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ethroned·神冠依旧》真夜彗星群

59、神之长子·七

　　“其实，我……”

　　阿依菲儿的声音越来越弱，似乎不想说出接下来的话。

　　诺薇丝蒂才经历了失去一切的痛苦，把下面的事情告诉她，对她来说是一件很残酷的事情。

　　“……妈妈？”

　　诺薇丝蒂担心自己的妈妈为什么突然不说话了。——在这之前，自己已经失去了半个世界了——这种突如其来的剧痛让原本稚嫩的内心快速地改变了起来，可能这种变化，年幼的诺薇丝蒂本人都察觉不到。

　　但是作为妈妈的阿依菲儿能感觉到——女儿正担心着，恐惧着任何失去，而且变得多疑……这让母亲的心阵阵刺痛。

　　“我不是你的妈妈。”

　　即使如此，她也必须把这件事情说出来。

　　说完这句话，阿依菲儿没有再敢看女儿的脸——真可笑，明明是妈妈，却在逃避子女的神态，连不让女儿伤心的能力都没有。

　　阿依菲儿在心中暗暗地嘲讽自己。

　　“妈妈……”

　　诺薇丝蒂不知道怎么回事了，她原本应该流泪——她曾经梦见过这个场景，明明知道这是个梦而已，早上起来的她依旧大哭了一场。

　　但是，现在，她却什么感觉都没有——好奇怪。

　　“……你真正的妈妈就在这扇门后面，拿好你旁边的臂环，她会把一切都解释给你听的。”

　　阿依菲儿缓缓地说着，指向身后的一扇门——诺薇丝蒂知道，那是明堂的门，明堂原本是建筑师为了不砍断一颗古树而特意做的留空，阿依菲儿搬进来之后，又在其中栽满了月伶草——这种草在晚上会发出淡淡的光辉，诺薇丝蒂很喜欢晚上的时候跟妈妈在这里乘凉，听妈妈讲故事。

　　诺薇丝蒂应该觉得伤心的——可是她没能伤心。

　　此时此刻，她的内心之后一丝丝的好奇——自己的妈妈到底是谁？

　　她伸手拿住了放在一旁的臂环——臂环上冰冷的气息让她手指一缩，不过等到她第二次接触那臂环的时候，那之上的寒意已然消散。

　　她走向明堂，微微颤抖着打开了那十分轻盈的大门——迎面吹来的就是凉爽的夜风。

　　明堂之中，无数月伶草在散发着丝丝光辉，那颗繁茂的古树片片翠叶在月光下宁静地停歇，月光太明亮了，诺薇丝蒂从来没有见过如此明亮的月光，爬上藤蔓的墙被月光浸润，投下丝丝淡影。

　　有丝丝凉意洗刷着诺薇丝蒂残破不堪的内心——

　　辉月之下，古树疏影，浅风之中，一名穿着白色，不加任何装饰连衣裙的姐姐正摆弄着一颗被折断，正逐渐枯死的月伶草，似乎是注意到诺薇丝蒂的进入，她抬起眸子看向这边。

　　纯白的眸子，不掺杂任何杂质，纯洁这个词似乎都是在贬低它的纯粹。

　　——这是我的妈妈？

　　诺薇丝蒂一瞬间呆住了。

　　眼前的这个人，明明看起来只比自己大了几岁的样子——明明看起来就是跟丝佳儿姐姐一个年纪，如果她是我的母亲的话，那么六年前她就应该——诺薇丝蒂稚嫩的头脑不能相信，事实上，换做任何其他成年人，他们也不太能相信这件事。

　　“我是你的母亲，诺薇丝蒂。”

　　但是她说出了跟妈妈说的一样的结论。

　　“我……那我的妈妈……”

　　无数思绪涌上诺薇丝蒂的闹钟，可是尚且青涩的口舌还没有一一将它们表述清楚的能力。

　　“你的妈妈是受我所托，来养育你的。”

　　诺薇丝蒂依旧难以相信，但是接着，那个姐姐将放开了手中一直玩弄的月伶草，任由那根草随着风飘落到地上。

　　半透明的草片接触到地面的一瞬间，淡淡天蓝色的光辉向着远处扩散——周围的景瞬间一变，诺薇丝蒂和阿依菲儿出现在了一片森林之中。

　　正当诺薇丝蒂还在惊慌失措地左顾右盼的时候，她突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妈妈，但是这个妈妈好像有点不同——她的眉宇间没有一丝如今的温柔，反而是无比凶狠，她身上穿精美的战袍，但是最重要的是，那战袍的左胸处被撕碎，大量的鲜血正从那里喷涌而出。

　　诺薇丝蒂的瞳孔瞬间颤抖——下一秒，她不顾一切地冲向妈妈那边。

　　但是当她想要触碰她的妈妈的时候，自己却穿了过去。

　　她蓦然回头，看向在自己身后，似乎完全没看见自己的人。

　　丝丝光晕在夜晚的森林中汇聚，一瞬之后，那光晕汇聚而成的光团破散开来，中间出现的是——

　　“你的生命即将走到终点了，阿依菲尔。”

　　因为大量失血而眩晕的阿依菲尔，现在也呆滞地看着漂浮在空中，跟自己外貌极度相似的少女。

　　“我能让你活下去。”

　　倒在地上的阿依菲尔吃力地看向那边，漂浮在空中，一尘不染的少女，挣扎着问到：

　　“你……是谁？”

　　“我有很多名字，不过很多都是其他人未经我的同意擅自取的，没有一个是我自己真正喜欢的，不过既然你已经问了的话，那么你可以称呼我为阿依菲儿。”

　　“你说，你能让我活下来？”

　　“没错。”

　　“为什么是我？”

　　“恰巧是你，仅此而已。”

　　少女停顿了一瞬，并没有理会不解的阿依菲尔，接着说道：

　　“我能让你活下来，但是有一个要求。”

　　“你要全心全意地养育一个孩子。”

　　“她将会成为全人类都敬仰崇拜的神明——所以我要求你带她体验作为人的生活，但与此同时，也要让她学会如何变得残忍。”

　　“而我，则会在她足够强大的时候将她带走。”

　　话刚落音，周围的森林光景瞬间崩塌，诺薇丝蒂一晃神之际，她又回到了明堂之中，身边站着的就是跟森林幻境中一模一样，一丝未曾改变的，那个声称能让自己母亲活下来的少女。

　　“诺薇丝蒂，这就是六年前，一切的起点。”

　　不带任何波动的声音在诺薇丝蒂耳边响起，不知何时，那个神秘的姐姐就已经走到了自己身旁。

　　“你的妈妈是我指定的，我以为她能教会你如何变得残忍，变强——看起来她没能做到。”

　　听到那近在耳畔的声音，诺薇丝蒂心底莫名其妙地产生了丝丝愤怒。

　　“我妈妈比你说的要好！她才没有什么没能做到的地方！”

　　“是吗。”

　　那个姐姐并没有否认，只是淡淡说着。这样不否认也不肯定的态度让诺薇丝蒂更加恼怒了——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这样生气——妈妈无数次教导过自己，生气只是无能的体现，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能愤怒。

　　想到这边，诺薇丝蒂还是把心底的怒气给压了回去。

　　……

　　阿依菲儿才意识到自己有编故事的天赋，就刚才的效果来看，她的天赋还不差。

　　轻轻松松就编了一个能让六岁小孩信服的故事，这应该算得上很有说服力……吧？

　　其实，阿依菲儿也是不得已才编造了这个故事的——因为，当她全心全意地扮演着母亲的角色的时候，她怎么样也想不到如何告诉自己的女儿，自己从头到尾都是在演戏，而现在那个戏需要改变了。

　　一个真正爱自己女儿的母亲是无论如何都无法说出这一切东西的,而她所扮演的母亲，毫无疑问就是深爱着诺薇丝蒂的人——所有她选择了编故事。

　　这个故事里，自己就是一个想要给人类创造神明继承者的神，而自己的名字“阿依菲儿”也是借着那个濒死的，跟自己长得非常相似的战士“阿依菲尔”所改变的。

　　阿依菲儿不希望自己的故事被识破，于是整个世界都开始按照阿依菲儿的故事变化——名叫阿依菲尔的战士的出生，家族，幼年，青年，壮年，为何落到快要死去的状态……所有一切在阿依菲儿脑中的思绪都一一成为现实，世界依照着她的意识演变。

　　这多多少少有些不负责了——阿依菲儿虽然这么想，但是除了动用自己歇斯底里的权能之外，似乎也不存在更好的办法了。

　　阿依菲尔是一个非常厉害的剑士——但是为什么她不自己教女儿剑术呢？

　　答案就是，她真的把诺薇丝蒂当成女儿养，她自己能接受这个孩子被夺走，但是她清楚地意识到，女儿无论如何都无法接受自己的离去的——所以她不敢让她变得过于强大。

　　嗯，这样就解释得通了——阿依菲儿在心中为自己好不容易弄到逻辑自洽的故事得意了几秒。

　　接下来就是按着自己的目的继续下去——

　　……

　　“是吗。”

　　阿依菲儿轻轻瞟了一眼那个气鼓鼓的孩子，继续说道。

　　“如果她教的足够好的话，你的好友和那个老师都应该活下来才对。”

　　“你不许提起他们！”

　　听到那几个词，诺薇丝蒂脸上露出无比冰冷的表情——跟她十分可爱的童颜一点都不搭。

　　“任性吗。”

　　阿依菲儿轻叹一声。

　　“可是即使是任性，那也是独属于强者的权利。”

　　“我不喜欢强迫别人做事情，所以……”

　　而阿依菲儿似乎完全不在意诺薇丝蒂的表情一样，波澜无惊地说着。

　　“我会来教授你如何变强，变得残忍，不用担心，我不会让你跟你的母亲分开，但是你必须遵从我的教育方式。”

　　阿依菲儿目光低垂，看向自己身边的那个眸子微微泛着红雾的女孩。

　　“而我，会复活你死去的一切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