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单的一生》六角亭啊

2、平淡

　　溪水悄悄地从田间的地里潺潺地流着，简单看着波光粼粼的水面，顺着地头的台阶，一跃而下，跳进田间。秋日的阳光，它既很慈悲地照耀着在下地的每一个人的脸上，背上，它又比此时的简单还像个孩子，跳跃在谷叶上，水波里，草帽上，也与简单鼻子间细腻绒毛融化了。所有这些金黄的景色都预示着丰收了，简单玩得累了，就蹲在溪水旁边，看着溪水流动，发着呆，目光呆滞，她望了望山间的林石，微风在正午阳光的加持下带着暖意，所到之处，就像简单出神的幻想，洋洋洒洒，肆意地发挥着。她想着爸妈会不会知道此时此刻的她长这样，在这里玩，这里生长？她觉得会知道的，她相信心意相通。奶奶在田圃的上一层，她唤着简单，要带着满载的红薯，番茄，萝卜，“回家去”。奶奶的声音传来，简单猛地从自己的世界觉醒，奶奶已经在拿着准备的扁担，要挑起两边装满的箩筐。简单冲到其中箩筐边，用尽全力，想提起箩筐，它悍然不动，简单觉得奶奶真的力气好大，她在简单生病的时候，可以背着简单，简单每一次见到生人可以藏在她的腿后，也可以毫不费力在井边提起一桶简单根本提不起来的水，于是在此时的简单看来，奶奶等于另一个定义的无所不能。奶奶挑起筐子，简单在后面跟着，还带了狗尾巴草，准备给二凤的。她玩弄着狗尾巴草的毛绒绒，接近草的尾端是近乎新生的嫩绿。简单跟着奶奶，遇到了昨天咒骂着停电的隔壁阿婶，她爽朗地笑着:“阿婶要回家啦？没带米来？”奶奶笑着朝她喊到:“没有，要回去煮”她继续说着:“阿丹也来了啊”简单静静地看着隔壁肥婶，羞怯地躲在奶奶的身后，奶奶看见简单这样也不恼，只是替简单答到“是啊，她也来了，这丫头只知道玩。”简单感觉得到自己眉头发酸，烈日炎炎下，皱着眉才能感觉阳光不那么刺眼。她感觉一阵肚子的空荡，一阵难受，她很想吃肉，很想吃很多电视上的好吃的。回家之后，奶奶问着她:“丹丹你饿不饿？”简单点了点头，但是还是冲向里屋的电视，窗外叽叽喳喳的小鸟也有肆意的阳光，而这一切跟简单无关。简单进到里屋一片黑暗，看不清任何东西，她站在原地，下意识地闭上眼，她明白只有这样做，等一会才能在里屋看见。多年后简单在温暖的房间跟自己孩子解释:瞳孔在光亮的地方突然到暗的地方的时候需要时间来适应，宝宝觉得不舒服可以把咱们的眼睛闭上一会会，简单微微地出神，多想拥抱小的时候的自己，她抱了抱手里的宝贝，自己最大的愿望就是当一个好妈妈。简单看得清里屋之后奔向电视，打开开关，电终于来了。她看着□□糖广告，心里肖想着它的味道，电视很神奇，它会切割简单饥饿的想法。她沉沦在广告上泡面的魔力时，“阿丹吃饭啦！”打破了这些沉沦。简单奔向外屋，她感觉到腿的酸软，感觉得到饥饿的侵袭，她乖乖地坐在饭桌前，有早上剩的豆浆，刚刚从地里挖的番薯，还有一道青菜。简单很难过，她很想吃肉，此时的她觉得昨天留长发以及有芭比娃娃这个梦想不那么重要了。她瘪了瘪嘴，带着哭腔说道:“奶奶，就没有别的了吗？”奶奶明显怒意道:“这些不能吃吗？要吃神仙肉吗？”她明白再问下去要挨打了，只能先喝了豆浆，甜甜的麻痹一下自己，静静地吃着饭。夏日午饭后的燥热，连微风都带着些许热潮，路上一个行人都没有，简单在吃完午饭之后，静滞的时刻，常常放空自己，她躺在地上的竹席上，只有外头的蝉鸣，身上刚抹好凉飕飕的，奶奶扑好的爽身粉味道细腻地传来。静静地，时间一无既往地流逝着，简单望着天花板，渐渐迷离，她睁开眼时，夜幕已经降临，她一骨碌爬起来，往门外日暮西山的阴沉走去，她只觉得害怕，她怕屋里黑幕下降似乎真的有鬼魅侵袭，至少门外的亮光她可以微弱地感受自己内心因为这亮光给予的安全感。她在夏日的晚风中逐渐清醒，寻求着奶奶的身影，此时奶奶从外头回来了，摸摸了简单的头发:“丹丹，起来啦？我们今晚吃炒粉好不好？”简单觉得只要有大人在，她又有勇气对抗她觉得的黑幕下的鬼魅，她点了点头，只觉得心安。下屋厨房的灯被奶奶拉开，她坐在板凳上，静静地看着奶奶开始忙起来，从水池旁捞起她最讨厌的葱，然后哗啦啦地炒进面里，没有任何预感，简单知道这顿饭一如既往如同她的名字，她也想吃肉，真的非常想吃。晚饭时她夹起面条还是忍不住说了句:“奶奶我想吃肉。”她看着奶奶的脸庞瘪了瘪嘴说道，她只听见奶奶很安定地说:“好了好了我明天给你买肉吃，丹丹今年幼儿园咱们得上大班了，你明年都七岁了也差不多要上小学了，以后是小学生了。”简单还是端起面条倒了酱油，企图在这面条中找寻肉的味道。她含着面条嘟嘟囔囔地问:“那我上小学是小学生，上初中是初中生吗？上高中是高中生吗？是大学就是大学生吗？”奶奶笑着说“对啊，是这样的。书要好好读，钱的事情不用担心，有我跟你爸妈呢”简单听见自己爸妈还想问爸爸妈妈的事情，心中觉得不必问了，免得奶奶也要面色不悦，虽然不知道为何，但简单以自己与奶奶的相处之道便是少问些她不开心的事情。夏日的夜晚，简单喜欢吃完饭之后找到二凤，她在家里洗完澡梳着头发，简单望着她的头发微微出神，问道:“二凤，我可以摸摸你的头发吗？”二凤圆圆的脑袋点了点头:“只能一下，会疼。”简单轻轻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发尾，有点泛黄的发尾，快及腰的地方，简单想了想指尖的触感，幻想这是自己的长发的触感，又想了想这是不是自己最爱的芭比娃娃的发丝触感？简单问道:“再摸会疼是吗？”二凤说会啊，多年以后简单摸了摸自己的长发，心里想着为什么她要这样说呢？可能这只是二凤一句胡说八道的话，具体原因简单早已不想再想了。简单又跟二凤分享了今天她跟奶奶去了田野，遇见了谁，今晚该玩谁抓谁的游戏了，她跟二凤嬉戏打闹着，简单气喘吁吁地望着满天的繁星。简单觉得这个时候爸爸妈妈看见开心的自己，她觉得爸爸妈妈也会感觉非常开心。可能这是简单为数不多能够感觉得到幸福的地方了，这是她的臆想带给她的礼物。她们玩着玩着，简单觉得该回家了。于是跟二凤道完别，她在回家的门口望了望月亮，它慢慢出来，又慢慢藏进黑雾。此时此刻，没有风吹来的时候，她感觉一股热气腾腾从胸膛冒出来，细细密密的汗沁出她的额头，她抬手一抹，汗液顺从地滩在细细的前臂上，她觉得回家晚了。她猛地撒丫子跑到里屋，看见奶奶坐在电视前，她冲进奶奶的怀里，只说道：“奶奶，我回来了。”她一时兴起忘记了奶奶是一个不喜她人触碰的人，果然不出所料，奶奶一把推开她怒斥道：“走开，天气这么热，黏糊糊的，死孩子。”简单悻悻离开一点，嘟嘟囔囔地说：“奶～我渴了。”奶奶静静地拿了一杯晾好的水搁到她的眼前。茶几桌底下，飘来弱弱的蚊香味道，萦绕在她的鼻腔，她举起水杯一饮而尽。她看着电视广告的雪碧饮料，默默地费力举起茶几旁边的热水壶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奶奶静静地看着电视，她明白这种时刻不应说话，长辈是喜欢安静的，她一贯知道，至于为何，只是因为就像刚刚那般暂时忘却祖母是个不喜肢体接触的人，做出“出格”的动作，轻则被吼重则被打。于是她用鼻尖感受杯子冒着浅浅一线的热气，头顶的风扇吱呀吱呀地响着，她又看着杯子中透明的水，幻想着这就是电视广告的雪碧，她也真的好想尝尝雪碧那是什么的味道。她玩起杯子中的水，看着摇起的杯子，水随着摇起的动作，冒出更多热气，喝完了热水。忽的屋檐传来劈哩叭啦的响声，下雨了，倾盆大雨。她知道刚刚的月亮是有预谋的，这雨就是结果。她害怕打雷，她瞥见屋外天空的电闪雷鸣忍不住地瑟缩。奶奶这时候也听见了，对着简单说：“打雷了，等一下雷打到电视就不好了，咱们睡觉咯。”说罢走向里屋的高脚床，简单赶紧跟着，她害怕极了，赶紧上了床赶在奶奶关灯之前。她躺在竹席上，静静地用手摩擦着凉席的纹路，在眼前幽暗的黑夜中，听着雷声缓慢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