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期一季》挪威峡湾

1、初中

　　初中的确是极好的，我所以为的磨砺，其实是应约赴的一场绽放，一期一季，过期不候。
　　不过是一段狗屁倒灶的故事，在回忆里描摹过千百遍，洗去浮色；精心裁剪过边角；添上记忆自带的厚重滤镜，于是成了慰藉，成了惦念。
　　故事的男主角G，并不喜欢我。
　　Action 1
　　初中的分班考，G坐在我的旁边。直到现在我还是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记得这些细枝末节－明明早就不记得考了什么，当时又是怎样的心情。
　　实在是奇怪。

　　Action 2
　　不意外进入重点班，意外的是又见到了G。
　　开学第一天去学校报道就有点晚，其实吧，我觉得是因为他们来太早了。要求15：00进校他们14：00就坐进教室里了谁敢信！！！但不管我怎样想，教室里终究只剩下两个座位，第一组第一排和最后一组最后一排。嗯，都是好位置。我抬头看了一眼走廊里的我妈，觉得她肯定想让我坐第一排；但是据我多年的经验，第一排的必然是学霸啊。
　　我不得不欢快地走向垃圾桶，坐在了最后一排。
　　实在是闲来无事，便左顾右盼四处张望，我右边的座位有一个不明物体伏在课桌上。我好奇的盯着这个不明物体，发现他是分班考时坐我旁边的男生，没想到他现在依然坐我旁边。
　　只是巧合而已，我并不打算把它归为缘分。而现在更令我好奇的是，他为什么哭，以及，他叫什么？
　　大概十万年之后，他猛地直起身，视线与我撞了个满怀。我有几分被抓包的无措，无辜地眨了眨眼睛。心中暗想，他有点凶啊。
　　终于可以下楼吃饭。晚风温柔，拂过眉梢，我从教学楼大步向食堂走，顺便告别妈妈。一向严厉的妈妈红了眼眶，我只是微笑，笑容轻轻化为一声叹息。
　　Action 3
　　初中的第一节晚自习无非是自我介绍。我根本没有听到不明物体的自我介绍，因为我走神已经走到太平洋了。而我自己的自我介绍还是一如既往的尴尬啊，矫揉造作又无趣。难道真的要说什么“我叫xxx，因为我只有在做梦的时候才比较有**吗”！
　　啊啊啊啊啊！！！爱谁谁吧，我不管了。
　　第一节晚自习下课，也许是因为第一次看见这样长篇幅的窗户吧，大家全都挤在窗边。窗外的景色繁华又安宁，夜风微微有些凉，扑面而来的却是温柔的气息。
　　不明物体哭着去找老师打电话，他很想家。直到现在，我还是不知道他的名字。
　　我努力凑近窗户，夹在这一群并不熟悉的人之中。我能感受到他们的善意与热闹，却实在无法生出归属感。凉风习习，吊扇嗡嗡，我看着玻璃窗上倒映的影影绰绰的人与物，差点落下泪来。
　　不明物体也回来了，两个哭唧唧的人对视一秒，都心照不宣地装作若无其事。谁会愿意在陌生人面前揭露怯懦呢？
　　Action 4
　　我终于知道了不明物体的名字，他叫G。
　　多亏班主任勒令我们将姓名牌贴在课桌上，我得以高贵冷艳地认识同学。
　　这一时期的我是刻苦卷王（英语笔记不离手的那种），外加中二病时期的装逼少女。每天的关注点都在“他们好厉害我这么菜可怎么办”“数学考得好差呜呜呜”“怎么办我高冷淡定的人设快崩了”上面。
　　而G的生活重心在“今天的我也很想家”“今天的我也很想回家”上。
　　总而言之，我们毫无共同点与话题，努力改善现状，使我无暇分心关注他做了什么。
　　晴空万里，卷王哭泣；夜深不寐，小G落泪。
　　初一的第一个月，就在各自奋斗慢慢熟悉中过来了。
　　Action 5
　　与G逐渐培养出默契。
　　我的成绩在慢慢变好，他的想家之情在慢慢淡化，所以终于有闲心相互了解。
　　我们会先人一步在课堂上写完练习，对视一眼同时起身，甚至在教室的不同地方，不用对视，也会同时走向数学老师请其批改。滴水不漏，默契十足。
　　其实以他的数学水平来说，我是真的很垃圾；其实他对我的数学未必看得上眼。我无所谓，因为我不在乎。
　　是默契，不是暧昧，所以不在意，所以无忧无惧。
　　Action 6
　　初二上学期的期中考试之后，我们班根据成绩自行选座位。按中考的算法，G是第一，我是第二。
　　其实早就约好坐一起，但就坐他左侧还是右侧产生了分歧。我习惯性坐他左侧，但他的发小也约好坐他左侧，讨论了很久，直到选座位了也没争个所以然出来。
　　G第一个选。嗯，非常好，他没有坐最左边，但是他冲他的发小瓜兮兮地挑了个眉。
　　我很生气，我面无表情，我仔仔细细地寻找前后左右都离他最远的位置。
　　我承认我的确双标，对G格外优待，可我毕竟龟毛。明明旗鼓相当，凭什么我要卸甲认输啊。
　　于是我风姿卓然地（装逼）一笑，果断坐进离他最远的位置。
　　与其委曲求全，不如断得干干净净。
　　表面波澜不惊地等待后面的同学选座位，看起来淡定如斯，可真的好生气生气生气！！！在心里把G擂了个半死，还是不解气，实在意难平。
　　全程我都刻意垂下视线，不去看G的表情。虽然保持微笑，但是很僵硬，半丝笑意也无。我不知道别人能不能看出来，低沉的情绪我自己却感受得到。
　　终于，全班同学都换好座位。班主任刚想开口说什么，G突然站起来，很大声说：“老师，我能不能重新选一下座位？”班主任挑眉询问原因。他特别坦荡地回答，因为我想和xxx（我）坐在一起。
　　唉，真的太高调了，小同学你真的没听到班级里直冲云霄的起哄声吗。
　　但是不可否认，我笑得很开心。笑意盎然，眼神明亮，克制不住与太阳肩并肩的弧度，不得不再次低头装死。
　　G看着班主任诡异的微笑，赶快加了句：“嗯……讨论问题。”
　　班主任带着别有深意的微笑盯了我好久，我正头皮发麻，忽听到一声“可以”。咦，他同意了欸！
　　G立刻起身，果断换到（下一周的）我右侧。我瞥了一眼，继续若无其事地收拾课桌。
　　Action 7
　　事与愿违。
　　本以为一周时间G就可以流到这里，但班主任迟迟按兵不动，压着座位不换。只好与前桌S同学发展战友情。
　　于是等G终于流过来时，看到的就是我眉眼弯弯与S君胡侃天南地北的场景。
　　于是在一个课间，G非常幽怨地说：“我还特意换了个座位，结果离得比较远，你就不跟我讲一句话。这才几天时间，就和S玩这么开心。”我无辜一笑。
　　可是因为这句话真的好开心怎么回事？
　　糟糕，情况有点不对劲。
　　Action 8
　　生活一如既往，人群中依旧高冷，私下里相处活泼且欢脱。好像偶有暧昧丛生，又不经意消散在冷淡疏离的一个表情一个动作里。
　　离得那么近，又隔着那么远。
　　班级里曾经盛传过G和我的绯闻，时间极其短暂。班主任对我们两个几次三番要求调座位坐一起不抱有任何意见；家人对我谈及学校的话语中一多半是他也没有什么意见。他们实在慧眼如炬，因为我们根本就没有什么。
　　根本就，没有什么。
　　哪怕是最浮躁的一个学期，哪怕是抓早恋最严的一个学期，我们也根本，没有什么。
　　Action 9
　　硬生生折断了翅膀，摔下悬崖，实在不是好的预兆。
　　初三大概是我最想舍去的一年，诸事不顺。额外的就不再赘述，只是有关于G——终究没能一直坐在一起。
　　只剩下了半个学期，任我和G三番五次地轰炸，班主任也只是祭出了敷衍大法，实在不想费精力去安排座位。
　　许是备战中考无暇分神，我与G的关系其实淡了许多。哦，其实只是他单方面对我。
　　可我仍然记得，那时G，坐在靠窗的最前排，我坐在他的右后方，不知是什么原因跟他发脾气，他没管我忽然而至的沉默与冷下来的表情，自顾自去讨论数学题。而两分钟不到，他又折回来，数学题讲了一半，他突然注意到我的情绪，回来道歉加哄人。可这又算什么呢？
　　只是一点点心动而已，不恰当的时间发展不恰当的关系其实大可不必。
　　距离都明明白白地横在眼里。可惜明白这个道理，却总是败给情绪。
　　于是G和我来了一段“你听我解释”“我不听”“你听我解释”“我不听”的即兴发挥。也许是真的对我的脾气受不了了，他很无奈地冲我笑，说：“你知道吗，你这样真的很像吵架中无理取闹的，”他顿了顿，接上，“妹妹。”
　　无理取闹的真的是妹妹吗？暧昧的沉默里，我彻底明白，我比不过他，不管在哪个方面都是。
　　一败涂地，溃不成军。
　　我安静地笑了笑，揭过了这个话题。
　　Action 10
　　其实平心而论，初三时期我和G相处一般还是比较和睦的。
　　已经到了冲刺中考的阶段，化学老师总是坐在办公室里，等待我们排着队去挨打。
　　大概是周三下午第三节课前吧，上完体育课刚回教室，G就掂着他满分的试卷嘚瑟。默默估了下自己的分，我缓缓叹了口气。谁承想，G见到我，幽幽地来了一句，
　　“我帮了你大忙。”
　　“如果没有我，你今天要被z姐（化学老师）虐得死去活来。”
　　我一脸懵逼，他解释说明了一下，大意就是他去拿化学试卷时，老师把我的当成了他的，照着试卷上的一个红叉给他来了两下。然后，嗯……发现打错人了。G一想，打都打了，那不能白挨啊，便想把我的试卷顺走，帮我免去一打，不过很可惜，化学老师坚决制止了这种行为。
　　我耳边好像能浮现起她半是揶揄半是严肃的话语：“你们该不会是早恋了吧？”
　　我没有问G的回答，但我在G面前当然是义正辞严地替他否认。
　　Action 11
　　准备了那么久，中考的过程却短暂得像一场幻梦。
　　两场模拟志愿，通通缺席。我待在南京，宅在房间里，陪着猫咪小宝贝玩的不亦乐乎。
　　坦白地说，还是有点期待的，手指有意识无意识地戳进对话框，G未曾与我说过只言片语，从知道分数到现在，从为有过一句话。
　　借着分数和志愿去套近乎是最简单的事，我有那么多想说的话，述诸于口时全都成了“听说你考得不错”。
　　他没有追问，我便失去了话语资格。其实只是想问，你要去哪里？学历史还是学物理？
　　我什么也没有说。
　　填志愿那天是瓢泼大雨，我罕见地穿上长裙白袜小皮鞋。鬼知道为什么。
　　一直到模拟上机，终于近距离见到G。
　　微机室里有点乱，我随便挑了一台电脑，坐下，心里紧张得要命，却不是为了志愿。
　　明明操作着电脑，却清晰地看见G等待空位的样子。想起刚才擦肩而过时他一脸“我问一下……”的表情，恰好电脑有点问题，我果断站起来，超大声地来了一句电脑不行。好了，这下你可以问我问题了，我暗自开心。谁知G愣了一下，正巧有人上机完毕，他顺势坐了下去。
　　我目瞪口呆，差点冷笑出声。
　　我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就这样吧。
　　Action 12
　　八中很好，日落晚霞很美，毕竟是总理母校，软硬件设施也配备一流；除了八中里牛马般的我们，其他哪里都很完美。
　　我从不后悔选择八中，我只是有点遗憾G不在。毕竟凭栏远望日落或月色时，还是会想到初中和他。
　　初中玫瑰色的黄昏下，晚风入怀温柔缱绻，抬步走向教学楼，每踩一步都是满满的充实与幸福。
　　晚自习下课的风景也很美，路过篮球场时，篮筐映衬着朦胧的月光，云层为冰轮裹上一层薄纱。冬天缩成一团排队下楼，听他们讲个笑话，聊点有意思的话题，或者吐槽一下变态的考卷；夏天拥清风入怀，一抹月色，几点星光，偶尔搂着旁边的女生发疯，说什么“今晚月色真美”，G总挟持着几个狐朋狗友，来一出男男版的“爱妃，今晚月色真美”。
　　真的很开心啊，有时谁突然蹦出一句情话，其他几个朋友总会跟上，情话比赛开始地莫名其妙。我为了凸现自己“会说情话”的技能，总是疯狂输出。
　　尤记一幕———
　　“今天要说余光中啊，对对余光中余光中。”（我）
　　“月色与雪色之间，你是第三种绝色。”（我）
　　“不要问我眼里有没有你，”(G)
　　“我余光中都是你。”（合）
　　再也没有用上余光，再也没有G。
　　Action 13
　　最近又拿着哥哥传下来的小本本背古诗，书壳里半张薄纸依旧崭新如初。
　　怎么会忘记呢，初二的一个早晨，G花费两节课的时间总结出一张表，整理出本子里所有我喜欢的古诗和诗人以及其内容所在页码。拿到的那一刻说不开心是假的，烟花坠落进心口又悠悠飞起。
　　可是，也仅仅只是这样了。
　　Action 14
　　不止一个人提起：如果你觉得一个男孩不喜欢你，不要怀疑，那他一定不喜欢你。
　　我早知道G对我没意思，可我不承认。
　　直到初三下学期，我与L一起吃饭，她偶然提起：“初一的时候G和我表白，半夜两三点突然发一串‘我喜欢你’这种消息，然后秒删，我没敢回，装作不在线。”L初一的时候算是个万人迷吧，班级里大多数男生都好感于她。
　　可惜耻辱的是，我当时心一下子沉入谷底，想的全是“原来G也没什么不同，遇见喜欢的女孩也会忍不住表白吗？”
　　原来是这样。
　　Action 15
　　事情早有预兆，是我不愿意去想。
　　初二时我被老师和朋友惯的无法无天，经常对着G发小脾气，有一次他未做理会，我一下子低落。
　　计量着分寸的胡作，原来只是想见G无奈但纵容的笑。
　　多丢人啊。
　　那天晚自习我趴在桌子上，心里又堵又涩，也哭不出来，那着日记本，一笔一划地写：
　　其实我已经孤独外露了
　　花开有期，一季之后再无盛放
　　我不会再对他敞开心扉了
　　那时真是天真啊，纵然是前进也是波浪式前进，纵然是上升也是螺旋式上升，怎么可能一季就凋零？
　　这算什么呢？不是恋爱的恋爱，不算失恋的失恋。
　　挣扎了这么久，只是不愿意承认，自己喜欢了一个人，一个不喜欢自己的人罢了。
　　原来我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一厢情愿就得愿赌服输。
　　没有什么后悔，不过我放弃了。
　　放弃曾经带着余温的错觉，也向捧着一盒少女心事的自己道别。
　　这是最正式的告别，毕业典礼那天是强基招生的面试，我临阵脱逃翘掉了考试，G认认真真地去考了……所以直到现在我都没有一张合照。
　　不过没关系，我和G大概后会无期了，之后的时光，我们各自奔赴去自己的四季。
　　书写过那么多次“To be continued”，如今祝彼此的前路“To be continued”。
　　时期正好，又是新的一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