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仙契》公子无喵

4、第 4 章

　　周运辰没想到在外面等了一会，就被喊了进去。

　　将军府一众人，鱼贯而入。

　　周运辰看到完好无缺的花妖，有些不解：“仙君，这是何意？怎么还不降服这个妖怪。”

　　花妖初墨冷哼一声。

　　“不急。”奚成正色说：“你们双方各执一词，为了保证公正，等我探入你们三人的神识，弄清来龙去脉，自有评断。”说着，奚成便伸出两指，指尖金光没入三人的识海，又化了一面水镜，把画面呈现在水镜上，方便众人观看，真可谓是公开处刑。

　　奚成见周运辰面有顾虑，眨了眨眼说：“各位放心好了，那些过于私密的画面，当然不会拿出来大家观赏的。”

　　周运辰放松了神色，想了想，还是对幕僚说：“这里有仙君在，你们先下去吧。”

　　“是。”众人躬身告辞，退了出去。

　　十三年前的画面浮现在水镜上。

　　陈氏是章河县人，陈家与周家又是世交，陈氏出落得亭亭玉立，十分貌美，与周运辰两人从小认识，于是顺理成章的成了亲。

　　成亲那日，十里红妆。

　　新娘妆容精致，头上的金步摇熠熠生辉，衬得女郎面容如春日初绽的娇艳桃花，而那精美繁复的凤冠霞披，也是让人忍不住侧目。

　　新郎周运辰身着金线银边的华服，骑高头大马，正是少年意气风发的样子，他长发束成冠，一双黑眸里，看着新娘满是柔情。

　　新郎把新娘接下花轿，一对璧人，令人艳羡。

　　成亲那日的场景好生热闹啊，新人互相交换庚帖，新娘的嫁妆和宾客的礼物放的堆不下，再过火盆，拜天地，送入洞房......

　　水镜外的周运辰叹了一口气，陈氏看见以前的自己，眼中盈盈有泪。

　　婚后，周运辰也对陈氏很好，在府上搭了戏台，日日陪陈氏听她最爱听的戏，倒是一对神仙眷侣。陈氏喜欢花，周还为她寻来最名贵的黑牡丹，便是后来化为女妖的初墨，不过此时，初墨仅仅是一株牡丹。

　　周执了陈氏的手，柔情的说：“夫人是济州城的第一美人，初墨也是牡丹中的花中极品，这花与夫人是极配的。”

　　陈氏羞红了脸，依偎在他怀里。

　　两人琴瑟和谐。

　　但天意弄人，好景总是不长，烽烟阵仗，将军去路难回。

　　一纸调令，夫妻分隔了十多年，周运辰出征了，凡间的车马慢，从边关回济州城一趟便是三个月，再加上连连征战，军务繁忙，周运辰几乎没回来过，两人聚少离多，只能写信以慰相思。

　　陈氏韶华空度，人比花消瘦。

　　陈氏亲手打理花圃，初墨是夫君亲手所送，所以她便常常对着初墨诉说自己的思念，而牡丹初墨感受着她的悲欢喜乐，以她的思念为食，开了灵智。初墨绝非凡品，有了灵智的她悟性很高，以人的七情六欲为食，习得了编织幻境的能力。

　　初墨日日对着她，一日不见也会想她，也渐渐生出想永远陪伴她的心思，于是初墨开始勤加修炼，企盼早日化形。

　　这日，新来的花匠不知道主人的规矩，拿着花剪，准备修剪初墨的花枝，陈氏上前急急制止了，她挥退了下人，捂着心口后怕不已。

　　“你们不要剪它，万物有灵，自有自的形态，且随她自由生长吧。”。

　　一阵香风拂过陈氏的裙裾。

　　女子袅娜立在她面前，艳丽动人，一如陈氏最爱的牡丹，是初墨化了人形。

　　初墨雪白纤细的手指在黑色牡丹上轻轻拂过，就像拂在了陈氏的心上，她对着陈氏微微笑，“姐姐，我是初墨。

　　春风里，陈氏白裙，初墨紫衣，两个容颜绝色的美人立在庭院里对望。

　　将军府的下人们都说夫人越来越孤僻了，经常一个人呆在屋子里。

　　实际上是陈氏故意支开了旁人，与初墨独处。

　　陈氏知道初墨是妖，但她并不怕她，还觉得她特别讨人喜欢。

　　看着陈氏对着妆镜描眉，初墨会从身后揽着她的腰说：“我只会用妖术化妆，自己却不会画，姐姐你教我。”

　　说完，便转到陈氏面前，坐在小凳上，把脸凑到陈氏面前。

　　“调皮。”陈氏点了一下她的头。

　　“先要敷粉施朱，”陈氏看着掌中的娇颜，笑说：“但阿墨的面色白皙红润，就用不着这两步了，我给你画眉。”

　　陈氏凑近了，掌住初墨的侧脸，在她眉骨上描了一个淡远、细长的眉式，是远山眉，带着雾感，换眉如换脸，初墨便如水墨画里走出来似的。

　　两人靠的极近，清浅的气息缠绕在一起，暧昧得令人脸红心跳，初墨说：“姐姐，你身上好香。”

　　陈氏也笑：“哪有你香，阿墨可是花妖。”

　　“姐姐最美，姐姐最香。”初墨笑着捏了一把陈氏的细腰，陈氏受不住痒，手上的螺子黛擦到了初墨的侧颊。

　　“你看你，呵我的痒，都快成狸奴了。”陈氏执帕子擦掉，拿着口脂点了一个蝴蝶唇，“现在是点唇。”

　　初墨说：“姐姐，我也要给你画。”

　　“好”

　　两人欢笑打闹，夜晚也宿在一起。

　　有一日，是陈氏的生辰。

　　初墨送了陈氏一条百花裙，初墨拆开丝绸包裹住的裙装，神神秘秘的说：“姐姐，你穿上这个一定好看。”

　　陈氏日常都穿的比较端庄，从没穿过这么艳丽的颜色，她有点不敢尝试。

　　在陈氏犹豫的目光中，初墨笑着说，“姐姐，我的好姐姐，你就试试嘛，真的很好看。”

　　陈氏有点不好意思的接过了裙装，“那我试试吧，谢谢阿墨。”

　　初墨看着陈氏褪下常服，那冷雪似的肩背，又重新缠绕上了艳丽的百花，陈氏清冷的面容在百花的映衬下，愈发出尘绝世。初墨拉她进了自己编织了许久的幻境，幻境里百花盛放，花瓣漫天。

　　“姐姐，你是百花仙子下凡历劫来的吧，专收我们小花妖的心呢。”

　　初墨在花瓣雨里，对着她微微的笑。

　　陈氏也抿嘴笑。

　　不知又想到了什么，陈氏看着初墨，一阵失神。

　　初墨立刻就察觉到了：“姐姐怎么了，今天是你生辰，有什么不开心的吗？”

　　陈氏又长了一岁，三十岁了，虽不复年轻时的鲜妍，却多了一股温婉，陈氏看着初墨年轻艳丽的脸，叹道：“姐姐老了，阿墨一点都没变呢。”

　　初墨是妖，容颜可以维持年轻貌美的样子，陈氏真是又喜爱又艳羡。

　　初墨抱住陈氏，撒娇说：“才没有，我最喜欢成熟温婉的姐姐了。”

　　初墨实在厉害，几句话就能哄得陈氏开心，女人最懂女人，何况是专擅洞察人心的初墨？

　　她变着花样哄陈氏开心，还能用花枝变换各类人物，书生，戏子，林林总总，真可谓是你想要的她都有。

　　这样的初墨，谁能拒绝？

　　可是一天，陈氏收到了一封信。

　　周运辰信上说，他受伤了，被敌方的妖物袭击，字里行间都有着对妖物的恨意，周运辰收了几个极厉害的降妖幕僚，得以扳回一局，中间絮絮叨叨还写了很多，陈氏颤抖着手根本看不进去，她害怕极了，周运辰信上的末尾还说，他下个月回来。

　　陈氏惶惶然，失眠了几天，她怕连累初墨。

　　从信上看，周运辰对妖是恨极了的，若他回来发现了初墨，命幕僚杀了她，自己拦得住么？她不敢赌。

　　陈氏想了很久，终于决定找上初墨，她还在笑，“阿墨，我夫君要回来了，你是妖，就出去修炼闯荡吧。以后夫君可以陪我呢，我们说好的放风筝，以后我就跟夫君一起放了，我还在信上说了，他说要给我做蝴蝶风筝，以前他也给我做了一个，可好看了，哦还有一个龙凤的风筝也好看，只是不小心挂树上了，他还爬树上去摘，拿下来发现已经刮破了......”

　　她笑了起来，陈氏想，自己真的在拿刀子戳初墨的心，可是她更怕初墨死。

　　初墨仿佛呆了，她看着陈氏的笑容，没说话，只是眼睛有点涩，她还是一朵小花的时候，就日日倾听着她在那里诉说对周运辰的思念，自己当初不能回她话，也不能抱抱她，那会自己不就是希望她幸福吗。

　　可是，周运辰回来了，她一点也不开心。

　　而另一边，周运辰本是常胜将军，最近却连连告败，原因是对面阵营里出了一个异人，那异人掌控了几个极厉害的妖怪，伤人出其不意。

　　周运辰一边发出布告招揽除妖的人才，一边使暗哨探查敌方的情况，不久，他探查清楚了对面异人的底细。那人高价收了许多幼妖，给其服用了神秘丹药，使其发狂自相残杀，养蛊似的只留下资质最好的幼妖，然后与幼妖结契，培养长大，使其为自己卖命，而其他资质不够好的幼妖全被他剖了妖丹，弃尸荒野。

　　水镜外。

　　众人视线里是一大片幼妖的残肢断臂。

　　青华的脸色很难看。

　　元宝带着哭腔喊了一声，“老大，他们怎么这样，那些小妖，他们......他们还那么小。”

　　奚成一只手捂住元宝的眼睛：“元宝，别看。”说完，奚成便冷了脸，他路上遇到了贪心的凡人想杀妖取丹，便出手给了个教训，没想到凡人是这般心狠手辣，为一己私欲虐杀幼妖。

　　擎原的脸藏在阴影里，看不清神情。

　　水镜上的画面还在继续，凡人难防妖怪的各路神通，更何况对面的妖怪极厉害，周运辰还是受了伤，遂被迫养伤退到了后方。

　　照顾他的是个医女，周长得修长魁梧仪表堂堂，医女又温柔体贴，照顾他日常起居和换药，女子本就倾慕英雄，二人便也日久生情，情愫暗生。

　　周运辰的伤仍然很严重，最后被迫回家修养。

　　周运辰回来了，许多年不见的夫妻两人有些陌生，而陈氏看见了他身后的那个女子，两人都知道，他们之间，有什么不一样了。

　　周运辰从意气风发的大将军，变成了一个在家养伤的半残，心境不同了，脾气自然也大变。

　　每次下雨，周的旧伤就会复发，大发脾气的扔东西，陈氏被吓到，神情战战兢兢，而医女似乎总能三两句话化解他的脾气，还给他揉按伤处。

　　陈氏自小是被人捧在手心里养大的，自然不懂怎么去体贴别人，那个医女则不同，她虽然容貌不算上乘，却实在温柔体贴，能熨帖周的心，照顾他的自尊。

　　渐渐的，周运辰眼中便看不见陈氏了。

　　陈氏本就体弱，又担心受怕愁肠百转，身子一天不如一天，最开始周运辰还来看她，后面就对她不闻不问了。

　　初墨走后，时常隐匿了气息回来看她。

　　这日夜里，陈氏病重，咳了血，初墨化出妖身，出现在陈氏面前。

　　陈氏却说，“我不用你管，你走。”

　　初墨冷冷说：“你说你爱他，现在这幅样子，他在别的女人那里，有看你一眼吗？”

　　陈氏脸色白了白，“跟你没关系。”

　　初墨冷哼一声，强行抓过她的手，探了脉象，“你让我走，是想让我看你的尸体？”

　　初墨眉毛狠狠的一拧，低下头，亲上她的唇，调起妖丹渡入陈氏口中，又调起灵力替她医治。

　　陈氏嘤咛一声，挣了一下，没挣脱。

　　初墨狠狠的咬了一口陈氏的樱唇，哑声说：“听话，别动。”

　　陈氏呼吸急促，她感觉到一颗带有初墨香气的温热小珠在唇齿间辗转，四肢百骸被灵气灌满，变得充盈而温暖，天地好像安静了下来。

　　初墨在她面前轻轻地呢喃：“姐姐，我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