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枣儿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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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枣儿镇》
“师姐，我们什么时候能到下个镇子啊？师弟饿了渴了累了，想歇息了！”小师弟扯了扯师姐顾双双的袖子撒娇。
顾双双把小师弟的手从自己袖子上扒拉下来，“好啦栗子，再走半天应该就能到百源镇了，你真是娇气得很！”
“师姐你比我厉害，赶路自然比我轻松！”徐栗朝顾双双做了个鬼脸。
顾双双和徐栗是北方一老道士捡来的两个孩子。老道士在外游历时，是冬天，地上起了霜，老道士看到路边篮子里放了个女婴，盖着块破布，篮子里还有块玉，背后刻了字——顾，想必是那家的姓，老道士想了想还是让她随了这个姓，这个孩子就是顾双双。徐栗则是被人扔在一个已废弃的破庙前，老道士静静地望着天沉默了许久，道了声“有缘”便把孩子带回了观中，至于为何叫“徐栗”，因为那时老道士因伤病腿脚不便，一路上走得慢，徐徐而行之，还路过了棵栗子树，小师弟便叫“徐栗”了，名字起的有些草率，徐栗在小时候没少被师姐顾双双笑话。
两人加快脚步走了小半天，终于看见了镇口的石碑，走近了却看到上面刻着“枣儿镇”二字。
“师姐！这枣儿镇是哪啊？咱们是不是走错路了？”
“不会吧，真迷路了……”顾双双看着石碑愁眉苦脸，“算了，既来之则安之，咱们先进去找个客栈歇脚，你不是累了吗，至于接来下，让我想想吧。”
顾双双扶了扶肩上的包袱，向前走去，“走吧！明日我再去问问百源镇的方向。” “来了来了。”徐栗快步跟上。
二人在镇门口出示了过所，守门人检查了一下他们的名字，就让他们进去了。
徐栗打量了一圈周围之景，皱了皱眉头。
顾双双注意到这个动作，轻声问道：“可是有什么不妥？”
“说不上来，就感觉有些奇怪。”徐栗不比顾双双在道术符咒上略有小成，但徐栗对于妖魔鬼怪有着超乎常人的感知力。
徐栗看到路边有个卖萝卜的阿婆，心中有了打算：“师姐，我去试探试探。”
“小心。”
徐栗走到阿婆面前，开口问道：“阿婆，这萝卜怎么卖啊？”
“这一小框15文钱。”
“阿婆卖这么贵啊！”徐栗做出惊讶的样子。
阿婆笑了笑没接话。徐栗见状便离开了。
“师姐，暂时看不出什么，但是这肯定有什么我们没发现的，我感觉这个阿婆像个假人。”
“没关系，我们先去找个客栈休息一下。”
两人找了一家看起来还算干净的客栈订了间房，然后在大厅坐了下来，点了两碗热腾腾的汤和面饼，奇怪的是，整个大厅十分安静，只有偶尔发出的咀嚼食物的声音，顾双双和徐栗对视一眼，一边默不作声地吃着，一边小心观察周围的食客。
顾双双和徐栗吃的差不多了，徐栗小声开口问：“双双姐，咱们先回房间？”
不料周围的食客却齐齐转头看着二人，直勾勾地盯着二人看。店内小二赶紧站出来，轻声说：“各位不好意思，这二位客人是外边来的，不懂规矩！”店内众人才纷纷转回头继续吃饭。
顾双双赶紧拉住店小二，将他拉到一边，避开了厅内的食客，连忙问到：“小二，这是什么意思啊？什么规矩？”
小二看了看二人，说道：“二位跟我过来说。”便引着顾双双和徐栗到了个没人的空包间。
“二位怎么会来我们镇，我们镇子已经好几月未有生人了。”
顾双双和徐栗对视了一眼，顾双双心中警铃大作，谨慎试探道：“我与弟弟路过此地，想着进来歇歇脚。敢问小哥，这里是有什么规矩吗？还望小哥告知一二。”
徐栗在一旁也配合地拱了拱手。
“规矩......规矩写在了册子上，册子就在里面，请二位与我一同去拿。”小二转身要往包间深处走。
顾双双此时朝徐栗使了个眼色，心中默念：这回一定要一次成功！
随即便小声念咒：“太上台星，应变无停。智慧明净，心神安宁。急急如律令！”
徐栗立马配合地从一堆符咒中找出静心符，应声把符咒往旁边柱子一贴。眼前的景象渐渐扭曲，二人一阵短暂的眩晕后再度睁眼，却发现自己又回到了枣儿镇的镇门口，只是天色比刚才暗了不少。
二人有些迷茫地站在原地，身后一人把二人推开，嘴里骂骂咧咧：“有病吧，站着挡道。”二人急忙道歉，赶紧快步走到路边，细细观察。
“姐，景变了，刚才那阿婆摊子上可只有萝卜，而且之前那阿婆可不像现在这个热情。”徐栗下意识先往卖萝卜的阿婆那边瞧，看着这个阿婆大声吆喝还和买菜的正杀价呢。
“是，现在这条街感觉热闹了许多。”顾双双仔细感受着，“不过，咱俩是什么时候陷入幻境的？难不成刚才一进来就到幻境里去了？”
“有这个可能，毕竟我现在确实没有感觉到如同刚才那般的怪异之处。”
“哎呀！”顾双双摸了摸荷包，懊恼地大喊了一声。
“怎么了，双双姐？”徐栗不解。
“这该死的幻境！我刚才给那小二的钱竟然真的没还回来！早知道就不给了！这可能抵得上咱俩两顿饭钱了！”顾双双左手打着刚才给钱的右手，一脸悲伤。
徐栗安慰道：“姐，人没事就行，大不了咱俩去给人家科仪（做法事）！”
顾双双面带“和善”的微笑说到：“徐栗师弟，我们两个人呢，要有自知之明！我的符咒成功的把握几乎只有五成，如何给人家科仪，这不是害了人家吗？”
“姐，你刚才一次就成功了！果真是厉害！有没有累到啊，咱们赶紧去找个真正的客栈休息吧！”徐栗试图岔开话题。
“那当然！我可是你师姐！”顾双双也是极好哄的，随便拍拍马屁，尾巴就能翘到天上。
二人这回倒是顺利地在一家看起来干净舒适的客栈定了间房，并没有出现什么岔子。
天黑时分，客栈小二栓好了大门，敲着小锣，一遍遍高声提醒：“烦请各位贵人，亥时铃响，速速熄灯入睡，切勿出声！”
徐栗听着门外的提示，心里毛毛的，手里铺着地铺，撇了撇嘴：“师姐，这听着怎么不像好话呢？跟诅咒似的。”
“我们可能还在幻境里。”顾双双坐在床边，脑中想着白日发生的事。
“啊？这怎么说？”
“刚出幻境被气昏了头，现在想来，咱们从那个客栈幻境出来的时候，给小二的钱没了，吃的东西也确实让我们饱了。可是，我们在幻境里吃的东西，出了幻境怎么可能保留感觉啊？”顾双双眉头紧锁，“若真有如此之事，这世上人岂不是可以进幻境随意抢夺，再出幻境使用抢夺来的东西？”
“对哦！”徐栗被点醒，迅速铺好了床和被子，盘腿坐在了被子上，手中掐诀，“让我来细细感受一下。”
“先等等！栗子！马上就要亥时了，我们先遵着规矩熄灯休息吧。别的，我们明日再说。”
顾双双话音刚落，就听到几乎是震耳欲聋的一声锣响，等锣声散去，四周从热闹的各种声音立马变成一片寂静。二人只好停下说话的欲望，早早睡下。
夜晚的枣儿镇安静得有些吓人，好似没有任何活物的样子。
一夜好眠。
顾双双和徐栗是被窗外的阳光晒醒的，二人简单收拾了下自己便下楼了。楼下大堂很是热闹，大家各自坐着吃饭聊天。自得知依旧身处幻境，二人倒是不着急赶路了，打算全身心观察周围人和环境，尽快找出幻境阵眼。
于是，顾双双和徐栗找了个空位坐下，一边吃着一边关注着大厅里其他人。
旁边一桌的大哥转了转眼睛，对桌上其他人大声说：“哎，你听说了吗？西城区的百戏班子又出事了！”
徐栗心里默默吐槽了一句：这大哥，嗓门真大！
“啊？怎么说？”
“听说那演玉仙子的平姑娘昨儿个又唱不出了！”
“又唱不出？班主可赔大了！这仙子送行一出是唱一回赔一回哟！”
“我看呢，以后怕是没人敢演玉仙子喽！这凡是要唱仙子送行的姑娘都哑了嗓，真是作孽啊！”
“是啊是啊，这西城区百戏班子周围的那些个什么药铺啊医馆啊这两天都快被戏班子的人包了！”
“嗨呀，咱们别说这些不吉利的，吃饭吃饭！”
旁桌的诸位大哥又纷纷闭上了嘴，继续吃饭。
徐栗默默靠近顾双双，小声吐槽：“姐，这也太明显了吧？这不一看就是要去那戏班子了嘛？”
“确实有些明显了，不过咱还是不能掉以轻心，我们无知无觉就入了幻境的入口，破了一层还有一层，这布幻境之人很有本事。”
“好。那我们现在先去探探路？”
“再去之前，我需要再确认一下。”顾双双走到了之前大声说话的那桌旁边，拱了拱手开口：“各位大哥，我想同大哥们打听个事儿，想问问大哥们可知‘百源镇’？”
“百源镇？什么东西？”
“没听说过啊！姑娘你问的这百源镇可是个地点？”
顾双双心中快速思量了一番，指了指坐在那边的徐栗，回答道：“实在是我那个弟弟不争气，这两天不知道看了什么，非说要找什么百源镇，不答应就跟我闹脾气，我这也是没办法！各位大哥见多识广，还请指点一二。”
“原来如此啊！不过这百源镇我们还真没听说过！”
“哎，刘哥，这百源镇我好像听说过啊！”
“哎哟！百戏班子那班主不就说从百源镇来的嘛！”
“哎是呀是呀！难道还真有这地方？我还以为那班主被那些事气出病来了！”
“是啊！我生来只听过咱们枣儿镇！什劳子百源又是何处的乡野地儿啊！”
顾双双得到了想要的信息，便再次拱手道谢：“多谢各位大哥告知，想必是舍弟背着我偷偷看了话本子，我定好好审问他！叨扰各位了！”
“没事儿没事儿！是你这姐姐不容易哈！”
顾双双走到徐栗身边对他眨了眨眼，然后装作生气的样子，大吼：“徐栗子！说了不许看戏本子你还看！跟我去那百戏班子说清楚！看我不好好收拾你！”说着顾双双拽着徐栗的胳膊出了客栈。
徐栗配合求饶：“姐！姐！我错了！”
两人出了客栈问了百戏班子的具体地址便往西城区去了。
二人刚到西城区，就被一小童拉住了衣服，小童对着他两轻声说：“哥哥姐姐可不可以帮帮小雨！小雨走丢了！”
“小朋友，你走丢了？”顾双双蹲下摸摸小童的头。
“哥哥姐姐，可不可以陪我找找我娘？”
“抱歉啊，哥哥姐姐现在有急事，我去帮你找那个姐姐帮你行不行？”徐栗指了指旁边杂货铺门口站着的一位姑娘，说着变要往那边去。
谁想小童死死拽着衣服不放手，徐栗竟真被拽得停下了脚步。
“急急如律令，定！”顾双双直接使出定身咒定住。
小童被定住的同时，顾双双和徐栗撒开了腿往西城区方向跑去。
只听到背后方向一声爆炸声，二人回头看，只见那小童的身体爆开，化作一股黑烟散去。
“这是什么招式？竟如此恶毒！”徐栗愤怒道。
“那孩子……是活生生的人还是幻境的一部分……”顾双双毛骨悚然。
还没等二人细想，他们前方又出现了一个卖花的小女孩，正朝着他两走来。
顾双双忍不住后退了半步，一把拉过徐栗，轻声说：“栗子，我们这次直接避开她，不要被她碰到，也不要对她施法。我数数，准备。”
“三二一，跑！”
顾双双和徐栗从两边绕开了卖花小女孩往前跑，却听到小女孩再身后喊：“哥哥姐姐，救救我，我不想死！”
顾双双和徐栗的脚步一顿，回头看去。小女孩眼里含泪，周身已经围绕着隐隐约约的黑气。
“师姐，怎么办啊？”
顾双双脑海里闪过好多咒语手诀，竟是一个都用不上。
“可恶，早知道好好跟老头子学本事了！”顾双双咬牙后悔。
“算了，死马当作活马医！”顾双双心一横，双手快速掐诀：“太上台星，应变无停驱邪缚魅，保命护身智慧明净，心神安宁三魂永久，魄无丧倾。急急如律令！”
一道净身神咒过去，却直接穿过了小女孩。
“什么情况？”顾双双愣住。
“净身神咒打不到？难道是幻觉？”徐栗大着胆子走近小姑娘想看个究竟。
“徐栗别去！”顾双双一把抓住徐栗胳膊，终于狠下心说：“走！我们只有尽快找到阵眼，才能真正救他们！”
“师姐……”徐栗抿了抿嘴唇，边跑边喊：“对不起，小姑娘！”
顾双双和徐栗这次终于顺利地跑到了百戏班子的门口，可是与想象中的戏园不同，二人眼前的这座戏园，大门被木板死死钉住，上面贴得符咒早已破烂不堪、落满灰尘。
徐栗仔细辨别着门上破烂的符咒，依稀从中看出了点东西：“这是……五雷灭鬼符？但是左上角又不太像啊，右下角还缺了一大块。”说着徐栗从胸前衣服内层掏出一本小册子翻了起来。
“栗子你竟然随身带着符咒大全？”顾双双震惊，“等下这也不是我当年学的那本啊！”
“这是师傅以前罚我抄书时抄的，后来给整理成小册子，方便带着！”
徐栗很快翻到了五雷灭鬼符那一页，仔细对比了起来：“这居然不是五雷灭鬼符？师姐你看，这里左上角和下半部分看着很像但是都少了几笔。”
顾双双仔细对比后点点头：“确实。”随即又叹了口气：“不过如此，我们撕符的危险性增加了不少。”
“师姐，都到这一步了，自然要拼一把了！”
“好！我一会便撕了这符，栗子你拿着净秽符护着我。”
“没问题！”徐栗从符咒包里翻翻找找掏出了两张净秽符。
顾双双先左手大指掐第二指上节，捏了个日君诀，又以极快的速度撕下来门上破烂的符。符很轻松就掉下来了，但顾双双碰到符的指尖很快传来刺痛感，顾双双掐诀道：“小辈恭请太阳星君借炁，净！”指尖的痛感褪去，化作了一缕黑烟飘散。
大门缓缓打开，发出陈旧的声音。与大门萧瑟的场景不同，内里是一副热闹的样子。
远处的戏台好似还有人在登台表演，台下的观众听得津津有味，大门内站着两位门童，可惜这一切的热闹却是没有任何声音的，明明看到人张了嘴，却什么也听不见。
突然一股黑烟从二人身边飘过，顾双双和徐栗眼睁睁看着黑烟踏入门槛的一瞬间变成了一个穿着富贵的老爷，又看着门童恭敬地把他迎了进去。
顾双双在门外招了招手：“你们这今天演什么戏呀？”
两个门童却好像看不见也听不见一样，没有任何反应。
“一路走来除了客栈，其余地区都是少有闲人，但凡能看见的都能为我们提供信息，唯有此处。”顾双双粗略数了数，“观众少说也有几十人，这还不算戏院招待的下人、登台表演的伶人，还有，真正的主角。”
“如此费心布置，干扰众多，怕是阵眼就在此处。”徐栗补上后半句话。
“正是。”顾双双活动了下双手双脚，眼神认真，“就算是龙潭虎穴，我也要探一探，最好能抓了这迷惑之人，也不枉我学道数十年！”
“师姐！你好霸气！”徐栗秒变小迷弟。
“走！师弟！”二人步伐潇洒地走入了院子，却发现门童依然看不见也听不见二人。
“嗯？什么情况？我还等着大显身手！”顾双双撇了撇嘴。
徐栗站在门童面前做鬼脸，看着门童毫无反应忍不住笑了出来：“那我们岂不是自由发挥？”随即又叹了口气：“唉，不知道是不是所有人都看不见我们，怪寂寞的。”
“唉师姐！你看戏台那边吧！好像出事了！”徐栗眼尖地发现原本热闹平和的戏台突然被围了许多人。
顾双双和徐栗走近。
戏台上原本正唱戏的伶人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穿着普通长衫的男人，男人像是突然被推上台的，手里还拿着一支笔。
男人脸上带着惊恐的表情，身体好似一个木偶，僵硬地做着动作，喉咙确实像被封住了，一句话也说不出。
台下的观众好像抖失去了理智，纷纷想要爬上那高高的戏台。
戏台上男人的眼珠子转了一圈，转到顾徐二人处挺了下来，喉咙里发出低吼，试图想要引起注意。
“师姐，他居然看得到我们？”
“现在你不寂寞了吧。”顾双双想到之前徐栗说的“寂寞”忍不住吐槽了一句。
“看来是个重要角色。”顾双双琢磨一下，“栗子，怎么救？”
“师姐，你就这么默认我想救他？”徐栗小声吐槽。
“你难道不想救？嗯？”
“当然救！”徐栗想了想：“直接用诀！一击必穿！”
“好。”顾双双左手小指从无名指背通过，中指勾住并掐掌心横纹，大指压食指，“局邪诀！”只是很不幸，这回关键时刻，顾双双掐诀失败。
这给了附身在男人身上的怪东西机会，男人被一片黑烟卷起，很快不见了。
徐栗连忙闭上眼睛仔细感受，随即大喊：“右边！师姐！”
十几年的姐弟默契让顾双双果断相信，直接向左退后一步，紧接着掐诀打向右侧。
一阵黑烟包裹着男人的身体出现在二人眼前，从黑烟里传来一道声音：“用道术杀了我，他也会死。”
“你是谁？这般躲躲藏藏可是怕了我们！”顾双双厉声质问。
“你若是邪灵鬼怪，怎么不能用道术清理了你？”徐栗站到了顾双双旁边，手里攥着符咒包。
“呵呵，我是谁？问得及好！你们问问这个人，我到底是谁？哈哈哈哈哈哈哈！”黑烟的好似被触到了心事，声音陡然增高。
被黑烟包裹着的男人表情终于恢复了正常，身体也重新被自己掌控，男人握着手里的笔，小声念着什么，只见黑烟伴随着一声痛苦的喊叫便散去了。
顾双双喝徐栗也没因此放下防备。能自己散去黑烟，本事不简单。
“二位小友不必紧张。”男人拍了拍衣服，“我叫白皓，是个写话本子的，台上这出戏就是我写的本子。”
“白先生！”二人抱拳以示问好。
“不知二位小友姓名？”
“顾双。”“李栗。” 二人都没有报真名。
老道士曾经讲过一个故事，故事里的坏人被主角知道了名字，主角很轻松就用法器把坏人抓起来了，后来顾双双和徐栗小时候干坏事被喊大名时总是心慌慌。
“顾小友，李小友。”白皓拱了拱手。
“白先生，我们就想问问刚才的事。”顾双双开门见山。
“好，这事我给你们讲讲，跟我来。”白皓抬起拿笔的手，在空中写了几笔，原本在戏台周围扑腾着的人群便消失不见了。
徐栗握紧了拳头，问到：“他们消失了？”
白皓像是注意到什么，开口回道：“他们都不是真人，别担心。这也是我要说的一部分。”
白皓将毛笔插入发髻，领着走在前面，领着二人走到戏台下的观众席坐了下来：“二位，先坐吧。等我喝口茶便说。”
领着二人走到戏台下的观众席做了下来：“二位，先坐吧。等我喝口茶便说。”
顾双双和徐栗在他对面坐下来，并没有说话。
白皓抬眼看着二人，轻笑一声：“现在的晚辈真是无趣啊。”
“好了，我就直接说了。那黑烟是我创作的角色，但也不完全是。”
黑烟是个书灵，叫煦江，与其他书灵由作者执念化成不同，煦江不仅是话本子的角色，他是有原型的，原型也叫煦江，白皓与煦江乃是好友，可惜煦江身体不好，英年早逝，白皓将煦江生前的故事加以改动，有了话本的煦江。
话本的故事那叫一个跌宕起伏、一波三折，把主角煦江虐得凄惨，把观众听得落泪，奈何白皓有几分落笔成真的本事，话本子已经写成，原本要投胎转世的煦江生生被困在人世，一遍遍经历话本上的痛苦经历，终于受不住，找到了最初稿的话本，心中要报复的执念使其成了怨书灵。
“既然如此，白先生有考虑过重新写一个煦江的故事吗？”顾双双问到。
“我有试过修改，可他已是怨灵，修改过的情节并不起作用了。”
徐栗皱了皱眉，并没有说什么。
“白先生，冒昧问一句，为何煦江能控制你的身体？”
“因为这里是他的幻境。”白皓垂下眼帘，“我的灵魂被他拉入此处，如今在你们眼前的身体，是我与他共用的。”
“他常以灵体的形态居于此处，但在吸取保持幻境的力量时，便会化作黑烟附身于我。”
“至于最后……我知道他不会杀了我，只要触及他的心结，他便会失去理智，我就可以趁此控制住他。”
白皓放下手中茶杯，看向顾双双和徐栗，轻轻说道：“我不知二位对煦江想要做什么？但……若是真的不得不除去，请允许我再同他讲几句话。”
顾双双在桌下按住徐栗的手，在他手背上写了个“咒”字，徐栗反握住顾双双的手以示收到。
“白先生，准许我再请教最后一个问题。”顾双双望向白皓，“若是我们真的除掉煦江，这个幻境会怎样？你又会怎样？”
“此幻境乃煦江心结所化，除了他自然解除幻境，我也能回到自己真正的身体中。”
顾双双和徐栗对视一眼。徐栗在桌子下在顾双双的手上轻敲三下，告诉顾双双先不要出手，事情有变。
“可否带我们去看一看煦江平时所居之处？”徐栗突然开口。
“自然。”白皓站起身，为二人带路，“煦江平日待得最多的地方就是戏台和后台。”
三人走向后台，发现了一个年轻男子的身影，淡淡地飘在空中。
“煦江。”白皓出声。
煦江回头看向门口，眼中无神。
顾双双觉得有些古怪，但又不清楚到底何处古怪，徐栗在后方默默静心感受分辨着此地的气息。
白皓转身对二人说道：“他现在暂时处于冷静期了，还请二位想想办法，帮帮我。”
徐栗慢慢靠近煦江的灵体，挥手在他眼前晃了晃，煦江依然没反应，徐栗把右手轻轻搭在煦江肩上，左手掐了个最简单的同情诀。同情诀，可以与其感受相同的感情和经历。
白皓看到这一幕，刚要往前阻止，就被顾双双伸手拦住。
“白先生怎么了？舍弟正在感化煦江的怨气，还望先生不要打扰到他。”
白皓看到徐栗试图唤醒煦江时，终于忍不住大喊：“你们要做什么！”
白皓抬起拿笔的手，刚想要在空中画阵，就被顾双双一个定身符定在原地。
那边煦江已恢复意识，看到白皓被定住，他才敢对徐栗说话：“求求你们救救我，我没有想害人的，我不是坏人……”
白皓索性不装了，被定住的他眼珠转了一圈，脸部就解了定身，冷笑道：“呵呵，真是小看了你们。不过这样的小把戏，可困不住我。”说完白皓眼一闭，周身围绕起黑烟将其包裹在内。
顾双双和徐栗连忙配合打出一套符咒，却被黑烟吸了进去。
白皓已经完全解开定身，黑烟缓缓散去，从发中抽出毛笔，抬手画咒。
“师姐，打掉他的笔！”徐栗一边拿出符保护自己封住煦江，一边朝顾双双喊。
顾双双往后退，将白皓引到院子中，就近折了根树枝，然后将左手大指掐二指捏诀：“天师诀！”
树枝周身围绕这淡淡的光，顾双双提着树枝向白皓冲过去：“算我倒霉，竟没带平日用的桃木剑。”
“没有桃木剑，你还想近身打我？天真！”白皓大笑两声，提笔为自己画了个保护罩。
“凶秽消散，道气长存！急急如律令！破！”
顾双双的树枝剑一下戳破了保护罩，正要打中白皓时，白皓周身又是一阵黑烟，消失不见了。
徐栗见此，立马闭眼感受，良久，他摇了摇头：“好像是逃了，我感受不到了。”
煦江在一旁轻轻开口：“我有一个办法。”
顾双双来到他两身边：“什么？”
“这个幻境应该算是我和他一起布的。外层环境是他画的，里层的人物是我的意识分支。”
“这个幻境是你们一起布的？怪不得总感觉哪里不协调的。”徐栗恍然大悟。
“等下！为何是你幻化人？是白皓画不出来吗？”顾双双提出自己的疑惑。
“幻化人物需耗费大量心血与道行，有我这么一个可以转换怨气为灵力的存在，白皓自然不愿意自损修为。”
“白皓做出这个幻境，到底想做什么？”顾双双不解，“我们入幻境以来，并没有收到太严重的伤害，更像是一个套一个的骗局。”
“这个幻境几乎是没有攻击性的，若是有，那也是纠正境中人偏离的路线。”
煦江给二人看了自己脑海中的记忆，继续说：“白皓有一点没说错，是我将他的灵体困在此处的，一开始是为了报复。可到后来，我发现我清醒的时候越来越少，而经我手转化的怨气越来越多，他将无辜路人困在这里，慢慢吸取他们的思想与记忆，只为写书成名。”
“我不想将其他人牵扯进我与他的恩怨。”
“煦江，你……”徐栗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毕竟这两人没一个好人。
三人沉默了许久。
“你们是道教的？”煦江突然问。
“是。我们二人乃道教弟子，只是……学艺不精。”
“破解幻境其实很简单，这个幻境如同为一个被污秽的房子做法清理。”煦江叹了口气，“对不起，我只能说这么多。”
“立坛行法……”顾双双琢磨了一下以前跟着老道士做法的步骤，一拍手，“我明白了！”
“栗子！我们试试先用净天地神咒把他逼出来，再用五雷诀轰他！”
徐栗回忆了老道士做法的样子，问：“师姐，可是师傅用的是九凤破秽诀当清理咒的哎。”
“我不会啊！”顾双双表情扭曲。
煦江在一旁忍不住笑出了声，随机又道歉：“咳咳不好意思，你们继续。”
顾双双白了徐栗一眼，放下手里的树枝，调整了一番气息。
“栗子，一会我把白皓逼出来了，你就往他身上丢攻击符。煦江你还是躲躲好吧，免得又被他利用。”
“没问题！”
“好。”
“天地自然，秽炁分散洞中玄虚，晃朗太元八方威神，使我自然，灵宝符命，普告九天乾罗答那，洞罡太玄，斩妖缚邪，度人万千中山神咒，元始玉文，持诵一遍，却病延年按行五岳，八海知闻魔王束首，侍卫我轩凶秽消散，道炁长存！”顾双双完整诵出净天地神咒。
就看到顾双双自周身往外蔓延出金色光芒，金光蔓延到远方时天际裂开了一条口子，整个幻境都化成泡沫状散去，露出了被覆盖的另一个世界。
原本身处的干净戏院，待幻境散去变成了陈旧破烂的样子，戏台周围杂草丛生，建筑斑驳掉色。
煦江被眼前场景刺激到了，灵体突然若隐若现。
“煦江！你怎么了？”徐栗试图扶住煦江，却发现手穿过了煦江的灵体。
“无事，里层幻境破碎，反噬罢了。”煦江闭上眼，“我造的孽够多了，幻境破了，我也好解脱。”
话音刚落，一道黑烟卷走了煦江，徐栗赶紧拿定身符贴住，却还是晚了一步。
白皓突然出现在顾双双面前，右手一把掐住了顾双双的脖子。
“小姑娘倒是有几分本事，可惜，心太软太好骗了。”白皓左手一挥，被卷走的煦江出现在他身边。
“你真以为这煦江这么无辜可怜啊哈哈哈哈！”白皓面目狰狞，“若不是他，我哪有本事造这幻境，骗人进来啊！”
“你……不必……多费口舌……”顾双双被掐着脖子，说话断断续续。
“白皓，你走上歪门邪道是事实！我们今日先解决你，再算煦江的账！”徐栗帮顾双双喊出了后半句。
“聒噪。待我解决完你的师姐，就来解决了你。”白皓用黑烟包裹住煦江，源源不断的怨气汇入白皓的身体，为他提供力量。
就在白皓准备掐死顾双双时，顾双双脖子上的玉佩突然爆发，一下把白皓弹开了，顾双双缓缓落下，玉佩恢复成了原本普通的样子。
白皓被这股力量弹出了内伤，吐了一口血，看着这块玉佩，眯了眯眼：“会稽顾氏？”
顾双双一下子想到老道士对她说过她是捡来的，嘴上却回：“关你屁事？”
“栗子，定住他！”
徐栗闻言，掏出数十张符朝白皓丢去，定身符里混杂着小雷符，把白皓定在原地炸了个噼里啪啦。
顾双双重新获得回击机会，掐了五雷诀：“天地无极，乾坤借法。吾奉三清祖师爷。赐我神威，天降五雷。顺我者生，逆我者亡。急急如律令。五雷，去！”
“五雷？你竟使得出……啊！”白皓话音未落，便被五雷劈中。
煦江身边的黑烟分出一半来保护白皓，煦江少了一半的控制，意识清醒了一点，看着目前的情况，不由得松一口气。
“白皓，你死心吧！从前是我错了，但如今你也错了。”煦江看着被五雷劈得躺倒在地的白皓。
白皓试图起身，徐栗见状又一个小雷符打过去。
顾双双在幻境中做法超度，一个个灵体显现出来，缓缓飘散在空中。顾双双认出来了，那些人就是他们在幻境里遇见过的人，没想到他们全已死去。
“白皓！你真是丧心病狂！”顾双双很生气，她从没见过这么多需要超度的魂。
“人，活这一世，总要有些成就吧……咳咳”白皓趴在地上，“煦江这个书呆子都能助我写这成名的戏本子，这些来听戏的自然也不差！”
“我汇集了他们的……咳咳咳，思想与记忆，肯定能成为这时间最顶尖的作者！”
“你真是疯魔了！”顾双双听着这种理由感到很无语。
“对了，你！会稽顾氏的传人！哈哈哈哈！我死在你们手里倒也是不差！光荣得很！哈哈哈哈咳咳！”白皓彻底发疯了。
顾双双记下了“会嵇顾氏”四个字，虽然心中疑惑但面上不显露，继续问：“你破了这幻境，我们带你去官府投案，至于煦江，我们会收了他的。”
“幻境……幻境早已与我一体！要破幻境，那便杀了我吧！哈哈哈哈哈哈！”
徐栗皱眉，他与顾双双都被教育要先劝再抓，杀是下下策，退一步讲，他们二人至今从未真正杀过鬼怪，未免心中不忍。
眼看就要僵持在这了，煦江挣脱了黑烟，一头扎进了白皓的身体。只见白皓表情骤然痛苦了起来，紧接着缩在地上。
顾双双和徐栗一时没反应过来，煦江的声音从白皓身体中传出来：“白皓是我要报复的人，死在我手上，我才痛快！”
“你……你要与我，同归于尽！”白皓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煦江，你冷静点！你若真杀了他，你就真的进不了轮回……”
顾双双话音刚落，就见白皓突然瞪大了眼睛，身体突然静止，紧接着从腹部开始消散。
白皓，死不瞑目。
煦江的灵体更透明了，他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说出了最后一句话：“与他一同魂飞魄散，是最好的结局。”
伴随着这句话，整个幻境骤然崩塌，露出原本的天空和周围的草木树林。
“师姐……就，就这么结束了？”徐栗有点不敢相信。
顾双双回过神来，她动了动嘴，最终还是没说什么。
顾双双和徐栗坐在原地抬头望着天，沉默了许久。
“好不真实……真像个鬼故事。”顾双双感慨。
“是啊！不过我们还是出来了！我们继续赶路吧？”
“好！耽搁了这么长时间，接下去要抓紧时间了。”
二人收拾了下自己，继续往前走去。
路上徐栗还是忍不住问了顾双双：“师姐，会稽顾氏，会是你原本的家吗？”
顾双双垂下眼帘，轻声说：“我不知道。”
“那你想去看看吗？”
“有机会的话，我会去的。”
二人的身影逐渐走远。
他们没发现的是，原本幻境之处，多了两个人。
“主子，这回二人暴露得太多了，小姐已经有找寻我们的心思了。”
“一切照旧，至于她想去找顾氏，顺其自然吧。她这一路，注定要经历不少怪事儿的。”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枣儿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