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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2章 上头点名要的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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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一切都对得上号了。
他刚才语气轻佻,怀疑孩子不是孟少本人的,很可能是因为,他才是那个故事的正主!
我已几乎失去了呼吸,大脑疯狂搜索有用的信息。
捕头临走的时候,意味深长对江燃说「江少,悠着点。她是上头点名要的人。」
江燃只是一个捕快,他的上司为什么叫他“江少”?
捕头说我是「上头点名要的人」,又是什么意思?
还有,邓凌波刚才除了说江燃,额外嘱咐我要「逃出学校」,是不是觉得这岛上还有什么其他危险……
是专门针对我的??
我眼球翻白,在濒临死亡的一瞬,江燃放松了手劲,撕开我的小衣欺压在我身上动作起来。
「你不是号称江都女学骑射武功最好的学生吗?会浮水,还会打猎猎……就这点能耐?」他骑在我身上,粗暴地扇我耳光。
「你是邓凌波最好的闺蜜,你杀了她,是着急爬小爷的床吗?」他越说越兴奋,伏在我颈子上喋喋不休。
可我耳中一片嗡鸣,除了那几个字什么也听不见。
骑射…浮水…捕猎?
我怎么完全不记得自己还有这些技能?
而且,我明明最害怕游泳了!
脑子里像插了一根钢针,头痛欲裂。
江燃这些浑话好似一把锋利的匕首,将那张困住我的巨网撕开一道裂痕。
有什么东西,在慢慢觉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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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束光打在我脸上,丁伯掀开帘子急急闯进船舱。
常年摇橹的船家肌肉遒劲过人,他一脚踹在江燃肩上将他踢开,又揪着他的头发把人猛贯到船舷上。
江燃登时头破血流。
我来不及谢丁伯,赶紧手忙脚乱去捡散落在船舱里衣衫,没想到转头却被丁伯铆足了力气一巴掌扇在左脸。
我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打蒙了。
一排牙齿酸胀难忍松动摇晃,脸即刻肿的老高,咸腥的鲜血从嘴角流出。
「丁伯?」我瞪圆了眼睛,忽的就蓄满泪水,向他比了个不可置信的手势。
小时候丁伯常偷偷载我在太湖上泛舟玩耍,我能用手势和他简单交流。
没想到他直接开口骂道:「没脸的小贱人!」又走到江燃身边重重踹了他一脚:「四少的货你也敢动!」
丁伯在岛上干了几十年,平时老实巴交任劳任怨。
有时候教习下人的头头打他出气,他也只会蹲在后院偷偷抹眼泪,更何况他耳聋嘴哑人尽皆知。
「丁伯,你这一向都是装的吗?你到底是什么人?」我颤抖着哭腔问他。
到这时我才真的怕了。生命中深信不疑的人,一天之内一个两个都这么变脸,我快要承受不住。
丁伯并不理会我,只掐着江燃的脖子又给他几个重重的耳刮子,狠声说:「上面的船马上就到了,快把这小贱人弄到岛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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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忙跑到甲板上,果然看到不远处一座气势恢宏的楼船正在飞速迫近。
船头一个公子长身玉立衣袂翩翩,正拿着一架西洋望远镜迎风眺望。
再回望四周,我双腿一软跌坐在甲板上。
前方赫然是一座峥嵘的后山,山崖边梅花树上飞舞的明黄色布条还是凌波踩着我亲手绑上去的。
原来,刚才丁伯只是假装将船摇离了小岛驶向岸边,为的是在官差和老师同学们面前将我带走。之后在湖面上兜了个圈子,他又悄悄把船开回岛的另一面。
丁伯绝对是有预谋的。岛中央有一座很高的山,从这里登岛,学校里的人根本看不见。
现在他们一定以为我已经回到岸上,被江燃带进了衙门。
绝对不会想到我又回到了岛上!
我欲哭无泪。
江燃的变化让我方寸大乱。
为今之计只能硬扛,拖到有人发现不对劲,前来搜岛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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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伯自从开口讲话,便也不在我面前装了。
他重新操起船桨朝岸边划去,因他臂力实在过人,再划个四五十下就要靠岸。
我横下一条心,眼下只能将计就计,先回岛上找到凌波,再慢慢确认江燃葫芦里面卖的什么药。
可惜江燃这个有毒的人,他不允许。
刚才远远望见的那座楼船转眼已经逼近,能够看清楚二层甲板上坐着几个穿常服的中年男人,怀里皆依偎着妆容艳丽的粉头。
那分明是一艘……花船!
岛上都是女学生和□□,这么多男人乘着一艘巨大的花船,来女学岛做什么?
楼船上的水手喊着号子打旗语示意即将靠岸,让我们退后让路,看起来非常熟练。
江燃低骂了一声,不顾满脸挂着鲜血,脚步踉跄也走上甲板。
他伸出一只手,抓着我后脑的发髻将我按在甲板上,迫使我朝向楼船那边跪下。
冰凉的指骨刮过我左脸的肿胀,江燃微不可查的叹息一声,蹲在我耳边低语:
「不要相信邓凌波。」
然后他按着我的头,将我大半个身子泡进湖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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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腥臭的湖水顺着我的眼耳口鼻猛贯进身体。
一下,两下,江燃下手越发狠戾起来,显然不打算让我活了。
「江燃你疯了!」丁伯大吼,手上的活计却不停下,奋力划像岸边。
灰暗的湖水接天翻滚,望不到尽头。
我见过许多湖泊,却没有一个像太湖这样令人感到绝望不安。
反反复复呛了太多次湖水,我已经忘记怎么呼吸。
两眼逐渐失焦。
其实我现在很怕水,怕极了。
我曾经失去了一部分记忆,一看到水就脚底发凉,从来没有想过下湖游泳。
可濒死弥留之际,我空白的大脑里全是刚才江燃说的那几句虎狼之词。
他说我是江都女学骑射武功最好的学生,还说我擅长浮水、捕猎……
是了,我分明会游泳的。
而且不仅会游,还游的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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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江燃按下水十几次之后,再次被拉着头发从水中提上来时,我终于能睁开眼睛。
我用光浑身最后一丝力气吸气将胸口蓄满,修长的双腿向后攀住江燃将他腰背牢牢锁住,纤腰一个巧劲给到,背对着江燃将腕子上虚铐的铁链缠在他脖颈上。
再向前一翻,再精壮的汉子也要被我拉下水中。
楼船上响起女人们的尖叫,混着男人们油腻的喝彩声传到水底,逐渐模糊。
借着水下的幽光,我看见江燃在水中扯开里衣,露出结实宽阔的胸膛,他指着右肩上一个恐怖的剑伤,又指了指我。
他硬拉着我揽在怀里,渡了好几口气,然后将我放开。
我精神一振,立刻游出好几米远,逐渐想起来一些事。
那些小时候在湖边上长大,和阿爹阿娘小伙伴们一起浮水玩耍的欢快记忆喷涌而来。
还有和邓凌波的……我们似乎也曾在太湖里浮过水。
我顺着小时候的回忆碎片,避开岸边的水草暗礁,轻松甩开江燃和追上来的丁伯,像一条箭鱼般飞速朝小岛东南角游去。
如果回忆没有出错,那么东南角的水下会有一个我和邓凌波的秘密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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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过去的时间里我想了很多。
豆蔻岛的秘密已经初露端倪。
江都女学是大齐第一女学,由历代皇后亲自督办,怎么会有满载官爷和粉头的花船登岛呢?
我只是非常担心我哥。
我哥作为江都府学正,又是女学的校长,这些事情他到底知不知道呢?
父亲常年戍边,在我出生之前就在边关有了新的小家庭。我没见过父亲几次,母亲又多病,是哥哥将我一手带大。
如今嫂子头胎已快生产,若哥哥真的牵扯其中……我们全家人连坐获罪事小,岛上念过书的每一个女孩、女孩们背后的几百个家庭,都将活着堕入人间炼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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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觉间,我游到一群巨大的花鲢鱼群中央。
豆蔻岛周围的花鲢鱼非常出名,因其体型巨大,有的鱼甚至长到了成年人大小,而成为一处奇景。
本朝很多文人墨客都为此登岛留下过墨宝。
这些花鲢鱼看起来像怪物一般非常吓人,脾气却非常温和。
我失忆之前应是游惯了太湖水,此时游在鱼群当中倒并不觉得害怕,反而不担心江燃和丁伯他们会很快追上来了。
我被黑压压的鱼群和水流裹挟着进入一片水草区,水草区里有很多小虾和水藻,花鲢大队伍应该是来此处觅食的。
这里水草长得太疯过于茂盛,导致阳光只能浮在浅层水面,透不进来。
冬天的湖水太冰,我体力差不多消耗殆尽,需要赶紧找到秘密基地,吃饱喝足一顿再徐图大计。
正打算游出去,忽然被一头急于觅食的巨大花鲢冲进水草深处。
被撞击的一瞬间我几乎失去意识,那感觉简直和被一头水牛从身上碾过没有区别(别问我是怎么知道的)。
我连忙扑腾了几下给它让出一条觅食之路,没想到一回头就看见了这辈子最最最最最最最最恐怖的场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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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了可能都没人会信。
十几个岛上念书的同窗女孩,水葱一样直愣愣插在水草之间。
女孩们脚底下都悬着重物,有的穿着睡衣,有的只剩下肚兜遮盖,更多的□□被泡发得没有人样。
如果不是恰好身边经过一只黑背花鲢,从它嘴里吐出一截漂亮的指骨,那段指骨上又套着个别致的梅花福禄八宝鑚金戒指,我会一直把眼前的一切当成是个可怕的噩梦。
可惜戒指是上个月城东富商王家嫡次女从我们手上抢走的那枚,是我从破烂街费尽心机淘回来送给凌波的,王二姑娘眼皮子浅硬从凌波手上撸下来套到自己右手食指上了。
那截套着戒指的指骨落到泥里之前,被我抓在手里,又猛的放开。
王家小姐快离岛的那几天,无时无刻不在女学里炫耀她马上要去嫁给京城权贵嫡出的公子哥。
现在人死在了岛旁边的水草里,我没命似的去捡那不值钱的破戒指干嘛呢?
它能作为证据吗?那半截指骨能证明什么呢?
到时候哪位老爷要查这伤阴德的案子,我直接带他来这里不好吗?
可我还是在那节手指彻底沉没在浑浊的水底之前,把它牢牢抓在手里。
王二姑娘,我知道已经没有用了,可这戒指是你生前爱惜的,我不能让它糟践在肮脏的污泥里。
我平时喜欢争强好胜,对不住各位姐妹。
但现在我心里生长出一股野蛮的志气,就算要豁出命来,也要给姐妹们一个明明白白的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