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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落英缤纷 ...


  •   有客来客栈里,鱼书饮下布冬熬得药,苦得眉头紧皱,问道:“这是什么?”
      “是按照三月姑娘开得药方拿的。”布冬赶忙撇清关系,怎么能是他熬得关系呢?已经熬药这么多年了……
      抬手将床边的拿起一颗酿酶放入唇中,甜意从舌尖散开,确是不错。鱼书扭头望向窗外,檐下的宫灯已亮起来,影子印在窗户上,只是一个墨团,有些像三月医术上的涂改。
      布冬见公子吃酿酶,接着看向窗户纸,神情似乎又不是在看窗户纸。他家公子,惯会做戏,既是不喜,也不露分毫,面上笑意不退。有时候他也真假难辨,不过跟着他这么多年,隐约摸出些门道,只要他反复试探,便是他留心之处。
      他脑袋猛地聪明起来,叹息道:“诶,不知道三月姑娘怎么样了。”
      接着,布冬注意到鱼书拢住手指,神情落寞。果真刚刚公子在想三月的事,可是现在只得等着,于是他转移话头,欲分散鱼书的心思,“公子,你让策林去大溪谷抓白鹤干什么?”
      问完后忍不住暗骂自己脑袋笨,提大溪谷干什么!可是实在又无话可说,布冬索性忍不住念起来,“浣花娘脚力好不好,上梦天宫没有,而且她们上去了,也不知道能不能打得过……”
      “累不累?”鱼书问布冬,见他摇摇头,他指着自己的耳朵道,“我耳朵累了。”
      布冬用手捂住嘴,坐在一旁不再言语,只是偷瞧一眼公子,见他面色平静,手指抓着被子,兴许,公子对于今晚之事也无把握?甚至有些担忧?
      不不不,公子何许人也,他怎么会担忧?可他为什么眉头现在皱起来?
      三月撑着脑袋,饿着肚子,桌上许多白虫的尸体,因三月刚才无聊用银针挑着白虫玩。
      当初师傅说,让她想给谁治病就给谁治病,可是,不仅不能如她意,偌大的梦天宫,竟不提供饭食。
      “喂,梦公子!”三月再次试图与梦公子搭话,他依旧不理睬。三月实在想不通,浣花娘急躁,平常人看到酿酒坊都绕开巷子走,不敢招惹,这梦公子到底怎么惹怒他的?既然是男子,怎么做女子装扮?
      三月双手撑着脑袋,忍不住叹声道:“浣花娘啊!”
      “花娘?”梦公子呢喃低语,气若游丝。
      幸而三月耳尖,听他有回应,她一喜,立马低声与他道:“对啊,花娘,会酿百花酿的花娘。”
      梦公子忍不住抽泣,三月轻轻移步上前,隔着纱幔道,“你和花娘,是什么关系啊?”
      “是……”梦公子声音越发低,三月忍不住再次探身上前问,隔着纱幔,倾身听他答:“是什么关系呢?”
      此时,梦公子腾地从床上坐起,扯开纱幔看向三月,两人鼻息仅在咫尺间,一张布满白虫的脸涂满三月的眼眸。
      白虫布满他脸的各处,未露出一丝皮肉,只有一双黑眸在不停地转动,在攀爬涌动的白虫之间,显得格外吓人。他一动,最外层的白虫全都落在三月的衣裙上。
      三月惊叫一声,赶忙跳开,他迈腿下床,朝三月缓步移来,他不是人,而是一具人形的白虫。路过的地方,留一道白虫的痕迹,顷刻它们向四处逃散,如春雪消融时,黄泥裸露,薄雪散在四周。
      因白虫滚落,胸口处隐隐约约露出一颗圆珠,散出幽蓝色的光。
      之前听师傅说,有一阵,江湖上众多武学世家都去南洋寻宝珠。它初时净白无暇,夜里会散出月光白的光,若去岐山上采九朵祛毒灵药千面莲,用新鲜汁液浸泡宝珠八十一日,取出后再玉髓养护,便有祛毒奇效。中毒之人,若用此珠可将毒物引出体外,珠子吸纳毒物后,它散发的光逐渐幽蓝。通常使用避毒珠之人会病除,身体康健如常。
      而且它可供反复使用,只是在使用前,需要用玉髓养护,直至祛除幽蓝色转为浸透的月光白。避毒珠一直是江湖传闻,未有人亲眼见过,毕竟九朵千面莲,世上怎会有人能同时采到?
      还以为世上有避毒珠的言论是以讹传讹,今日一见,所言非虚。不然这梦公子恐怕早已毒发身亡,现在哪有命来捉她。
      两人在屋中一阵追逐,三月如误入屋内的飞蛾,舒展翅膀,但四处寻不到出路。梦公子如急躁的白熊,身体笨拙,但不停地扑向三月。
      屋内茶盏,桌椅,蜡烛等物,一应落地,屋内噼里啪啦作响,也婢女上前来查看。
      三月一时寻不到躲避处,脚点在屏风上,仰头一看横梁,看梦公子正挪步扑过来,忍不住想,该不会要等他累了吧?眼睛却盯着他的避毒珠,要是能想办法将它取下,拿回去给鱼书多好。
      可是,一旦取下,这梦公子怕是会当即身亡。这名声传出去,不太好听吧,三月侧头想着。
      正当梦公子扑过来,三月立刻跳上横梁,趁梦公子抬头张望之际,摸到撒下袖中的暗林香,药粉全都落入他脸上,一时连脸上白虫都僵直,片刻后,他的眼皮逐渐变重,身体悠悠下坠,最终倒在地上。
      身上的脓疮与白虫皆压在地面上,白虫压死一片,脓血流出,猛地腥臭全散开,如山中死去不久的老鼠,臭味熏鼻,三月赶忙捂住鼻子,趴在横梁上,长舒一口气,那日暗林香对那双生子无用时,便立刻改良方子,增加几味药进去,破除明草果的功效。
      幸而箬笠叮嘱她,江湖险恶,一定要将暗林香备在袖中,以免不测。果然此刻派上用场。
      虽梦公子已瘫软在地,但三月不敢下去,一来地上全都是白虫,二来她怕那梦公子是诈她的,见她下去,立刻反扑上来,想起白虫裹在她的皮肤,湿冷的触感,便一哆嗦,鸡皮疙瘩立刻冒出来。
      三月忍不住憋屈,这世上万千事,果真瞬息万变。刚才以为没饭吃有些委屈,不曾想,现在不仅没饭吃,还跑了一阵,而且也没地方坐,只能趴着。
      躺在隔壁的南歌听见三月的叫声,从梦中惊坐起,不过片刻,身子一软,接着睡过去。
      梦天寒不敢为难南歌,怕日后乌南山找上门来,更麻烦的是锦山头的周家与乌南山有亲,若是日后为此与梦天宫有间隙,许多水路上的事,他都得不到便利。
      让南歌一直蹲守在三月屋门口也不是办法,何况,梦天寒根本不打算放三月下山,待会儿闹起来可不好看。
      于是,他吩咐景辉给南歌送饭时,在饭菜中加入大罗神仙迷药。此迷药专门用于对付武学之人,无色无味,一入身体,便是大罗神仙来,也唤不醒,非得睡上一天一夜。说起来,大罗神仙迷药还是大溪谷所制,至于药效,确是如名字所言。
      去年景辉下山时,偶然碰到三月师傅,他欲饮酒却未带散钱,景辉便替他付了,不过举手之劳。老头却抓着景辉,从身上上下摸索后,掏出一个小纸包递给他,大言不惭地对景辉道:此物是世间最好的迷药,本要卖一两银子,看你善良,送给你了。
      当景辉问及迷药名字时,老头抓抓灰白的头发,正愁苦思索间,忽然望着对面算命摊子道:大罗神仙迷药。
      景辉捏着迷药,狐疑地回头看去,算命幡上可不写着大罗神仙四个字嘛。当他以为老头是什么骗人的道士时,欲将小纸包还给他,便听见大溪镇中最有名的大夫正挥手唤他师傅。于是,景辉再仔细打量他一番,才见他身上挂着白鹤符,原来是大溪谷的怪老头。
      后来景辉常去买大罗神仙迷药。可惜这迷药必须混着食物入口,三月的饮食皆由箬笠外出所购,随性得很,差人跟大半个月没摸索出规律来,不然用这大罗神仙药将箬笠与三月迷晕,一同捆入梦天宫来,也不必兜这么大一个圈子。
      其实,按照景辉的意思,可以光明正大地请三月上梦天宫来看病。她们行医之人,应当不会将病人隐私随意告知他人。等治好病后,再以重金酬谢,到时候再提点三月一下即可。即使是三月知晓双生子为梦天宫所用,师弟是用了白虫,那又如何?世上万千事,没有不透风的墙。
      兴许,师傅为了掩盖住这桩丑事,等三月治好师弟,也不会让她下山。可是南歌卷入其中,师傅是否会网开一面呢?当然,这也是景辉的一点私心。
      景辉见昏睡的南歌,忍不住叹气,大溪谷的怪老头恐怕怎么也没想到,此迷药会在他徒儿朋友身上。他徒儿要行走江湖,还在家门口便让人捉了。
      见南歌的银枪立在一旁,景辉拿在手中颠了颠,确是有些分量,看来枪头是确是是银制的。
      箬笠挂在隐蔽的地牢中,四周静谧,四处烧着火把,照得牢内通亮。她双手双脚让帛束住,帛正剔下她手脚腕处的皮,吸食她的精血。
      守着她的正是鹤发童颜的双生子,不过现下,他们头发全黑,面上皱纹已去,就连身形已和成人男子一致。两人同步夹着花生,喝着杯中烈酒,笑着看被他们折磨的箬笠,同声道:“有趣。”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箬笠屠尽百虫谷,杀她为南境死去的兄弟报仇是理所应当。可这么多人命,怎么能让她死得那么快呢?他们要好好把玩把玩,慢慢剥去她的皮肉,扔进油锅,点火慢煎,看她生不如死。
      箬笠不去看他们小人得志的模样,若不是那日清晨有白照尽在,即使他们二人血洗全村,吸光他们童男童女的精血,也不一定捉得住她。
      想起白照尽,箬笠忍不住冷笑,她一入江湖,他便迫不及待寻上门来,询问织锦儿下落,果真有情有义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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