉药定是个嗜血的修罗。
我看着带血色的月，想到了她来找我的目的，应该是……白子？
“白子和黑子，还好吧？”
“很好，所以来谢谢你。”这话倒是吓到我了，我记得我带白子去闯祸了呀。
“她们是我捡来的。”月光下的沉药敛去了修罗的笑，陷在小小的温柔回忆中，“白子很笨，总是欺负黑子，但那个时候，白子背着饿晕的黑子乞讨。明明自己也那么瘦小，东倒西歪没走几步路就支持不住，跪倒在地，但她不会让黑子摔倒甚至说磕到。不过八岁，但我似乎从她身上看到了一种力量，连成年人也不一定有的坚定。我问她要不要跟我走。”沉药回头看着我，有些好笑，“白子说，能不能带我妹妹走，我妹妹很能干的，又漂亮，我只会捣乱又不好看就不用了吧。”
“她倒是说了句实话，黑子很能干。”
“但她也说谎了，黑子根本没她好看。我当时对她说，你妹妹还晕着，我怎么知道她四肢是否健全，能不能说话，是不是聋子或瞎子，要是她不好，不合我心意，我可是会把她扔到后山去的，我家后山可是养了不少的狼。”
我等着她继续，她却略略停了下，然后笑得更欢了，“你要是在场，一定会觉得白子有点意思。她呀，把黑子轻轻从背上挪下来推给我，说，不会的，我妹妹很好的，您不会舍得拿她喂狼的，只是……如果她想我了，或是我想她了，能不能让我们见见面，只是见面就好。”
三．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白子，“沉药，白子是怕两个人一齐，会分散你的注意力，同时分割你的喜爱，那样黑子就过不了最好的生活了吧。”
有些东西，不是完整的，就毫无意义。
面前的血色女子嗤嗤地笑开了，“妓院里面能有什么好日子？白子一看我带着黑子要进飘雪城就后悔了。”
“她难道知道这是妓院？看不出来，白子很聪明嘛~”
“或许不知道，她大概只知道这里来往的老爷少爷心情好的时候扔金子心情差的时候挥大刀。”沉药回头看着我，敛了笑意：“她有兽敏锐的直觉。”
我拢了拢紫纱，玩味地问：“这么说，修罗找到下一任修罗了？”
沉药闻言一笑，“有的时候，真不知道，你到底知道什么不知道什么。白子她没有让我把黑子还给她。她啊，拉着我问‘小姐，我能不能跟你一起进去，我力气很大，随便什么活都能做的。”
我想着那个粉团子当年也有懂事的时候的样子，“你就应该捏着她的脸问问她长大了接客做不做？”说完又觉得自己过分邪恶了。
沉药接口：“我没问她这个，我直接带她去了水殿的潋娈馆。”
“哈哈哈，沉药，你还真是个修罗。”潋娈馆里有柔嫩的女童也有娇弱的男童，有六岁的稚子，也有豆蔻的少女，但毫无例外，每个人都有一张巧嘴一双巧手，用来伺候那些喜欢坐着被一群孩子给予快感的人。
“我本来就是，没什么好否认的。”沉药耸耸肩，迎着血月，有了丝惊悚之美，“不过白子倒真是让我吃惊，她就这么抬着头，在一屋子的污秽中环视良久，然后跪到了一个面前没有人的男人面前，她盯着那人的下身看了好久，正要凑过去，却被那人结结实实甩了一巴掌。人小身子骨轻，她可被打得飞了好远一段。”
四．
“我知道了，那人嫌白子脏，是吧？她还是一副乞丐样子是吧？”眼前浮现出一个纨绔子弟阖着眼等着他砸了大笔钱指名的人，听到有人过来兴奋不已，一睁眼却是个蓬头垢面的小乞丐，还在伸手准备动他的玉柱，惊愕之后当然是出离的愤怒，一巴掌其实不算什么。
沉药报以一个赞许的目光，倏地眼神凌厉起来，“那个人嫌白子脏等于嫌自己命长。”
于是，我了解了，那人定是没有见到第二天的太阳，而且一定是血遍全身，残艳至极又脏不忍睹。
“后来白子就和黑子一起到了烛棋阁，名字就这么随便安了个，反正以后也是要换的。”
我没有深究这个关于名字的问题，这个血色女子有太多不想让人知道的秘密，而我喜欢有秘密的人。
“为什么你会在光殿，不叫琴喑的殿主侍女？”恬静的面容在那一刻带了苍白的妖异，残忍为刹。
很好，话题又回来了。
“杀人我不会，但偷东西总是会的，而且，无师自通。”
“那你倒真是学会了不得了的东西。杀人不用会，只要敢。”
“哈，世间怕真是没什么我不敢的事。”我正对沉药的眼，这只是陈述，但她已明白。
五．
“珞颜的琴冠绝天下，你觉得呢？”这话题也转太快了吧。
“琴音清泠，却失了韵致，琴瑟和鸣乃音之绝响。”我失神了，曾经一把二十五弦瑟，犹如我身体心灵的一部分，什么都可以舍弃，唯独摘不下拨瑟的甲片，什么都可以忘却，唯独删不去手指对瑟弦的依恋。
曾经寻觅，不过为了一个可以合着瑟音扬琴的男子。但这只是少女的幼齿想法。
真爱就是鸡肋，拥有时无味，不懂珍惜，弃之而去又觉鸡骨头上好歹有鸡的肉味，拜拜便宜了对它虎视眈眈已久的流浪狗。
沉药绽开一个极美的笑，在血月下，总觉得血雾弥漫，修罗返世。
“霏霪，这个世上没有瑟，但有一个人会做，当然要有完备的图纸。”
我突然有些欣喜，这是不是意味着我可以拥有一把独一无二的瑟？“那人是谁，我要见他！”
“你这么去见他？”沉药打量了一圈，郑重开口：“他会喜欢的。”然后自顾自笑出了声。“巧匠，他叫巧匠，我可以帮你送图纸过去。怎么看，你都是个什么都不会的人吧，到绝顶真是会为难死你的。”
再没心思和她扯这个，急急道谢告别后，我回房提笔，良久下笔，尽量一笔一划都精确无比。
瑟，琴瑟和鸣。
夜间仍是那个红衣青衫的梦，醒来图纸已然不见踪迹，想到沉药这个红色的女修罗，便笑得前俯后仰，弄翻了不少东西。
手脚真快。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第七章:霏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