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我》八重山吹

3、弟弟与好友

　　这路走着走着两人都沉默下来了，李暮也实在找不到什么东西聊的，四周都静下来了，只剩下稀稀疏疏走路的声音。

　　寂静下，李暮手指上灼灼闪光的戒指更让人移不开眼睛了，刚才被牛婶缠着都没闲心仔细研究着，现在细细端详，不禁啧啧称奇，戴了这么久他从来没有发现这枚戒指像现在这样闪着奇异红光的。

　　李暮把它举过头顶，衬着天边霞光万道，分外好看，注视着点点红光闪耀下，李暮就看见了柳青嘴角挂着淡淡笑意，静静瞧着自己的模样。

　　李暮回望着他，四下寂静，连微微脚步声也没有了，静的只剩下风的声音，柳青迎着他的目光，走上前手指轻轻点了一下戒指，李暮摆了一下，不可思议地看着他，戒指上的红光不见了。
　　柳青微微一笑道：“它吵到我眼睛了 ，我只是让它暂时闭嘴了，放心没弄坏。”

　　不觉间两人就到了一家客栈前，柳青把一车干柴交给了小二还有一些碎银就当是投宿与饭钱，谢过李暮，就头也不回的上房歇息了。

　　李暮看着他逐渐远去的身影，摇摇头，现在的臭道士就是清高，这么辛苦给他推了一路的干柴也不请自己吃顿饭啥的，仔细想想就算他请，我也未必肯屈尊呢。

　　李暮吃罢晚膳回李家时，已是夜深，原想众人早已歇息了，却见大堂还亮着灯火，老爷，夫人王雅莲和几位公子都在，显然是在等他回来的。

　　李暮上前问候过父亲，便找了个位置坐下兀自喝起茶来，全然没把王雅莲等人放在眼里，“今日怎么这么人齐呢。”

　　李暮一句话问出，彻底激怒了李云，怒道：“今晚本想着一家人吃顿饭庆祝一下你考上功名，
　　你倒好，只顾着在外快活，全然不顾家里，你眼里还有这个爹吗？！。”

　　王雅莲见老爷怒火攻心，便煽风点火道：“不过是考了个秀才，就如此嚣张忘本，若是以后真入了仕途，更不把我等放在眼里了。”

　　李暮放下杯盏，起身道：“父亲息怒，孩儿平日本就很少在家吃饭，今日也没人通知我，正所谓不知者无罪，况且孩儿觉得不过考了个小小秀才还不足以惊动到父亲为我劳神庆贺，绝无不敬不孝之意。”

　　王雅莲听来更加气得牙痒痒，袖下的拳头攥的紧紧的，指尖发白.李暮那一番话她听来就是赤裸裸的炫耀啊，多少人穷尽一生也未能迈过秀才的门槛，如今被他轻描淡写的说出来，如何不招人恨.碍于老爷的面，王雅莲不好发作，只暗暗记下了，秋后算账。

　　今日本是个喜庆日子，李云也不好过多责备李暮，且他平时也没少呵斥李暮，说多也无益，李云摇摇头，无奈道：“罢了罢了，你既能考得功名，也算有了点出息，懂事了，你以后要是肯勤勤恳恳读书，以你的资质考个状元探花也是不难。”

　　在场的李执贤听罢，心里很不是滋味，像李暮这种混混儿也配当官，想他从小手不释卷，废寝忘食的，怎么就比不过一个半路出家的。

　　李执贤心里无比愤慨，看李暮的眼神跟多了怨恨，李云还是对李暮抱着很大期望的，而他的嫡子李执贤十年寒窗苦读如今还止步于秀才，可见是与仕途无缘了。

　　李家三代为商，三代人里从未出过一个状元，要是李暮真能高中，也算是光宗耀祖了。

　　李暮回道：“孩儿谨遵教诲，刘管家，现在时辰也不早了，快扶父亲回去歇息罢。” 见也没啥热闹好看了，一群人便各自回房了。

　　这日，天光景和，闲来无事，李暮不是八卦八卦府内的事就是随处逛逛这偌大的院子，花树烂漫，草色葱郁，实在是一个小酌怡情的好地。

　　曲径通幽处立着一座精巧的亭子，李暮远远地就看见两个器宇不凡的男子抱酒对坐，相谈甚欢。一个锦衣玉袍，披金戴银，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家有钱似的。

　　他有一个臭味相投的好友邓永州，常约一起鬼混，平日里就爱穿得花枝招展，惹入耳目的，今日一身依旧闪瞎人眼。

　　而另一个则截然相反，一身素色衣裳，从头到尾低调的很，也颇有一股书生气息，那俊俏的容貌更是衬得他温文儒雅。

　　这人便是沈家的二公子李清阑，平时都在外打理着店铺生意，很少回来，这次回来是为了特意看望李暮的，也是这几年来他在家待的最久的一次。

　　二公子是老爷最宠爱的，李清阑为老爷之妾所生，当年老爷与李清阑的生母是在画舫里相识，说来也奇怪，老爷看不上这画舫里的美姬，却偏偏看上了一个撑船的船娘。画舫初见，一见倾心，两人从此奉为知己。
　　老爷一心想把她娶为妾，却遭当时还在世的母上的反对，直到她怀了李清阑，母上迫不得已才答应了这门亲事，只是幸福的日子并不长久。

　　很快李清阑的生母就因为难产而死了，而二夫人常氏看他可怜就接过来抚养了，那时李暮也就比他大几个月，沈夫人也不嫌累两个儿子一起带，说是可以给李暮做个伴，当时二夫人这慈母的举动可把李府上上下下的人感动坏了，直夸夫人是再世菩萨。

　　虽说两位公子都是同一个母亲养大的，品性却是截然相反，二公子李清阑诗书典籍融会贯通，文韬武略不在话下，有做官的料却没做官的心，他在外给沈家打理的生意可谓井井有条；而身为哥哥的李暮就十足一个纨绔子弟，平日里都好吃懒做，除了惹事生非的本事了得以外，就没什么本事了。

　　“好景好酒的，这么好的闲情雅致怎么可以不叫上我。”说完李暮就径直走上前，拿了个酒杯给自己倒起了酒来。

　　一旁身着华服的邓永州呆滞片刻，尤为夸张道：“呦，我听说李暮你竟然考上了功名哦，起初我还不信，现在真是不信不行了，闲情雅致这种文绉绉的东西也能从你口中说出来，着实罕见啊。”

　　李清阑看他的眼神也颇有些惊讶，李暮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付以一笑。

　　“你的病还没全好，体虚不宜喝酒，万一病情加重就不好了。”李清阑关心道。

　　病？啥病？李暮顿了顿，蓦地想起来了，之前李云拉着他说要去赴什么诗会，自个小公子刚考的秀才呢，说什么都要去炫耀一番，李暮吓得称病才逃过一劫，算算日子，他的‘病’大概还没好吧。

　　“就喝一小口，没什么大碍。”说完又给自己斟满一杯，一杯入喉，还不忘对着自己哥哥得意地挑了个眉 ，李清阑欲伸出阻止的手僵在了半空中，神情有些说不出的微妙。

　　“你这臭小子，都好几月不见人了，就为了考那啥秀才，这么久都没人陪我去鬼混，害我闷了这么久，你母上高兴了就不管兄弟死活了是吧。”

　　邓永州说着就搭起我的肩膀，贴近我耳旁继续道：“不行，你一定要好好补偿我，听说云鹤楼新来个貌美的艺姬，明天我们约一起去瞧瞧呗”

　　“甚好，我在家也闷得要长蘑菇了，出去走走也好。”李暮笑得一脸春风得意。

　　李清阑见对面两人勾肩搭背的，就赶紧拉开了永州。

　　“李暮不能去，你的病还没好，不宜多走动，还是在家看看书为妙，要是觉得闷了，我还可以教你些琴棋书画。”

　　李清阑一番话成功勾起了李暮这几月来只有琴棋书画，诗书典籍相伴的究极枯燥乏味生活的惨痛回忆，不禁打了个寒战，顺手就拿起一杯酒一饮而尽。

　　这时，永州突然抓起他举杯的手，仔细端详这他手上的戒指，这颗戒指镶着一颗琥珀色的玉珠，晶莹剔透，分外好看。

　　“奇怪，我记得以前这颗玉珠内里可是散发着幽幽红光的，怎么现在不见了？”听了永州疑问，沈清阑也凑过来看，还真不见了那点红光。

　　李暮奇道：“不是吧，我以前也没有发现有什么红光的啊，你被唬我哦”。

　　“有的，只是很不意察觉，在日光下照照会明显些。” 李清阑道。

　　邓永州：“你小子不是吧，戴着这么久都没有发现的嘛”。

　　李暮无由来想到了几日前遇见的那个青衣道士，闪着耀眼红光的戒指和细白柔软的手指。

　　“前几日被一个臭道士弄坏了”。李暮灿灿道。

　　“噗嗤”

　　永州第一个笑了出来：“哪来的道士这么嚣张，连我们的玉面小霸王都敢惹。”

　　也没理会他的嘲笑，自顾自的喝起来小酒，只是没喝几口，就让李清阑抢去了酒壶，对于这个爱管闲事的弟弟他也颇为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