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你是姐妹，你却想当我的爱人》夷若水

78、第七十八章 回到过去找死么

　　房东爷爷不疾不徐地走在前面，姑婆牵着我的手紧跟在其后。老人家在转角处略微停顿脚步，便往旁边平移两步后，随即侧了侧身，若有所指地冲着姑婆挑了挑眉头，示意她自己看：那道之前被我打开的暗门还没有恢复原来的样子。并非十分突兀出挑，便能很醒目地抓住过往人们的眼球，它却是如此强而有力地表达着自己重见光明的狂喜！
　　见状，姑婆猛地松开了我的手，她停顿片刻便一步一步地走到暗门前，有点慌乱有点欣喜地伸出手，颤颤抖抖地摸着门沿，仿佛是朝圣一般虔诚且庄严！
　　我有点疑惑地看着姑婆的一举一动：她缓慢地弯下腰，步履沉重地走进暗门里，完全没有嫌弃里面黑暗的意思！暗室里面的空间不是很高，即便是身材偏矮小的姑婆也得微微地低着头，避免撞到天花板的疼痛。多年未曾开启过的空间，乍然重见光明，犹如英雄迟暮似地愤慨：凭谁问，廉颇老矣，尚能饭否？
　　姑婆慢慢地蹲下，慢慢地席地而坐，然后对着我招招手拍拍身边的地板：“简澜，你过来陪姑婆坐一会儿！”闻声而动的我慢慢地走过去，走进暗室小心翼翼地挨着姑婆按照她的指示坐了下来。房间里面光线有点黯淡，浑浊的空气里弥漫着厚重的陈年旧月，这种气味疯狂地侵袭着我的鼻息之间，虽然有点不舒服却不是那么的排斥，就这么安静地挨着姑婆坐着，仿佛一个世纪的时间过去！
　　耳边突然间传来房东老人家的声音：“老姐妹，这里面空气不好！坐久了对身体不好！想想简澜还是个孩子咯！”听闻此言，姑婆幽幽地长叹一口气之后，才缓缓地说：“简澜，我们先出去！”她伸手把我给拽起来往外推，随后也跟着起身走了出来。
　　走出暗室，姑婆将我俩身上的尘埃仔仔细细地拍了干干净净！反反复复地检查几遍后，确认满意之后，方才对我说：“简澜，这是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家里修房屋的时候，特意请工匠师傅修建起来躲避兵患匪徒的藏身之处！我是让你感受一下祖先们的居安思危！”我点点头回答着：“嗯！我懂姑婆的用心良苦。”
　　房东爷爷见状乐呵呵地对姑婆说：“老姐妹，你可知道是怎么打开的吗？”姑婆有点自嘲地摇摇头：“这里是做什么的？你不是不清楚？怎么可能谁都知道怎么打开？除了父亲只有哥哥才知道！”她停顿一下，仿佛是在回忆那些美好的过往，又仿佛在自言自语：“这个只能是告诉当家的人！不是重大关口，不准轻易开启！我也只是在落成后，被父母带到这里来见识过：如果有危险的时候，呆在里面不要说话，不要弄出响动来，等待危险过去了再出来！”
　　房东爷爷点点头说：“难怪那个时候，我们漫山遍野地找你们都找不着！原来如此啊！”姑婆有点感激地看着他说：“你们的好心我们懂！不是故意隐瞒你们，是事情来得太仓促了！我们这些孩子都被哥哥给带到这里藏起来！如若当年不是父母亲事先安置好我们这帮孩子，后来就不只是损失那些钱财了！”房东爷爷点点头认可地说：“的确是如此！我们旁人看着都觉得十分凶险！担心你们再落入他人之手！所以才会自发地去寻找你们的下落，期望能保护你们的平安！可惜徒劳无功罢了！”姑婆笑了笑便说：“你别这么说，如若不是当年你的父母亲集合乡邻们合力援助，我父母亲还会吃更多的苦头！”房东爷爷说：“那是应该的嘛！吃水不忘挖井人！我们都是受恩于你们家的人，怎能袖手旁观？”
　　触及往事，或多或少都会勾起一丝丝的伤感！姑婆眨了眨眼睛说：“岁月不饶人啊！一晃眼，我们都垂垂老矣！”见状，房东爷爷掏出手绢递给姑婆说：“老姐妹，人生百年亦不过要走那一步！吃过苦，享过福，见识过很多新鲜玩意儿，你我一生算是值得了！”
　　姑婆接过手绢紧紧地捏在手里，然后又还给他说：“的确是！人要往开处想，往宽处行！你我是不枉来人间一趟！只是可怜我的哥哥！”
　　“哎哎哎！又来不是？非得把我这手绢给弄上眼泪鼻涕才算回事？”房东爷爷一边打趣，一边装作要把手绢递给姑婆：“我可告诉你：这手绢是孙女给我买的，可宝贵了！别真往上面擤鼻涕，你不能老来失德啊！”姑婆鄙夷地推开他递过来的手绢，反驳着：“就你有孙女买手绢？我孙女给我买的可是更好的东西，都不拿给你看！”
　　我看着眼前这一幕：两位都已经是白发苍苍的老人在如孩童似斗嘴，甚为有趣！便安安静静地期待着他们继续表演下去。可惜我的这点小心思，很快就被房东爷爷给识破了：“是的！你孙女在一旁看戏呢？”回过神来姑婆脸上有点羞赧，很快就恢复到端庄且严肃的神情：“你是什么时候知道这里的？”
　　房东爷爷自嘲地笑了笑说：“准确的说，也就是刚刚才知道的！”听他这么解释，姑婆脸上微变：“你这葫芦里卖的是哪门子的药？”房东爷爷解释着：“这是当年留下的一出乌龙！交接的时候，不记得是忘记说了呢？还是说了没有记住？我尝试了很多方法都是徒劳无功！”姑婆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你都没有去问过我哥哥？”房东爷爷面有愧色地回答：“当然去问过。”
　　“按照我哥哥的性格，不可能不告诉你事实啊？”
　　“说来就有点蹊跷了！你哥哥是告诉了我的，可我就是怎么也打不开！”
　　“那今天又是怎么回事？”
　　“后生可畏！这我是自愧不如！”房东爷爷如实说：“我觉得无非就是年代久远，已经被自然密封死，所以我如何努力都打不开。结果简澜一来，就打开了！这就是见了真主人的缘故吧！”
　　大概是顾及我的原因，姑婆连忙打断他的话：“你这么大年纪的人，为何还要说诳语？什么叫真主人！钱货两清的事情！已经卖给你了，就是你的！简澜这是瞎猫碰上死耗子的机缘巧合！你别小题大做！”被姑婆一阵抢白之后，房东爷爷没有继续说什么。同时却让我心里肯定了猜测：这里果真是我祖先曾经居住过的地方！是爷爷自幼长大的地方！
　　原来如此！
　　难怪我心里有那种似曾来过的感觉！
　　难怪这里的人会对我是如此的清楚！
　　难怪那些老人会如此地尊重年幼的我！
　　一切皆是有缘由的！
　　所以我大可不必惊慌失措，任由自己胡思乱想去浪费自己的时间和精力。只需要回去之后如实禀报给爷爷：自己因为家族缘故所享受到的礼遇，好好地感恩自己的祖先留给自己的福泽！好好地孝敬爷爷便可！
　　姑婆说罢，便沉默着看着那个被我无意之间打开的暗室发呆。
　　是在回忆那些曾经的美好呢？
　　还是在感慨这些年来的风雨沉浮？
　　不曾较真过！因为不想知道姑婆的那些不足以言论的情绪。对于老一辈们的情感，我通常是保持着尊重兼距离。毕竟那是他们私人空间，不是我等晚辈应该越界去窥探的层面。
　　过了许久许久，姑婆才拉着我的手说：“简澜，我们该走了！别让爷爷在家等得心慌！”话音刚落，房东爷爷慌忙地拦着我俩说：“别啊！孩子都把饭做好了！难得回来，随茶便饭将就一下嘛！”姑婆收敛起伤感正色地说：“老哥哥，你的心意我领了！孩子是因为我才能带出来，哥哥在家里还等着呢！”
　　房东爷爷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也是！这孩子是你哥哥仅有的藉慰和希望啊！也真没有看到谁可以把她给带走！”姑婆点点头说：“你知道就好！所以我得赶快回去交票了。”房东爷爷叹了一口气，也没有再挽留，只是说：“你等一下，我有点东西给你哥哥带回去！”然后便上楼进了房间。
　　很快就拿着一个小包袱下楼来，递给姑婆说：“这是你哥哥喜欢之物，你帮忙给带去！顺便带上我们全家的问候！”姑婆打开一看，里面是一个搪瓷罐，装着满满的蜂蜜，是那种奶黄色且有光泽度的土蜂蜜！如果我没有判断错的话，这是上好的蜂蜜！虽然谈不上有市无价，但算得上很难得！加上出手便是这么一大罐，实属是贵重！估计换做是爷爷本人也断然不会收！
　　姑婆果然有点慌忙地包装好，小心翼翼地打算还给他：“老哥哥，这就贵重啦！留着自己吃也好，换钱补贴家用也好！你的心意我回去转告我哥哥就是！”
　　房东爷爷略带愠色地说：“你这就在跟我见外了！相比你哥哥给我家的帮助，这就小巫见大巫！我知道你哥哥喜好这一口，所以特意留着要送给他的！”听他如此说，姑婆长叹了一口气：“你不用送这么多！有点意思一下就可以了！其余地拿起换点钱补贴自己，你也要过得好才是！”房东爷爷强势地把姑婆的手推开，然后说：“我的确不是很宽裕！但如果不是当年你哥哥的豪爽仗义！我不可能有今时今日的好光景！当年我也是没有办法而为之！”他的情绪有点波动，便停顿下来，努力平复着自己的心态。
　　见状，姑婆连忙劝慰他：“过去的事情，不要放在心上！我哥哥也不会怪你，你过好自己的生活便是。”房东爷爷转过头去，似乎是在努力地抿回涌起的眼泪，过了很久他才缓缓地转过头来说：“我们这些人不是没有良心，是真的没有能力报答他！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就是想送点好蜂糖给他，甜甜他的心！”
　　哦！
　　原来如此！
　　这是房东爷爷一直压抑着在心里的心结，未曾有机会化解掉！今天算是水到渠成！这罐蜜糖何止是会温暖我祖父的心，同时还会化解掉压抑在房东老人家身上那生命中无法承受的重！
　　他低着头走到我的面前说：“简澜，带回去告诉你爷爷，我们都记得他！希望他能够有机会回来看看这里！”便把包袱递在我的手上，然后安静地看着我。当我抬头看着他时候，明显地看到他眼睛里的湿润，仿佛看到是一个世交老人家在面前的欣慰，又仿佛是看完一个世纪的那么厚重！
　　包袱在我的手里，房东老人家的目光在我的肩上，一时间有种由内而外的责任感慢慢地升起来！感觉是如此的厚重，沉甸甸地让我感觉到整个人都在压缩着，有种身体仿佛不是自己的僵硬感。
　　这时，传来妈妈的催促声：“简澜，给爷爷说再见！我们该回家了！”回过神来的我转身看了一下院子里喝好了茶的妈妈：“好的！”不等我开口，一旁的姑婆便抢先说：“老哥哥，我替我哥哥谢谢你的心意！我们该走了！”我抱着包袱，说了声：“爷爷，谢谢您！我们走了！”房东爷爷点点头说：“慢慢走！我就不送你们了！”
　　“那不用！您请留步！”妈妈起身说着：“谢谢您款待我们家简澜！”显然妈妈已经知道我吃了人家的东西，房东爷爷乐呵呵地说：“一点儿点心！”
　　这时候，一直在厨房忙碌着的小姐姐系着围裙跑出来：“简澜，你们吃了饭再走啊！都差不多好了！”听到她的声音，我连忙转过身去看这个一见如故的小伙伴：“谢谢你的好意！我得回去了，不然爷爷会着急的！”
　　看她一脸诚挚地带着一身油烟站在门口，于是我把手里的包袱递给妈妈，然后走过去伏在她耳朵边说：“你以后到镇上来找我玩啊！我家就在镇上中间，很好找的！”她有点开心地看着我重复一遍：“你让我找你玩？”“是的！”我肯定地点点头，然后解释着：“我爷爷是不准我单独外出，但没有说不准朋友去我家玩啊！你以后到镇上记得找我玩啊！”她认真地点点头。
　　“简澜，在嘀咕什么了呢？我们该回家了！”耳朵边传来妈妈的催促声，我连忙回答：“妈妈，我马上就走！”然后不忘用眼神确认她以后会不会来找我玩，得到肯定的答复之后，我才满意地快步走到妈妈身边。姑婆她们各自背着装满金银花的篓子，只是妈妈多背了一个篓子，是之前那位奶奶送的礼物。此刻由妈妈帮忙背着，而我小心翼翼地提着在这里收获的礼物：一个满满的小提篮和一个小包袱。
　　挥别这祖孙俩，拎着满满的爱心，跟着姑婆他们的脚步往家的方向走。走出院子，突然感觉到背后居然有那种阳光普照的温暖！不由停下脚步，转过身去，果然是房东爷爷和小姐姐，祖孙俩正站在那里看着我，见我转过去看他们，房东爷爷笑了笑，小姐姐则用力地挥动着手，我看着他俩心里涌起了一阵阵的暖意，也笑着冲他俩挥动着手，然后才恋恋不舍地转身跟上大部队的步伐。
　　从小姐姐家的出来没有走多远的小道，便上了乡村公路，那暖暖的阳光便消失屋檐和树木之中，当我们走到一个陡坡的时候，又感觉到那道暖暖的阳光，我有点诧异地转过身去，循着那温暖看过去：原来还是房东爷爷和小姐姐！只是他俩走到山坡上，恰恰和我所处的地方成了直线。目光所及，我的心里不由暖流翻滚：世间最温暖的莫过于有人在默默无声地呵护着自己，便放下手里的提篮和包袱，大弧度地挥动着手臂，希望告诉他俩：回去吧！到镇上来了！记得一定要找我啊！让我们的感情能一直这么延续下去！
　　大概他俩也懂了我的意思，只见小姐姐同样的挥动手回应着我。过了一会儿，祖孙俩便慢慢地往家的方向走。见状，姑婆提醒：“简澜，我们也该回家了！”
　　不知道是我记忆出了纰漏？
　　还是我们之间出现了平行空间？
　　总之，从那以后，我在家里是没有盼到房东爷爷和小姐姐的到来！当然也没有机会再去到那个地方，看望这对祖孙俩！
　　冥冥之中，感觉我们的情缘就此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