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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第 4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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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月朗星稀。
正在想事情的谢仰被突然冒出来的江悯夜吓了一跳:“二公子?”
“想什么呢?想得这么入神?”江悯夜摇了摇扇子,与他一同站在檐下。
“咳——”谢仰清了清嗓子,摇摇头:“没想什么。”
江悯夜捉狭道:“在想魏夭夭吗?”
“……”谢仰无语地叹了口气。
他的确是在想人,但不是魏夭夭,甚至都不是刚刚就寝的江醒月。
而是另外两位于他而言非常非常重要的人。
前生的最后他自私地一声招呼都没打,一封信都没留下,就追随他的小公子而去;而重生后到现在,他一次都没见过他们。
他其实很想念他们……
算算日子,他们最快明日便可抵达。
…
翌日,远道而来了两位贵客。
贵客是一对中年夫妻,出行低调,随从二三。
之所以说是贵客,是因为二人到来之前魏仍特地大费周章地整肃了魏宅上下,然后与江敛心一同亲自前往府门外恭迎,再毕恭毕敬引着二位去了三院祠堂。
在二位贵客祭拜魏家老太爷时,祠堂外洒扫的小丫鬟好奇地往里头探头探脑,被江敛心的随身丫鬟拉到了一边:“惜玉,不好好干活儿,小心待会儿袁妈妈又罚你了!”
“我的奉芩姐姐~好姐姐~”惜玉惯来嘴甜惹人喜爱,抱着大笤帚挪到她身边窃窃问道:“刚才那两位什么来头呀?我还从未见过老爷夫人对哪个客人如此恭敬过!”
奉芩点了点她的额头:“这也是你能问的?还不干活儿去?”
惜玉嘟着嘴,揉了揉额头,正要走,就听见江敛心一边从祠堂出来,一边与身边的女贵客言笑晏晏:“王妃可不要如此客气!您与王爷此番赏脸来参加小女婚宴,已经是魏家上下莫大荣幸了!若是不住个十天半月,让我们好好尽尽地主之谊,可不让您和王爷白白来临安一趟了么?”
被称作王妃的女子看起来约摸三四十岁,面容姣好略带英气,周身的衣裳华贵却不张扬,脸上带着亲和笑意:“怎会白来?临安风景秀美,又正值春季,一路行来美不胜收。今日还祭拜了魏老太爷,此前王爷便多有念叨,说许多年没来了,怕再不来,魏老太爷就要去王爷梦里骂人了!”
王妃说罢,毫不介意院中仆人成群,笑得甚是开怀。
后面王爷与魏仍也提袂而出,只听一个温厚而醇正的男声朗笑两声:“哈哈,阿潸,你又在背后说本王什么闲话了?”
王妃转头笑着睨了他一眼,转向江敛心低语了两句,也不知道说了什么,两个女人捂嘴笑作一团,往前行去。
“王爷与王妃真是鹣鲽情深。”魏仍艳羡道:“家父缠绵病榻时还念着,说王爷与王妃好久没来了,想念以前与王爷在皇城同朝时的岁月,也想念您与王妃斗嘴的情景,说是若能再看看你们二位斗上两句,就算再苦的药他也能多喝半碗了。”
王爷一手负在背后,一手用食指点了点他:“魏兄你这是在怪本王啊!”
魏仍:“不敢不敢!”
王爷叹了口气:“前几年端北封地也不太平,魏老太爷驾鹤西去,本王念得紧,却也抽不出身来送他老人家一程。悔了本王许多年啊!”
“王爷的惦念,家父在天之灵定会有所感应。”魏仍朝天空拱了拱手后,继续道:“端北那边,如今可安定了?”
“去年年底才堪堪摆平,真是耗光了本王的耐心。”王爷虽如此说着,脸上依然笑意不减,像是天生就长了一副笑脸一般:“再不摆平,朝中恐怕又要有人弹劾了。”
二人说着话,渐渐追上了王妃与江敛心。
此时王妃正由江敛心领着往主厅行去,一路上喜气洋洋,座座屋檐都挂满了红幔,扇扇窗户都贴着剪纸,一行人边走边聊。
“敛心啊,上次来的时候,你家姑娘还是糖葫芦不离手的小丫头,再次来,都要嫁人了~”王妃说着,脸上的笑意淡了一些,像是想起了什么,美眸中闪过一丝哀伤:“时间过得真快……”
身后的王爷像是心有所感,扔下魏仍上前几步,勾上王妃的手捏了捏,没说话,王妃却被很好地安抚了下来。
二人对视一眼,笑了笑。
拐角处,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见他们越走越近,转身就想跑,却与身后行来的奉茶小仆撞了个满怀。
“呀!好烫好烫!你谁呀怎么不看路啊?!”小仆端来的是热茶,冷不防被泼一身吓得声音高了八度,惊得周围的人都看了过来。
谢仰将小仆扶起来,本想赔个礼赶紧溜,没想到那小仆没见过他,看他脸生,以为是新来的,顿时怒目圆瞪,撸起袖子扯住他不让走,叽叽喳喳就训起人来。
本是个魏宅底层的小仆,好不容易逮到一个新人,可不得好好出口气!
谢仰脸上难掩慌张,似乎急于逃离此处,眼看要上手掰小仆那双爪子了,就听江敛心的声音由远及近:“这是在吵什么呢?”
身边两位贵客,家中仆从却在大呼小叫,这成何体统?
谢仰僵住,连忙垂下头。
“谢仰?”江敛心有些诧异。
“夫人,这个新来的毛手毛脚,刚刚撞翻了我端来的茶水,还泼了小奴一身!”小仆理直气壮地扯着谢仰想往江敛心那边走,却发现根本拽不动人。
他皱着眉头正要呵斥谢仰,就听王妃的声音也传了来:“敛心?”
江敛心闻声转头,就见王爷和王妃并肩行来,连忙道:“王爷王妃,实在抱歉,让你们见笑了,敛心御下无方……”
“这有何妨?”王妃说着,目光也看向了拉扯的二人。本想着人家后宅之事,劝两句便罢,却见其中一位着藏青色劲装的少年似乎羞于见人,头都快低到地上了,顿觉好笑。
江敛心耳聪目明,没漏掉她那轻微的笑声,心中微窘,清了清嗓子对一众仆人道:“还不见过王爷王妃?”
王妃拉过她正要说‘不是说好别让宅子里的仆人一见他们就行礼吗?’
就听这座院子二十来号人乌泱泱行礼道:“见过王爷!见过王妃!”
王爷王妃:“……”
端北王:“…都起来吧。”
-唉,在王府里天天看下人们跪来跪去,好不容易出来放个风,还要被跪。
最怕麻烦的王妃心中腹诽。
江敛心指着小仆道:“你收拾一下,下去吧。”
小仆没什么眼力价,但好在身边的丫鬟聪明,拖着他就去收拾碎杯破壶。
他这手一松,谢仰就想溜,却被江敛心叫住:“谢仰,你怎么会在这边?阿月呢?”
谢仰偷偷吐纳了两息,头也不敢抬:“公子午歇未醒……”
江敛心蹙着眉头,这孩子,回个话怎么越说头越低了,叫王爷王妃见了,还以为魏府多苛待人呢!
想着,她道:“谢仰,你抬起头说话。”
谢仰:“……”
他微微抬起头,语气有些着急:“那个……公子可能该醒了,那我先回去了。”
说着,他不自觉看了王爷和王妃一眼,然后又迅速低下头,躬身离开了。
江敛心望向魏仍,两人眼中都有些不虞。
谢仰这一出闹的,平常不像这么没礼貌的人啊……
两人不约而同看向二位贵客,却见王妃对着谢仰离去的背影目光深深,面色复杂,她身边的王爷则正与她低声耳语。
两人又对视一眼,皆是不解。
好在贵客没说什么。
在去主院正厅的路上,王妃突然小声问了江敛心一个问题:“刚才那孩子是谁?”
江敛心虽纳闷,但还是如实把谢仰的身份交代得一清二楚,交代完后,便见王妃似是陷入了沉思,连丫鬟奉茶来都没反应。
谢仰仓皇跑回西厢房时,只见江醒月已经醒了,正坐在院中杏花树旁的石凳上,与江悯夜对弈。
杏花花瓣纷纷零落,院中布景雅致怡人,杏袍公子执棋观局,这一瞬,谢仰突然红了眼眶。
是的,要避免前生结局,不相认才是正确选择,我做的是对的。
可是…
心里难免有些难受,那毕竟是亲生父母啊!是前生相认后,一直疼他护他,为了帮他救江醒月,差点被皇帝连坐赐罪的人啊!
…但那杏花树下的人又何其无辜?
谢仰心烦意乱地憎恶着自己,恨自己贪心不足,失而复得重新回到了小公子身边,还贪图与父母的血肉亲情。可父母就在眼前他又害怕与父母相认后让一切重蹈前生覆辙,害了他的小公子。
看着父母而不能相认,只能难受地痛不欲生。
除非…与父母相认后随他们一同回到端北,就此离开江醒月。
“呵!”谢仰无奈自嘲地笑了笑。
-你舍得吗?
“谢仰?”春风化雨的声音轻轻浅浅,像一朵杏花随风吹落到谢仰的心上。
他抬眸,院中的杏袍公子已起身而立,幽丽的面容甚是俊美。
临安的春季漫长而多雨,昨夜下了一整晚,此时刮起一阵风,带着风雨欲来的意味,吹下了更多杏花,也吹得江醒月发梢和衣袂翩飞不止。
见状,谢仰想也没想,便跑去江醒月房间取了一件斗篷出来给他披上,边披边念道:“这两日多风多雨,公子若是与二公子下棋可以在屋里。要是出房间便一定要记得披斗篷!”
一旁的江悯夜很不怕冷地摇摇扇子,看着自己那清冷三弟温顺地任由谢仰这般唠叨,还乐在其中的模样,不由在心里唾弃。
娘还说话本子都是骗人的,才不是呢!
话本子里说,一个人一旦有了喜欢的人,在喜欢的人面前,就会变得不像自己。
醒月这不就是吗?
谢仰把斗篷的带子给江醒月系好后,绕到他身后为他把头发撩出来。
是的,我舍不得。
哪怕舍弃一切,我也要保他今生安枕无忧。
一双半刻前还在迷惘的星眸,倏然坚定。
当晚江家人去正厅用膳时,谢仰找了借口没跟去。
他本想着躲几日,躲到魏爱雪婚宴结束后赶紧与江家人离开临安就没事了。
没曾想,本该是正厅众人用膳的时间,却来了一位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