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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十五章:严瑞笙 ...

  •   严瑞笙

      一.

      我看到黑色烫滚金丝锦袍的男子小心地抱着夜紫绸裳的女子向煊琴阁内走去,直到看不到两人纠缠的衣袍,我昂首看正悬于空的金日,刺痛了眼睛。
      耳朵清晰地收集着方圆百米内的任何声音,包括两人喃喃的耳语。不过我在意的到是珞颜的自言自语。
      冠世琴妓,绝色女子,开阖双唇,轻不可闻的一句——“定要把你送回去”。
      我重新望向煊琴阁口,便看到血色女子翻滚的衣袂。
      我翻身下树,随意地荡向烛棋阁,她前脚进门,我后脚扔了一袋的蛊虫在她背上。
      白色蠕动的蛊虫对她的血衣趋之若鹜,当然还有血衣中包裹的她的圣者血肉。
      “可惜了,没有毒蛊之王,不能让你兴奋了。”我失望地说,女子回眸一笑,蛊虫化尸而亡,只于些许血水汁液也很快消失在她的血衣之上,“没有毒蛊之王,你也不用拿幼蛊来敷衍我。”
      所为毒蛊之王便是把千万的蛊虫毒物放进一个器皿让它们相残吞食,让它们相互提升,最后留下来的便是毒母,每年不停地用新的蛊虫毒物与它相争,胜者为王中王,败者即为肚中食,十年一轮回,毒蛊之王方炼成。可这样的毒蛊之王并不纯正,它是残次的,而真正的毒蛊之王要啖圣者之肉饮圣者之血,存之,灭世。
      忍家探索百年,养蛊百年,留有的毒蛊之王皆因圣者而亡,而这名圣者曾在回了最后一条毒蛊之王时放言:“没有毒蛊之王,忍家也可灭世而存。”
      她恬静的脸沾着毒蛊的藏青色汁液,脸上扬着撕裂毒蛊之王的快意与刺激,勾出骇人笑容擂动每个人的心,她低沉地嗓音因多年没有讲过话而并不动听,话语亦不流畅,但就是那样的拖音与停顿,让在场每个人都相信了一个叫忍千索的新生圣者。
      十五韶华,她嗜血成性,誓为灭世而存。

      二.

      “白子帮严公子上茶,要最好的茶。”沉药坐到桌边,随意喊了一句,一个白团子般的俏皮女娃便从内阁娇笑着跑了出来。
      “小姐,白子这就去。”豆蔻年华的天真活泼,我瞪着眼扯着笑打量着这个让沉药毁了滟妙馆的孩子,突然意识到自己也被人打量着,敛容转向沉药。
      血衣女子一手支着头,斜着眼恹恹地看着我,另一只手在月石白子盒里抓了一把白子,又缓缓松手,月石碰撞的清脆声打乱了我的步调,阻挡了我接受信息。
      我向后仰,整个人瘫在竹椅上,歪着头问:“忍千索,,你的目的是什么?”
      白子不停地被拿起又落下。
      “灭世而存,但这只是我的事。”恬静的面容因着一丝异样的笑显得凶残冷酷。
      “忍千索,你在纳兰身边呆太久了,久得忘了你是忍千索,是南瀛的圣者!”我带着乖戾的笑,直直看着脸色毫无变化的忍千索,忽的飞至她面前,掐着她的下巴,强迫她望着我。她漆黑的眼眸中满是不屑,“忍千瑞,我是圣者,不用你提醒。”
      我和她就这么对峙着,然后软糯的声音传来带着浓浓的笑意:“严公子先歇歇,喝口茶降降火,我家小姐要准备准备,她有点害羞,让您见笑了。”
      我伸手接过茶杯,准备啜饮,清澈茶水突然变得殷红,一条血蛊猛然把头抬出水面,狭细的眼正对着我,伺机而动。我阴鸷一笑,手指松开,在血蛊本能上蹿的刹那迅雷不及掩耳地捏住了它肥硕的身躯,四指收紧握拳,这条驯有年余的成年血蛊化为一手刺目的稠血。
      “小姐,严公子把白子泡的茶喝了个干净,看来他很喜欢呢。”白子笑脸盈盈,起身告退。
      我开始盘算,白子这个反应,全然不似一个娇纵的什么都不懂的十二岁女孩,既然是她泡的茶,那么血蛊自然是她放的,血蛊只认饲主,也就是说白子是这条成年血蛊的饲主,驯养一年有余。而这条成年血蛊只是她和忍千索用来试探我的小玩具,那白子定然有更为悚人的毒蛊。
      这个小丫头,忍千索当真捡到宝了。
      忍家如今最缺的便是这样的饲蛊师。
      饲蛊师分三级,三级者驱蛊伤人以饲蛊,但对于蛊虫而言这样的饲主只有两个作用,一是帮它找食物,二是万不得己做它的食物。二级者借蛊伤人以利己,可能是永葆青春,可能是提升修为,可能是财运亨通,只要是想做的,借助蛊虫之力莫不可,此时的饲主在蛊虫面前已有绝对的地位可控生死。一级者,生而食蛊,死而成蛊,当自己成了蛊,那么随心所欲为所欲为,又有何不可,只是日久便会失了心智,要么成为他人手中无坚不摧的一把利刃,要么沦为为祸世间的下作魔物。
      白子是二级饲蛊师,若能带回南瀛,定然会有一番作为。

      三.

      “怎么,还不松手?”沉药突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静静地问。
      我手指一紧,咬牙切齿道:“谁让你总是对我不敬,我的好妹妹。”
      血衣翻腾,我被轻柔地弹开,重新回到了竹椅上,沉药走到我面前,一脸的残酷:“那么,我的好哥哥,你可以去把霏霪带走了,你不一直想这么干?”
      我突然有些害怕看她的眼睛,装作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打断她的目光,她直起身子,不冷不热地说:“你想要带走霏霪怕只有这个机会了,还磨蹭什么?”
      “忍千索,南瀛铅华,雪遍阳春,雨坠晴空。”语毕,我转身离开。忍家的原址因为苑菟公子一句淡然的“毁了”,便只留下了断壁残垣,此时忍家入住铅华,匿于山林洞穴,唯有圣者忍千索久居在外,还有我隐士忍千瑞连通圣者与本家。
      隐士的存在永远隐匿在圣者的光辉之下,生为圣者,死亦为圣者。代代隐士对圣者之言奉若神旨,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圣者之名流芳百世,隐士之名化作尘土,无人知晓。这样的命运,我偏不要。
      无声地来到她的床前,锦被中的她失了心神,没有生气却静然如墨菊,纤细的花瓣包裹着绒芯,收敛着定将毕露的光芒。
      我熟门熟路地找到了她偏爱的紫纱,抱着她又无声离开。
      楼上温醇的男声压抑着自己的暴怒:“珞颜,我的事情从来与你无关,若是为了爹,你知道要做的并不是这件事。”
      原来这个十五岁成名的北朔苑菟也有内心澎湃的时候,也有气急败坏的时候,我一直以为他是个玩世间于股掌的行尸走肉,失却灵魂。
      有灵魂就有弱点,是人就可以摧毁,天人般的苑菟终会败在忍家。
      怀中的人稍有动静,看来心神已归,我不由自主地笑了,你可让我吃了不少苦头,看我怎么报答你。

      四.

      “严瑞笙——”清亮高亢的声音惊起园中燕雀无数。
      我揉了揉倍受折磨的耳朵,推门入房,女子卷着薄被跌落在地上,乌黑柔亮的头发服帖的流淌在桃红的被面上。
      “我又掉下来了。”霏霪眨巴着她夜紫的眼睛,一脸的无辜。“都是床不好,它欺负我,把它换掉换掉。”
      明明就是你睡相实在太差,床很无辜好不好,我一边腹议,一边笑得如沐春风,把她抱了起来让她站稳,把缠得诡异的被子从她身上剥离,再把纱衣往她身上一套,抬头看她一脸不满便把人往怀里一带,下巴轻轻在她头上蹭了蹭。“我来陪你睡吧,你要翻身一翻八百次,要踢床栏踢到栏杆倾斜,要打床板打得比打更声还响,我都不拦着你,不碍着你,就像不存在一样。但如果你有要往床下滚的趋势,我就伸手把你捞回来。”
      “翻身?踢床?打床板?”她的脸贴在我的胸口,闷声闷气地说。
      “嗯…”
      “严瑞笙——”人被推开的同时,更为高亢的声音刺穿耳膜:“男人都不是好东西!用完了就踢下床,不是你们最拿手的吗?”夜紫的眸子沾满了水汽,带着滔天的嘲讽与恨意。
      “你口口声声为了我好,带我到这个地方,是它堪比桃源恍若仙境,它依山傍水清秀雅致,可是你让我觉得自己是被抢来然后又被监禁的傀儡。对,对,你带我走,是为了我可以远离纷争,远离吃人不如骨头的妓院嫖客。可是你问过我愿不愿意了吗?是,没有人要我,你根本就不用抢,随随便便床单一裹,我就在你手上了,你也没用监禁我,即使你敞开大门直通闹事我也走不了。我四肢不去五谷不分,除了伺候讨好男人,当真没用什么一技之长,最重要的是我是个女人,是个做过妓女的残花败柳。”
      我哑然地看着她,她的话一字一句地重击在我的心上,胸口扩散着巨大的痛楚,浸沉整个身体,我垂下眼,看着自己的双手,下定决心:“霏霪,世间的男人个个
      如此,可不包括我,我要将所有的美好都夺来给你,我要将所有的幸福都偷来给你,我一定不会让你有一刻感到自己是无助的,你信我,好不好?”
      “严瑞笙,我拿什么来信你,拿什么来不信你?”紫纱衣中的女子愈发显得无助,她低着头,沙哑的声音带着痛彻心扉的悲恸。
      我把她揽进怀中,轻柔道:“我用我的全部来让你信我。”
      如果不是被她的泪水摧毁了防线,如果不是被她的话语打乱了心智,我不会忽略掉她嘴角那一抹意味不明的讥诮,或者说,我会对她突如其来的行为起疑。

      五.

      夜,温柔得可以掐出水来。
      “我睡里床,这样即便摔下去,也有你做垫背了。”霏霪孩子气地卷着被子贴到墙根。
      我合着亵衣躺倒床上,转头看着警惕的她,想了想说:“也许,你会从我身上翻过去。”
      “翻过去?你当我是猴子吗?”女子啊呜一声扑到我身上,小小的拳头打了下来。
      猴子?她怎么就想到了猴子,她怎么就不说自己翻墙。我环着她一侧身,把她安然地放到了床板上,摆了一个嘘,说:“很晚了,别闹,快睡。”
      “你每天晚上都这么说,真没新意。”她嘟囔着背过身去。
      以前在光殿煊琴阁每每夜半,我便催她快睡,然后呆呆地看着她的睡颜,不知不觉便到了五更天,依依不舍的离开,却总是挥不去脑海中她的脸,笑便不由自主地在脸上铺陈开来了。忆起撞见雪娘那一次,有些苦涩。雪娘和珞颜定然不会相信,那是她第一次以那样的姿态出现在我面前,撩拨我的感官神经,那是我第一次尝到她唇齿间的香甜柔滑,更想要向她索取更多。
      不过这个像妖精一样的女人在雪娘和珞颜都走后居然用瓷瓶砸晕了我。不仅如此,我醒来时目之所见尽是针状的蛇瞳,耳之所闻尽是蛇信子的嘶嘶声以及夹杂的女子如欢泉的笑声。狭窄的石屋唯有头顶正上方是一个拳头大的天窗透进惨白的光。
      “与蛇共舞,嘻嘻,我本来就想弄个人来看看,结果你就自个儿送上门来了,真是不用白不用,好好喝这一屋的宝贝亲热亲热吧。”欢快的声音传来让我不禁扶额。
      三天之后,一袭黑色术衣的女子打开了暗门,逆着光,一把把我扔了出去,伴着一句“我用完了,你打哪来,就回哪去”。
      那便是四鬼邀之一的暗夜影刹。
      回忆戛然而止,女子的声音传来:“你不是很喜欢珞颜么?为什么愿意被我引进房?”
      是了,我等珞颜等了四年,为了和沉药保持联系,也为了摸清珞颜和苑菟的关系。我随意开口打算敷衍了事:“我喜欢她的…”
      “不要骗我,一个字都不要。”话被突然打断,“你可以继续,也可以重来。”
      我看着她的背影,不由笑了起来:“我喜欢她的脸,是个男人没有不喜欢她的脸的吧,就像是个男人也都难以抵挡你的一句‘请随我来’。”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第十五章:严瑞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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