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风铃惹的祸》梨花落落

5、不速之客

　　望着月影沉默的背影，风铃知道她又在压抑自己了。起身走到她身后，再次将花环戴了回去。“月影姐姐，可愿意听我说一句？”娇柔的脸庞缓缓转向她。“我不会像月昊哥哥那样劝你去接受治疗，我认为这是你的选择，谁都没有权利去干涉的。但是，将自己困在这个黑暗的神殿里面，姐姐你真的甘心吗？这一辈子你都要生活在这片虚幻的光明中，你真的希望如此吗？”

　　被道中心事的月影，逃避般的避开风铃的注视。她的视线仿佛一道利刃，将自己虚伪的坚强划得七零八落。

　　风铃拿起一朵清香的菊花，放到她的手里。“至少，你该亲身体会一下这个世界有没有让你努力的价值，对不对？”月影迷惑了，她又何尝不想感受这些动人的生命力呢？可抚摸自己一头的银发，想到几年前误闯进来的小宫女，被吓的躺了整整一个月，叫自己怎么还有勇气去站在众目睽睽之下呢？

　　风铃看到她的动摇，大眼滴溜溜一转，“姐姐，如果你怕被别人看到的话，我倒是有个好主意哦。”恩，这个进步可真不容易。月影抬起头，疑惑的听着。“我们要学古人，来个秋夜赏菊，配上美丽的月色，一定非常的风雅，当然这是我们的小秘密，连月昊哥哥都不要告诉。可好？”

　　想到可以瞒着聪明的哥哥，做出自己都不敢想的事情，月影骨子里的孩子气被风铃带了出来。小巧的樱唇，扬起一抹笑容，最后的挣扎始终败给了自己强烈的渴望。

　　秋天的深夜，争奇斗艳的御花园中，此刻只有秀丽的菊花还在默默吐露着芬芳。“满园花菊郁金黄, 中有孤丛色似霜。”这让古往今来文人雅客们疯狂抒情的花朵，与园中的倾国美人形成一副令人痴迷的秋夜美人图。风铃在一旁，满意的在月影身上看到希望的火光。她费尽心思让小蝶和小蜓营造出来的私人空间，功不可没。不过这可要感谢月昊御赐的令牌，否则事情可没那么容易办到。

　　目的达到了，该好好犒劳自己了。赏菊嘛，就要好好的吃东西，干看那菊花有什么意思啊。风铃走到亭中的石桌前，挑上一块上好的芙蓉糕，轻轻放在了月影的手上。“月影姐姐，你快尝尝看，这是小蝶帮我们准备的，好吃的不得了呢。”说话的当，她的手也没闲着，一个劲的直往嘴里塞。

　　月影摸着手里的凉糕，听着某人狼吞虎咽的声音，心中的恐惧渐渐平息下来。这里，好香。这就是菊花的味道么？淡淡的，就像轻柔的风拂过脸颊，让人心旷神怡。还有虫鸣的声响，水流的潺潺，还有更远处似乎是群星殿传来的乐声。放下手中的芙蓉糕，月影慢慢走下小亭，摸索着靠近附近的一丛菊花，轻轻嗅着。

　　风铃抓着满手的食物，跟在她身后，介绍着她触摸到的每一样事物，与月影一道分享着初见它们的欢欣和喜悦，快乐无比。“嗯，这茉莉茶可真好喝，小蜓干么那么小气，给这么小壶。月影姐姐，你在这里不要动哦，我去拿壶茶马上就回来。我已经命人将这里守着，不会有什么人靠近的，你放心。”说完，拔腿就跑。

　　“哎！”月影还没来得及出口，这个家伙已经跑得听不见声音了。不过，正如她说的，这里是皇宫大内，应该不会有什么的。她站在花丛里面，仔细的摸着每一朵花，感受着它们形状的不同，努力将它们的姿态在记在脑中。秋风萧瑟，一身白衣的她宛如司花的花神，清丽脱俗。

　　一身夜行服的男人破坏了这协调的画面。他本来是来皇宫偷东西的，没想到却被这菊花仙子轻易吸引自己的注意力。月影敏感的感觉到阳刚之气的靠近，她倏的转身，面向热气的源头。

　　“谁？”她的身体开始颤抖，她知道她开始害怕。

　　“一个被你偷走心的人。”带着笑意的声音。

　　没有想到会听到这种回答，月影的思路明显慢了半拍。双颊泛上一片红潮，“你胡说。”

　　她的反应让他更加坚定了心中的想法，一个大步，大手一伸就将这落入凡间的仙女纳入怀中。“啊！”早料到她会这样，冷羽想都没想的低下头，覆上她的唇，趁她还在惊讶之余，迅速的攻城略地。

　　月影的脑子，一片空白，这个男人，他在做什么？当他的唇离开她的芳香时，她才突然醒悟，反手就是一巴掌。可惜这个男人好像看透了她的心一样，轻松挡下她的愤怒，一手搂着她的腰，一手将她的双手压在她身后，炽热的气息在她的脸上游移。

　　“别叫哦，否则我不敢保证刚才的事情不会再次发生，因为我毕竟不是君子。”笑意盈盈的眸子，满足的望着小嘴上的嫣红，这是他的杰作。“你叫什么？”他想将她带走，带到他的生命中去。

　　月影羞愤的挣扎着，企图离开这个让她窘迫的男子，他黑幽深远的视线让她好不自在。除了一旁的虫鸣声、水声，沉默在两人之间弥漫，形成一种安静的、亲密的，又带有三分紧张、七分热度的氛围。

　　“月影姐姐！”一声欢快的呼唤声夹杂着清脆的铃铛声，打破了这种暧昧。

　　感觉到腰上的热度突然消失，月影提到嗓子眼的心倏的掉了下来，无力的跪坐在了冰冷的庭院里。风铃眼看不对，三步并作两步的奔来，“月影姐姐，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了？我来给你看看。”反手搭在她的脉搏处，风铃只感到她的心跳的好快，除此之外没有什么异常呀。

　　“我没事，只是有点累，想回去休息了。”月影虚弱的回应她的焦急。树影里，一双漆黑的星目饶有兴趣的看着这一幕。今晚还真是收获颇丰啊，不仅偷到了东西，还发现了一个让自己心动的女人，更没想到的是见到了一个没有料到的人，这下子可有趣了。冷羽丢掉嘴里的树叶，起身伸了个懒腰，该打道回府了。一个飞跃，只留下树枝在秋风中瑟瑟发抖，和满地的金黄菊花。

　　整个黑谷大厅静悄悄的，一根针掉在地上的声音仿佛都能清晰可闻，众人屏住呼吸，不敢出声。自从少主从白云山庄独自一个人回来之后，性情似乎比以前更阴沉了。没有人敢开口问风铃的下落，只怕一个不小心就被上头的主子拧断了脖子。黑夜如往常一样，喝着蓉娘为他精心准备的沉香茶，俊美的脸庞冷得犹如二月飞雪，连袅袅上升的热气都似乎被冻得不见了。

　　就在大家僵持的当儿，冷羽狂放的笑声由远处传来，让众人如释重负，长长的舒了一口气。黑夜挑眉，三天前才飞鸽传书让他帮自己找点东西，不过几天时间，这痞子就亲自登门拜访，莫是遇到什么事情？

　　“大冰块，你要的东西到手了，接好啊！”一只黑木漆的小巧盒子飞过大厅，不偏不倚的正好落在黑夜的手中。“你可真够走运的，要的这种难找东西，居然近在咫尺，藏在皇帝小子的深宫里。要知道，为了亲爱的你，我可是搭上身价性命，夜闯皇宫盗宝，这次看你拿什么来谢我。”他走到大厅的椅子旁，大大咧咧的坐了上去，手里的桃花扇不停的来回摇晃。

　　“是吗？”黑夜将盒子小心的放在身旁的小几上，“怕是偷到哪个嫔妃的寝宫去了吧？”

　　众人都诧异的望着冷羽，又回头看着黑夜，不知道他们到底在打什么哑谜。冷羽带着慵懒的笑容，藏在扇子后头的眼睛却紧紧的盯着他。

　　这家伙，观察力还是这么敏锐，什么事情都瞒不过他呢！“人家好冤的，我可是好认真的在皇宫里面为你工作呢。”冷羽一脸撒娇的表情引来无数作呕声。

　　“哼。”黑夜不屑与他争辩，起身解散众人，与王凌志一起朝内院走去。

　　冷羽打量着身边沉迷于香茶的男人，心想昨晚见到的事情要不要高价卖给他呢？嘻嘻，他应该很乐意做这个买卖的。清清嗓子，他狡猾的双眼盯着眼前的猎物，将手搭在黑夜的肩上，“我说，我昨天碰到了一个旧人，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听听呢？”手下的身子一硬，冷羽心里乐开了花。

　　“不用。”恢复往日的冰冷，从黑夜的脸上看不到丝毫的动摇，他手里的茶仿佛比这个旧人更吸引他，他爱不释手的缓缓摇晃着。

　　抬头才发现黑夜书房里的飞鸽，冷羽失望透顶。哼，这家伙比他出手快多了，他还在奇怪这冰块怎么这么耐得住，原来早派人打听清楚了。唉，害自己白高兴一场，银子也没得赚了。

　　四天后，山下传来消息，冥宫使者向各大门派发下挑战书，公开挑明要为二十年前的灭宫事件报仇。当年的宫人不是都没屠杀殆尽，难道真是从冥界的坟墓里面爬出来复仇的？一时间，江湖武林，人人自危，谈宫色变，这个让人深恶痛绝的门派又要重新出现了。

　　其实，冥宫从何时开始在江湖中出现的，无人得知。这宫里全部是女人就是它最大的特色，这些女人或妖娆，或清丽，或智慧，或强劲，都有着吸引男人的特质。但是她们最大的共同点并不是这个，而是——毒。冥宫的人擅长使毒，就如黑谷的人擅长医术一样天经地义。没有一个人可以随意的靠近她们，因为什么时候她们不高兴了，就会把你毒的尸骨无存，连根头发都不留下。

　　冥宫最高权利者自然是她们的宫主了，下有四大长老为她管理宫里的大小事务。冥宫的一千零八位宫人分别下属于四个殿：黄泉、忘川、奈何、炼狱。这些人可以依照自己的喜好自由炼制毒药，在宫里，毒可以决定一个人的身份和地位。当一个宫人炼制的毒药得到长老的认可，她就可以升上殿主的席位，当然这不是一成不变的。

　　这些女人不单是任意的按照自己的意愿在江湖上为非作歹，还经常打家劫舍，无恶不作。正因为她们的嚣张无人能治，二十年前，新兴的三大山庄联合武林各大门派的力量，经过千辛万苦在她们所住的花岛将她们赶尽杀绝。虽然从性质上来说这是一场正义的自卫战争，但是毕竟太过于残忍，当年也受到一些武林正道的指责。

　　但是不管怎么说，三大山庄从那以后名声大噪，尤其以白盟天领导的白云山庄为首。而在那场恶战中，清风山庄的庄主清芙蓉在最后与宫主的对峙中，中毒身亡，只留下当时仅仅三岁的清玉鄢。在白盟天的帮助下，她才得以将清风山庄保存到现在。

　　听着属下的报告，黑夜皱紧的眉头更加显得他阴郁不堪。白盟天一年前突然中毒，他正好在天城办事，一时技痒跑到白云山庄去查看，却惊异的发现是冥宫的冥花毒。若是这事算上，他已经有两次直接与冥宫短兵相接。第一次在树林遇到风铃，意外的被人袭击，那奇异的毒让他联想到了白盟天和这个消失已久的门派。因为袖箭上的毒不是别的，正是冥宫四大奇毒之一的归命。

　　抚着隐隐作痛的额头，黑夜烦恼了。照理说，冥宫重出江湖只为二十年前的仇恨而来，为什么会找上黑谷呢？虽然那年娘的手帕交清芙蓉亲自登门请两位下山助他们一臂之力，爹也只是送了一些解毒的上好药材，并没有答应啊。为什么她们要偷袭自己呢？这里面难道另有隐情？近年来兴起的谣言究竟是怎么回事？

　　众多的问题让黑夜毫无头绪，望着窗外的落叶，他自然的想起了一个人。当手下向他报告风铃的行踪时，他着实吓了一跳，那夜神秘的白衣男子，竟然就是当今的月帝。这丫头当天一意孤行，根本就不管危险与否就走人，虽然处于盛怒之中，黑夜仍然保持完美的冷静，他觉得自己根本就没有理由去关心风铃那么多，即使她在医学上有着过人的天赋，但是这还不足以说服自己将她找回来。可是，心中隐隐的思念又让他欲罢不能，末了，只好选择这种折中的方法来安抚自己焦躁的情绪。

　　屋外充满的脚步声将黑夜从冥想中拉了回来，王凌志神色紧张，气喘吁吁抱着一位昏迷的姑娘跑了进来。“少主，大事不好了，清庄主在山脚下被冥宫的人袭击，死伤惨重。”

　　黑夜看着他手上的人，一身青衣表明了她的身份。“丢出去。”

　　“可是，少主，这样好像…”剩下的话在黑夜的瞪视中自动爬回肚子里。正在王凌志左右为难的时候，蓉娘端着刚准备好的莲子汤走了进来。刚才她在外面听得一清二楚，这个孩子的脾气怎么跟他爹相差十万八千里呢？

　　“夜儿，玉鄢不管怎么说也是你娘当年为你订下的媳妇。你怎么可以看她身处危险，置身事外呢？再说，她是清风山庄的现任庄主，她带着手下出现在黑驼山，一定是找你有什么事情。她在来的途中受伤，你却不闻不问，道义上也说不过去啊。更何况，黑谷如今是多事之秋，若她真是为冥宫之事而来，我们就更应该将她接回来，不是吗？她好歹也是故人之女，你这样叫你爹娘九泉之下拿什么脸去见清庄主？”

　　虽然黑夜不乐意但是他不得不承认容娘说的有道理，这个时候的黑谷不能再出半点差池。

　　“少主，属下已经将清姑娘和其他人安排在冬苑疗伤。”王凌志带着一身的药味回到书房。

　　“玉鄢情况怎么样了？”虽然黑夜不喜欢，她可是见过玉鄢几面，挺投缘的，蓉娘着急的问着。

　　“呃，清姑娘的状况似乎不大好。其他人都只是中了九阴散，但是清姑娘的毒似乎有点怪，像少主上次种的袖箭，但是又不是太像，黑老正在为她诊脉呢。”

　　“受伤了吗？”黑夜闻着满屋子的药味，看着手下送来的飞鸽传书，上头都写着风铃每天的生活。

　　“谢少主关心，属下没事。”他意识到自己身上的药味太浓了。“只是去救清姑娘之后，有点担心冥宫的人做了什么手脚，所以用药液将衣服等处理过了。”他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告诉黑老，三天之内将清玉鄢的毒彻底清理干净。”他可不想在这里再多看到那个女人一眼，只怕再多几天，蓉娘又会找出一堆乱七八糟的理由来逼自己留下她了。

　　拿起笔在小纸上写下几个字，小心将纸条塞入竹筒里，接过王凌志递过来的飞鸽，将它重新放飞到天际中。望着它消失的身影，黑夜才安心的走进屋里继续自己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