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我》八重山吹

11、不辨 五

　　“啊！！！!"

　　一阵惊恐万分的惨叫传来，柳青和李暮立即跑出去查看，正是两人那闹鬼的院子，一个浑身是血的丫鬟倒在水池旁，分离的头颅掉进了水池里，满池的水都被染了一片红，场面分外的血腥恐怖，而那方水池正是黄椿魂魄被拘的地方，后面跟来的黄夫人一声惊叫还没喊出声，就吓得昏过去了。

　　看着装确实是黄家丫鬟的服饰，水池里漂浮的人头太过惊悚没人敢去捞，李暮想起了刚才缠住他的女鬼，看身形是挺像的，而且一样是没有了头颅。李暮喉头鼓动了一下，拿了个竹竿，挑了挑水池里被头发缠绕遮住了脸的头颅，捅了捅把其翻过来，一张惨白狰狞的脸立即浮现众人眼前，。

　　这张脸他认得，分明就是那个女鬼的样子，为什么她死后要去找他，莫不是他刚刚撞见 的是凶案现场吧。

　　柳青察觉到李暮有些不对劲，轻轻拍了他有些僵直的背，“怎么，有发现什么吗？”

　　李暮回头看了看柳青，清明的眼眸在灼灼日光下有异彩蓝光闪过，李暮看得出了神，莫名说了一句， “道长你眼睛真好看。”

　　柳青眨眨眼，不明所以，显然没听懂他在说什么。李暮垂目，有些沮丧道：“ 我见过她，就在刚才，她来找过我。”
　　“你方才说有事耽搁了，就是她去找你这件事吗”
　　李暮点点头。

　　柳青没继续问下去，俯身去查看尸体，尸身上已有尸斑形成，脖子上的伤口是撕裂伤，死者就好像是被人生生把头扯下来的，不说力气有多大，单是作案手法就非常的残暴血腥。
　　这里每日这个时辰都会有仆役来扫尘，按时间按时间来推算遇害时间不会超过一天。

　　“小少爷觉得会是什么东西干的？”柳青转身问道。
　　李暮摸摸脖子就觉得浑身发寒，把差点脱口而出的‘弹弓’咽了回去，附在柳青耳边道：“不。会是黄椿的那怨魂干的吧， 这 怎么也不像是人能干出来的. ”

　　容安上前道：“问过了一众仆役昨晚到现在都没有听见什么异动，而且现在老爷的院子正闹鬼闹得凶，平日除了每日来打扫的杂役都没人敢靠近半步的。”
　　这几日黄府上下都闹得人心惶惶，现在已经出了两条人命，容安就差没跪下来，恳请着 仙师快些除去邪祟，还他们一顿安生。

　　“昨日是谁来打扫院子的？” 柳青问道。

　　“就是方才发现尸体的杂役，众杂役都是每两日轮一次的，这两日刚好轮到他当值。”

　　被指名的杂役缩在墙角，脸被吓得惨白惨白的，双唇也失了颜色，身子还有些微微颤抖，双眼目不斜视的盯着地板发呆，显然他还未从那血腥画面里回过神来，他本想着立即逃开，但他知道容安要来问他话，他就强撑着留在现场，想着交代完就走了。
　　“拿着，服下它，可以让你稍微好受些。”

　　杂役临安看见一抹淡青色的衣锦，还有一股清香袭来，仿若雨后松林的气息。他抬眼一看就见柳青拿着一颗丹药，静静看着他，见他还呆呆的没反应，于是柳青把丹药直接放在他手上，对他温润一笑，临安顿觉阴霾一扫而空了，仙师的一笑仿佛比灵药还要灵验许多。

　　“谢….谢过仙师”。临安服下丹药，磕磕绊绊谢道。

　　“你平时有跟她接触多吗，能跟我说说她的事吗。”

　　临安摆了摆，才知道柳青说的是遇害的那个丫鬟，“她叫芙灵，来府上也有两年了，是个胆小怕事，盈盈弱弱的姑娘，平时沉默寡言的鲜少与人来往，倒是跟大小姐的贴身丫鬟玉兰相交甚好，只是玉兰在大小姐过世之后就回老家了，寻也难寻。其他事情我也了解不多。”

　　“昨日你来打扫院子的时候，可有发现什么不妥的吗。” 柳青问道。

　　临安想了许久才道：”没有，一切都跟平常一样。”

　　“那你昨日最后一次见到死者是什么时候”。

　　“是我在打扫完院子之后出来，那时候天色已经有些暗淡了，我看见她在院子外的长廊里来回踱步，刚想上前问她做甚，她就走开了。” 临安答道。

　　仵作已把尸首抬走，地上还有依稀可见的斑驳血迹，还有那触目惊心的一池血水，都映照着这里曾经发生的血腥恐怖的一幕，没有人知道一个胆小孱弱的姑娘，为什么要在夜晚的时候去一个闹鬼的地方。

　　一时之间也查不出什么，柳青让管家遣散了众人，只剩他与李暮在闹鬼的院子里守着。

　　“不方才去找柳枝的时候是撞见芙灵的鬼魂了？” 李暮见柳青把一个莹绿的珠子丢进了池子里，那一方染了血的池子，即便换了几次水还是泛着淡淡的血色，仿若是永远冲不散的梦魇。

　　“是啊，给我吓一跳，还给我念咒呢，说什么‘少爷又活过来了’” 都死了好几个时辰的人，突然出现在眼前，不是鬼又是啥。

　　“我猜，她口中的少爷就是化作了邪祟的黄椿，是黄椿的怨灵杀的她。”

　　“又不是我害她的，作甚要来找我。” 李暮小声嘀咕了一句。
　　“是因为你的体质挺容易招邪的” 就算离得远柳青还是听见他说的话。

　　李暮撇撇嘴，心道又来了，儿时他就经常听见算命先生说他是极阴体质，他出生之时，血月飞升，阴浊满地，恰逢七月十四中元节，鬼门大开，这样的生辰八字是最容易招邪撞鬼的，他屋子里摆着的至□□件多得都块没地放了， 这些东西他从小到大也听到耳朵起茧了，如今真撞了鬼，就更加不想听人提起了。

　　意外的是柳青也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拿出一个由七个小巧纸灯笼串一齐的长灯笼，李暮感觉到每个小灯笼里都有一只虫子在飞扑着。

　　“这个是测灵根的东西，有灵根的话它就会亮，而灵根越佳它亮起的灯笼就越多。”柳青缓缓一笑，把灯笼递到李暮跟前，“想试试吗”

　　李暮还没明白过来为啥刚刚还在说他体质的事，现在开始测灵根了。

　　见李暮木木的没反应，柳青就二话不说抓起他的手，在他手心上划了一刀，李暮吃痛回过神来，手上就多了盏长灯笼。 灯笼里的飞虫扑掕撞着纸壁几下，就亮起了光。

　　“小少爷，可愿随本座一同踏上修仙之路，彼时踏云逐月，御风而行，与天同寿。”
　　看着柳青笑得促狭的模样，李暮嘴角不自觉地抽了抽，这跟邓永州遇见的那些神棍的套路也太相似了。

　　李暮还没来得及吐槽两句，手上的长灯笼晃了晃，顷刻间七盏小灯笼全都亮起来了，
　　原本昏暗的院子，被灯笼照亮了大半，李暮的脸庞也被灯火映照得有些发烫。

　　“这........啥意思” 亮得有些闪瞎人眼了，李暮想把它丢了。

　　“意思就是小少爷灵根极佳，骨骼惊奇，是百年难得一遇的修仙奇才。”

　　李暮深吸一口气平复一下澎湃的心情，来了来了，这感觉来了，跟街尾的半瞎子神棍的套路话术如出一辙，李暮就觉得平日里清冷高雅的，不食人间烟火的道长终于有了些烟火气。

　　“小少爷的体质确是难得一见的，你若愿意踏上修仙道，修成大能之时，我保证不止世间邪祟，就是深居暗处的魔物也会像飞蛾扑火般扑向你。” 斑驳灯光映照他脸上，长挂唇边的温柔笑意，此时也失了温度。 要是天天被那些妖魔鬼怪纠缠，论谁也不会觉得好受罢。

　　李暮把长灯笼丢回给柳青，捂着耳朵蹲水池边，不知道琢磨着什么，“不听不听，你们这些修仙的最会诓骗人了。”

　　一颗莹绿色的珠子唰一下从池子里飞出来，李暮下意识接住了，摊开掌心一看这不就是方才道长丢下去的珠子嘛。

　　“道长，你的珠子”。
　　柳青接过李暮手上莹绿的珠子仔细瞧了瞧，面色逐渐变得凝重， “黄椿不在水池里，他的魂不见了。”

　　“莫不是他杀了人，就跑了？”
　　“他的腰骨还在池子里，他不可能走得太远，而且除了这个院子还残留着他的气息，其它地方都没有他到过的痕迹，所以说他还在这个院子里”。 柳青一字一顿道。

　　霜空里疏星散布，凝结不动，朦胧月色下水池里倒影着两人的模样也变得虚幻飘渺起来，万籁俱寂时，只听得见树梢上凝露低落水池里的声音。一道夹着寒霜的邪风袭来，李暮冷得抖了三抖。

　　柳青拍了拍他的肩，安慰道：“别怕，我在院子里下了结界，他出不去的。”

　　救命，那不是更恐怖了吗，李暮顿觉有些身心疲惫，哭丧着脸道:“道长，要不我们还是先回去吧，明早再来一战到底。”

　　“嗯....，也不是不行，但走之前先把那东西捞出来先。” 柳青笑意盅然地歪过头看向李暮。

　　“捞啥东西？道长不是还嫌弃池水脏来着” 这话一问出口李暮就后悔了，他应该早发现的，只要柳青一使坏，他的双眸就会闪过一丝清湛的幽蓝水光，就如同深海里魅人的海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