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入门试剑（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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铿锵的敲击声轰然响起，屠苏和陵端手持霄河剑，彼此冲击的力量震撼持剑的手，屠苏感受到陵端使出的劲十分霸道强劲，每一招每一式都震得屠苏虎口生疼，伴随着出招的力道，陵端脸上浮现着几分不怀好意的笑，想着下一招定要打得屠苏的剑直接飞掉，这样一来长老们必然对他刮目相看。
不过很快的，陵端就渐渐笑不出来了。
纵然他使剑的力道再强，屠苏持剑的手仍是稳当无比，丝毫没有任何慌乱或是紧张。
周围新入门弟子对屠苏的同情神色，也逐步被惊讶所取代，大家看着两人使出三才剑的一招一式，多少都有感叹，这套入门剑法陵端和众人都练习了三十日，只怕对于起步早的陵端还远远不止三十日，可是眼前的百里屠苏，只用了十日的时间，这套剑法使得已经比他们大多数人要好。但看屠苏每一招都如行云流水，顺畅自然，面对强大的对手丝毫不见慌乱，反而沉稳如山，哪怕曾经对百里屠苏多少有优越感的弟子，此刻心里也说不出话来了。
而一旁观看的芙蕖，刚刚在听到屠苏要和陵端对阵时提心吊胆，此刻这份紧张也渐渐放轻松了许多。看到屠苏师兄的神情，应付陵端也并不显十分困难，芙蕖心里也为屠苏感到高兴。
屠苏与剑，似乎有着浑然天成的默契。
如果说大师兄陵越像是个天生的修道者，那么屠苏师兄，或许就是天生的剑者。
纵然向来严于律己律人的大师兄陵越，见屠苏每一招每一式都使得很到位，攻守得当，应付自如，也露出了赏识的神色。
座上观看的众长老们，当然并不太了解大家的心思，只是看到这一场比试两人彼此拆招都做到了招式到位，熟练自如，也彼此交换着赏识的眼神。
然而神情看似淡然的执剑长老，眼神则略有不同。
从今日第一场试剑开始，紫胤真人的目光便仔细凝视着场上每一名弟子使出的每一招每一式，虽是面上表情淡然无所变化，但眼神总是深邃得令人猜不透他的想法，不过自陵端和屠苏比试开始，他注意屠苏的时间就明显比注意陵端的时间，要多一些。
此刻他看着屠苏的眼神里，似是有着几分让人读不透的情绪在，除去欣赏剑术之妙，更有几分怜惜之意。
一招一式过去，陵端渐渐觉得有些难堪了。
他方才好几次设想过，只要自己多用些力道使出下一招，屠苏就只能剑飞脱手，然后他就再一剑指着对方咽喉，把对方吓得屁滚尿流，在众位长老面前出尽洋相。而自己可以洋洋得意看向各位长老，收获长老们如获至宝的爱惜之情。
可这百里屠苏，偏偏对招过程中的每一招都接得稳稳当当，甚至丝毫看不出落于下风。
这怎么行？
他从小就跟着父母修习仙道剑法，戒律长老带他上山之时也说他天赋不错，他也自认为入门天墉城自己必定能处处高同龄人一等，毕竟这天墉城的入门剑法，他早已先大家一步学过了，根本不在话下。
可百里屠苏算什么？
他从前没有学过剑，入门也不过才十日，可就凭着十日的努力学习，竟然就可以与他陵端一较高下，这怎么可能？
眼看着三才剑的剑式已经只剩最后几招，如果招数用完双方试剑就会结束，但就这么结束了，他陵端在各位长老眼里，岂不是沦落到和一个入门十日的孩子不相上下的结果吗？
不，这绝对不行！
陵端咬了咬牙，瞬间脑海里下了一个疯狂的决定。
还剩下最后两招的时候，屠苏依循练习的记忆，正要使出下一招地生万物之时，却忽见陵端使出的剑法与自己记忆中的招式有所不同，这一招本是剑柄斜向地，剑锋指天，熟料陵端却是将剑收于身后，以指代剑使出同样的招式，向屠苏指来。
如果寻常看，这一招不用剑使出，不过是平平无奇，但屠苏却是仅仅半秒的迟疑后，就立刻后退了一步并横剑于胸前。
一股无形而强大的力量，打在了屠苏的剑身之上，让屠苏不自觉后退了数步。
“啊——”芙蕖见状一声惊呼，众人目光从一瞬间的疑惑，变成了惊愕。
同样的三才剑法，却不料以指代剑，凝气使出，威力较之用剑本身竟更为惊人，方才如果不是屠苏反应奇快，横剑拦住对方的气剑，那么陵端使出的刚刚这道剑气就会直接打中屠苏的脸了。
后果，将不堪设想。
“不可！”陵越率先反应了过来，三才剑法，确实有两种使出之道，初入门的弟子通常从剑开始练起，直到修为到了一定程度，便可以以气代剑，使出招式更为无形无影，让对手难以捉摸。
然而这并不适合用于新入门弟子的入门试炼，因为以气代剑，威力更甚于用剑本身，看似不利的锋芒，亦将成为致命杀招。
陵端仗着自己入门前就修习过相应心法，竟然不顾同门道义，在试剑场上使出这般招数，万一力道控制不好，甚至会危及百里屠苏的性命。
孰料陵端并不理会陵越的喊声，见方才的偷袭并未让屠苏落败抢得先机，而是咬牙硬着头皮以同样的方法，使出了三才剑的最后一式，天人合一。
这是剑法之中威力最大的终招。
纵然是同样用三才剑法，百里屠苏持剑使出天人合一也绝对挡不住陵端以气代剑这招，陵端如此行径，已无异于是为求胜利不择手段了。
在场的入门弟子有些人甚至闭上了眼睛不敢看接下来的情形。
陵越欲上前拦招，不过对招的两人站得太近，他的距离太远，根本远水救不了近火。
就在大家都以为屠苏这次肯定会受伤的时候，谁料场中的屠苏见到陵端最后的招式忽然眼中神情一变，当陵端凝气指剑而来，屠苏放松了手中握剑的力道，剑忽然变得轻巧灵动，经一阵旋转便借力打力化消了陵端强劲的招式，而旋转后的剑也在屠苏眼明手快的当下自陵端右肩处再度握上剑柄。
这是大家从未见过的招式，也不是三才剑法之中的任何一招一式。
陵端一时间也愣住了。
纵然他有着比入门弟子们更丰富的招式学识，此刻也未看出屠苏使用的是何等招式。
就在屠苏重新握上剑的一瞬间，屠苏自然而然地用手中的剑柄从右肩处狠狠砸了陵端一下，陵端顿时哀嚎了一声倒地。
在场所有人都变了颜色，上座的掌教，以及威武、凝丹、妙法和戒律四位长老表情或是皱眉或是不悦。
唯有一人，自看到屠苏最后使出的制服对手的招式，眼神中忽然一亮，惊讶的神色不言而喻。
“真是胡来！”掌教真人忽然站起身严肃道，与此同时一旁的陵越和芙苓也各自赶到了屠苏和陵端的身边，伸出手阻止两人继续斗下去。
屠苏回头见陵越扶住了自己的肩膀并朝自己摇了摇头，似乎也反应了过来刚刚发生的事情严重性，立刻后退了几步，站定不再动手。
“哎哟哎哟，疼死了。”
陵端夸张的喊声叫得众人都听得见。不过新入门的弟子中，同情他的可谓寥寥无几，特别是芙蕖，见他此刻喊疼，简直是一脸嫌弃。
“芙苓！”凝丹长老一声唤，芙苓立刻伸出手凝结阵法在陵端刚刚被屠苏打到的右边肩膀处，片刻之后陵端似乎感觉好了些，也不再喊疼了，芙苓随即把陵端从地上拉了起来，指示陵端站在一旁。
“你们两个，真是胡乱来。”
掌教真人立于展剑坛石座之上，一脸不悦。
“今日是你们入门的第一场试剑，是考察你们的修炼成果，不是让你们显耀本事更不是互相比拼决斗！”
掌教真人语中带着些许怒意，教人听了心生胆寒，陵端和屠苏两人都不再说话，只是同时跪下安静听着训斥。
“掌教真人，刚刚这不是屠苏师兄的错！”众人抬起头，眼见芙蕖站了出来一步，此刻在众人目光的聚集之下虽然满脸通红，但仍是不惧道：“刚刚是陵端先行不守试剑规矩，使出了其他招式，屠苏师兄只是不想受伤被迫自卫，这不能怪他！”
“芙蕖，不得无礼！”陵越立刻低声呵斥了芙蕖一句，“掌教和各位长老均在此，是非曲直自有分明，不需你来说明。”
“我！”芙蕖还想说什么，但被陵越一个眼神瞪住，脸上表情虽是打抱不平，却仍没有再说下去，有些不情愿地行了个礼，悻悻退回了入门弟子的队伍之中。
“戒律长老，今日之事，依照门规该如何处置？”
掌教声音恢复了平静，一旁的戒律长老涵究真人思索了片刻后道：“两人于试炼场上试剑，但都不守试炼规矩，按天墉城门规，这属于私相争斗，重者应罚其逐出门墙，轻者亦需上思过崖面壁。不过……”
戒律长老迟疑了片刻，继续道：“不过考虑到两人都是新入门的弟子，又都是第一次参加试剑，且未造成严重后果，这处罚可由其亲传师长定夺。”
“威武长老的意思呢？”
威武长老涵晋真人一脸金刚怒目之相，此刻被问到处罚弟子却是有些不知所措，思考了片刻道：“依我看，目前他二人的亲传师长人选未定，又是新入门弟子对天墉城门规不甚了解，虽不能免于惩罚，倒可以从轻发落，示警于门下其他弟子便罢。”
“今日之事，虽然两人均有不当之处，”一个沉稳温和的女声响起，正是妙法长老凝虚真人：“但责任亦有主次之分，依我看，陵端擅自以三才剑法凝气之术以求速胜，争斗之心骄纵，应负主责，屠苏虽然以旁道剑法抵挡化解，却也是临机之下应变的自卫之道，并未恃武凌人，只需负次要责任即可。”
“妙法长老，弟子不服！”听完妙法长老所言，跪在地上的陵端立刻抬头道：“长老，弟子虽然使出了凝气代剑的法子，但所使用的的仍然是三才剑法，并未脱离试剑内容！反倒百里屠苏，所使的招数根本从所未见，也不知是何旁门左道的功夫，他才应该负主要责任！”
“住口！”陵越厉声呵斥道：“陵端，入门弟子之中数你年纪最大，本该最识大体知进退，如今造成这般结果还不知自省，反倒推卸责任，实属不该！”
“我……我……”陵端看似不服，但看到陵越那严厉的警告表情，又似是没了相争的底气。
“哎！罢了罢了，念你二人皆是初犯，也不多加为难。既然你们二人亲传师长未定，就暂选二位长老先行警教。”掌教真人似是无奈叹了一口气道：“戒律长老，对陵端的处罚，就由你来定吧。”
戒律长老起身向掌门拱手道了一声“是”。
“至于屠苏这边，就由……”
“掌教真人。”
未等涵素真人说完，一道修长清冽的蓝白身影轻甩衣袖走下了石阶，只听得那人一语，天墉城无论长老弟子，皆噤声不语，齐刷刷目光聚于那人一身。
只闻紫胤向掌门拱手问道：“可否将百里屠苏，交由紫胤处置？”
在场众长老顿时集体愣住。
执剑长老已在任此位三百年，天墉城上下皆知他素来不爱过问天墉城繁杂事务，平日里极少参与天墉城日常事务打理，更不会主动去担任处罚犯错弟子这种小事，天墉城众人都知道执剑长老喜欢清静，往常谁也不会拿这种事情去烦他。
但今日，执剑长老竟然主动要求由他惩戒百里屠苏，这委实不能不令人感到惊讶。
不过惊讶归惊讶，在天墉城之中，虽然嘴上没人说，但心里都知晓执剑长老地位颇高，现任掌教和其他诸位长老都是紫胤的晚辈，也曾受过紫胤指点，因此执剑长老的名望地位犹在掌教之上，他之请求自然不会有人拒绝。
“自然是好。”掌教真人虽然讶异，但仍是笑着点头允诺：“即是如此，有劳紫胤了。”
得掌教许可，紫胤真人负手缓步行至跪在地上的屠苏跟前。
这件事从发生到现在，百里屠苏自始至终跪在地上，不发一语，也不为自己辩解一言。
在听到紫胤向掌教请求由他处置自己的时候，屠苏便低下了头，不敢再抬起。
他知晓今日之举必定难以善了，虽然视界中瞥见熟悉的蓝白道服身影一步步飘然至于自己身前，仍是跪着不敢抬头看。
他并不怕被惩罚，被责骂，但此刻却害怕抬头，看到那人对他失望的表情。
紫胤真人注视低头的屠苏，周围弟子眼中，素来表情寡淡的执剑长老看着屠苏的眼神，似是有着一言难尽的神色，就在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声后，紫胤真人淡淡道：“屠苏，你随我来。”
而后转头向一旁的陵越道：“陵越，你也一同。”
“是，师尊。”陵越立刻拱手道。
“芙蕖，你怎么不回去？”
眼见试炼已结束，大家都一哄而散，惟有芙蕖仍是呆呆立身在展剑坛之上，看着百里屠苏离去的方向发了呆。从方才一直沉默如金的芙苓却是忍不住问道。
“芙苓师姐，听说执剑长老是很严厉的，对吗？”
“这嘛，自然是严师出高徒。”芙苓微微一笑道：“执剑长老在天墉城三百年，据说纵是前代和前前代掌门执掌门派后，都因处事不公亦曾被执剑长老处罚过，更不要说陵越自入执剑长老门下以来，是怎样要求严格了。不过正因为如此，陵越才能如现今这般严于律己，出类拔萃不是吗？”
“确实如此，可是屠苏师兄并没有做错什么，他不该受到惩罚呀。”芙蕖仍是心有不甘为屠苏感到委屈：“如果当时屠苏师兄不那么做，他自己肯定会受伤的，为什么要罚他呢？”
“呵呵。”
想不到芙苓却是抿嘴轻笑道：“芙蕖师妹心地真好，不过你不必担心，你说的这些，既然你看得出，执剑长老目炬神慧，又怎会看不出呢？”
“啊？”
“我在天墉城这么多年，见过执剑长老的日子比师妹多得多，相信师姐，我观执剑长老今日神色，对百里屠苏并无责备或怪罪之意。”
反倒，有着几分寻常难见的人情味。
“真的吗？如果是这样那就好了。哎？”芙蕖忽然反应了什么事一般，回头直愣愣看着芙苓师姐。
“师妹这是怎么了？”芙苓笑着问道。
“师姐你看起来也没比我大很多呀，你在天墉城能有多少年了呢？”
“这嘛！”芙苓掩嘴笑道：“算至今日，已四十八年有余。”
“什么？”芙苓笑意嫣然，芙蕖则是吓得瞪大了眼睛。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入门试剑（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