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诅咒刺青》凛笙

4、启程

　　能得到法则认可的人，十个里头没一个是善茬。

　　谢辞是个有钱不赚，半夜三更会爬起来给自己一巴掌的家伙，看在钱的面子上，他没道理不接顾音这笔生意。

　　只是入梦也是有讲究的，并不是上下嘴皮子一碰，一段术文念完就能成。

　　位于时空乱流深处的不归斋没有正常的时间流速，白天与黑夜的临界点被模糊了，有时候只是发个呆，等回过神便发现窗外的天空从白昼转到了黑夜。

　　在这种地方每个人用来记录时间的方式都不一样。

　　谢辞有一只香炉，里头放了十二味香料，以他的本事只需要闻一闻是哪种香，香气有多浓，心里便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

　　顾音找过来的时候，风里飘的是櫁萝藤，不浓只淡淡的一点，若不是精怪的鼻子灵，或许就被血腥味盖了过去。

　　而顾音离开时，她身上的血腥味已经被櫁萝藤的味道掩盖。

　　谢辞算了一下，他和这位姑娘的生意谈了莫约有小半个时辰。

　　也是，好不容易遇到出手阔绰的顾客，自然是要谨慎一些的。

　　只是这一个个的，为什么都要去将雪九从梦里带出来？

　　这难道是什么非做不可的事？

　　谢辞低下头，转了下戴着的扳指。

　　明亮的灯火下，一个模糊不清的图纹刻在上头，隐约看得出是只鸟兽。

　　谢辞忽然开口：“这是第四个去你梦里的，你付给我的酬劳似乎还少了点。”

　　他抬起头，琥珀一般的瞳眸倒影出一个抱着猫的青年。

　　回了客房，扑面而来的是一股寒气，顾音的呼出的气几乎立刻便成了白雾。

　　她想着方才发现的东西，胸膛里的心脏狂跳不止，过了好一会儿才平静下来。

　　是雪九，绝对是雪九！

　　把虚晩庭困在梦境里绝对是雪九！

　　不会错的，那股萦绕在虚晩庭身边的、几乎感觉不到的力量正是雪九的手段。

　　顾音皱起眉，她迅速回想了一遍和雪九有关的事迹，企图从中寻到蛛丝马迹来佐证什么。

　　可是太少了。

　　她入职时管局的时间比雪九晚太多，和这位前辈一向没有交集，甚至这次因为诅咒聚在一起都是系统之间在联络。

　　至于那些众所周知的事情，不管是雪九的传闻还是任务记录，能分析出的早就知道了，根本就没有一点新鲜东西。

　　有什么是明明就在眼前，可是从未有人注意过的东西吗？

　　冷不丁的，顾音问：“狐狸崽，为什么雪九是雪九，而不是其他什么呢。”

　　时管局就那么百来个人，除了执政和几位执法者，剩下的人也有百多，几乎都是以本名相称，似乎也就只有那么几个，名字跟代号一样。

　　名字跟代号一样的都有谁来着？

　　“因为雪九大人是他们家第九个出生的孩子，雪是他的姓氏，九是排序。”

　　放着歌澜的水池已经结了一层冰，从上往下看，不难发现这片池水已成了一具巨大的冰棺。

　　红狐站在池边，它的面前是一片虚拟字符，流速很快，根本看不清内容。

　　当然了，就算这些虚拟字符的流速不快，顾音也看不懂。

　　“对了，关于入梦的事情，谢老板同意了么？”红狐甩了一下尾巴，声音有些失真。

　　顾音走到了靠窗的懒人沙发那，她没有坐下去，而是伸手推开了窗户。

　　窗外面是一片茂盛的红树林，花鸟鱼虫自成一个小型的生态圈，看起来非常有生命力。

　　顾音盯着这片红树林看了很久，她没有说话，红狐便忙着自己的事，也不开口。

　　人大概是不能够闲下来的，一闲下来就容易胡思乱想。

　　顾音也不能免俗。

　　窗外的红树林应该是哪一个不知名时空的折射，只存在了一小会儿就变成了一个荒废的城市。

　　随着科技的发展，人类的生活也不断在变化。

　　这个被折射到不归斋附近的废弃城市很明显就属于某一个高等文明。

　　红狐似乎处理完了事情，从池边跑过来扑进了顾音的怀里。

　　它看向窗外的废墟，不出意外的发现这个星球的生命力非常的低。

　　顾音注视着这片废墟被黄沙覆盖，钢筋铁骨的建筑消失在流沙之间，白昼眨眼间变成黑夜。

　　见证一个文明的毁灭总是令人心情沉重。

　　顾音终于关上了窗户，坐在了懒人沙发，闭上了眼睛。

　　她得好好理一理已知信息，绝对不能出于被动状态。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杯茶散发热气的茶被放到了顾音面前，她抬起头，对面坐着的是脸色好看了几分的歌澜。

　　顾音：“啊，你终于醒了，能告诉我，你在溯回之地那个鬼地方看见了什么不，你那一爪子，差点没给我把脸皮撕下来。”

　　她指了指自己的脖子，那条疤是这样的明显，哪怕现在已经愈合许多，仍然能看出当时的凶险。

　　歌澜在顾音对面的沙发上坐了下来，他手里捧着一杯热茶，肩上趴着一团淡蓝色的光团。

　　歌澜：“关于这件事，我很抱歉。至于溯回之地，我昏迷之前似乎看见了雪九系统的拟态形象。”

　　他的语调有些犹豫，显然是不能完全确定昏迷时看见的猫就是雪九的系统。

　　但不管是不是，溯回之地这种地方出现猫本身就已经非常奇怪。

　　歌澜既然说出来，就代表他十分确定看见的不管是不是519的拟态，那绝对是一只货真价实的动物。

　　顾音有九成把握，歌澜看见了应该就是519的拟态。

　　至于为什么，应该和雪九一起困在梦境里的519会出现在溯回之地，恐怕这就只能等他们找到雪九才能知道答案了。

　　很难评，这很难评。

　　谢辞看着手里的定金，又看了看面前这只气色还是有点难看的人鱼，默默把到嘴边的拒绝咽了下去。

　　行吧，有一个算一个，不就是入梦嘛，钱到位就行。

　　“谢老板，如果出了什么问题，哪怕只是一个苗头，也请您立刻联系执政。”已经做好准备的顾音躺在魂木打造的棺材里，出声道。

　　这一行九死一生，不知道回不回得来。

　　顾音做事一向往最坏的方面考虑，所以她把很早前就准备的棺材翻了出来，免得真死了却没用上。

　　受顾音的影响，歌澜也准备好了身后事。

　　所以，现场目前有两口棺材，一个木棺，一个冰棺。

　　谢辞一时间都不知道说什么，回过神就是：“这得加钱。”

　　大概是钱到位了，入梦的过程非常的顺利。

　　一开始是房间里回荡起空灵的乐声，山间的风，清晨的雾，黄昏的余晖，午夜的月光，种种幻象出现在顾音和歌澜的脑海里，交织着像是在眼前蒙上一片白纱，嗅到不知名香气时，幻象如同镜面一般破碎，他们像是灵魂出窍，也像是忽然从高处跌落，只觉得空落落的，找不到一个能依靠的点。

　　黑暗就这样来临，在灵魂坠落之时，轻飘飘的包裹住一切，只留下迟钝起来的感官还在试图反抗。

　　忽然，一抹莹蓝从在黑暗中飞过。

　　顾音睁开眼，她看见了一只莹蓝色的蝴蝶。

　　歌澜站在一边，或许是在梦境里的缘故，他的脸色变得红润，气色看起来极好，身上的衣物也恢复到了以往的整洁。

　　歌澜：“看来我们到了，这里就是现实和梦境交界处。”

　　顾音若有所思的看着歌澜，她摸了下脖子受伤的地方，意有所指道：“看来我们需要更加小心了。”

　　身体上的伤病不带入梦境，可不代表梦境里的伤病就不会出现在现实的身体上。

　　甚至因为这种粉饰，使得不管真实情况如何，在受伤之前，所有人看起来都是全盛状态。

　　哪怕这个人下一秒就会彻底疯掉。

　　“有人来到这里了。”

　　阳谷丹渊的风瞬息万变，唯一固定的规律就是一旦有人来到此处，会立刻掀起狂风。

　　殷宴博览全书，虽然不敢夸口说无所不知，可也差不了多少。

　　狂风掀起时，还在到处飞舞的睽蝶瞬间被卷进去，莹蓝色的光点挣扎了一下，发出最后的光彩。

　　梓树不为狂风所动，甚至枝叶都没有抖动一下。

　　这里就像是有一个无形的结界，轻而易举的将带来毁灭的狂风拦住。

　　虚晩庭靠着树干，他望着外面的风暴：“殷宴你觉得来的会是谁？”

　　是敌人，还是朋友，亦或者误入的旅人？

　　殷宴眯了眯眼，那双碧绿的眼眸在昏暗光线里呈现出一种蛇类的诡谲。

　　他没有转身，只是看着离狂风最近的那棵梓树：“根据记载，阳谷丹渊掀起的狂风往往离外来者最近，不管是敌是友，我们最好不要过去。”

　　说他冷血也好，残酷也罢，他们几个都要自身难保了，那有什么闲工夫去操心别人？

　　更何况，能跑来阳谷丹渊的，不管是哪种人，都不会是普通人。

　　说不定他们好心去救人，反倒招来了灾祸。

　　想到这，殷宴道：“等风停了，我们即刻离开此地。”

　　迟则生变，希望找到雪九前，不要多生什么事端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