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藏》野樱西瓜

3、003

　　听了程维的答话，宁歆松了口气。

　　只要能把事情快点做完了，不要一直拖下去就好了。钝刀子割肉的感觉并不好受。

　　挂断了电话，宁歆向着前台小姐重新说明了情况，然后在对方的指引下顺利找到了程维的办公室。

　　抬起手敲了敲门，“请进。”，还没等她说话，里面的人就先开口了。

　　有些忐忑的转动把手打开办公室的门，宁歆抬脚迈了进去。

　　这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办公室，并没有宁歆想象中的富丽堂皇，放在整个程氏集团里，也很是不起眼，完全配不上在里面办公的人的身份。但是，程维往那里一坐的气场，却让整个房间显得不一般了。

　　宽大的红木办公桌后，坐着程维漫不经心的身影，他靠在椅背上，双手放在下巴上，支着头看着进来的女子。

　　宁歆悄悄打量了自己的穿着，心里却是有点苦涩。

　　她还不如穿平时那一身，这样努力维持体面却完全不值一提的样子更让她显得可怜了。

　　“坐。”程维在办公桌后坐直了身子，用手指了指对面的椅子，示意宁歆坐到那里。

　　对面的宁歆按照他的指示，拖出了椅子，坐了下来。

　　两相对视，气氛有些尴尬，还是程维主动打破了这份安静。

　　“自从上次分开后，我们应该有一年多没见了。宁小姐。”程维用平缓的语气说着，其中不含任何情绪色彩，让宁歆摸不透他的意思。

　　他这是单纯叙旧，还是嘲讽，抑或是在宣示她与他身份的悬殊？

　　宁歆没有说话，只是继续静静的听着。实际上，就算让她讲，她也是不知道要说什么的。

　　“或许，我应该再向你说一句，我对你从来没有半点不轨的心思。”程维又说道。

　　“我对你没有半点不轨的心思。”这句话将宁歆倏然间拉回了两年前。

　　那时候，她已经在程氏的那家分公司内帮了程维许多的忙，两人之间渐渐的熟悉了一些，更像是朋友了。

　　但是突然有一天，程维向她告白了。

　　宁歆记得，那是一个下着大雪的夜晚，两人在一家新开的西餐厅吃完晚餐后，和着天上不断飘落的大雪，两人就这么走在熙攘的街头。因为是宁歆提出想要先走走，所以程维才这样默默陪着她的。

　　宁歆穿着一件驼色大衣，头上戴着一顶贝雷帽，长长的卷发披在肩上，像是从异国他乡飞来的精灵般美好剔透。

　　就在她抬头看着漫天飞舞的雪花时，程维也正驻足在一旁看着她。

　　然后就在那个时候，宁歆的手被旁边的人捉住了。

　　完全在状况外的宁歆看着事情像电影情节一样行进着，程维说他喜欢她，希望她做自己的女友。

　　在那段与程维相处的日子里，宁歆从来没有对他起过其他心思，甚至说，还有些开心程维和那些追求她的人不一样，这个世界上还是有让她不那么讨厌的异性的。

　　但是就在程维说出那句话的那一刻，一切都变了。

　　宁歆冷冷的将手从程维的手中挣脱，然后毫不留情的说道：“事情就到此为止吧。”

　　原来一直以来都是她想错了。

　　后来，两人就不再联系，宁歆额从程维的分公司里离了职，两人就像两条平行线一样，再无交点。

　　“都是过去的事了，还是不要再提了吧。”宁歆将思绪拉回当下，一句话将话题带了过去，然后就说起了商业合作的事。

　　对面的程维没有打断她，只托着腮静静的听着。

　　接过宁歆带过来好的方案，“你是凭什么判断安云可以在一年后为盛达带来30%的利润增值的？只是靠你的推算？这样的理由不能说服我。”程维毫不留情的反驳了宁歆熬死熬活做出来的方案。

　　以前两个人合作，讨论更多的是关于艺术还有创意方面的事情，这样的商业数据类的东西不是宁歆的强项，但显然程维是精于此道的，因此他只用一句话就将宁歆的接下来的措辞呛住了。

　　程维想，一码归一码，就像宁歆刚才说的一样，事情早已经过去了，刚才他提，也不过是不知道两人之间要以什么样的方式开场。但是，他知道，自己绝不会再被对眼前这个人的感情所支配。

　　所以他没有任何顾忌的说出了自己最直接的感受，反驳掉了宁歆的话。

　　这个方案确实没有做到让他满意的地步。

　　宁歆深呼一口气，点了点头。这个地方她当时做的时候确实抱了几分侥幸心理，现在被人提出来，她并没有怨言。

　　“好，程总，那我先回去重做一份，回头一定会带一份让双方都满意的方案来的。”这样的场景，在不经意间激起了宁歆的斗志，虽然平时都是软趴趴的，但是她不想在程维面前再丢脸。

　　这份方案她一定会好好做出来的。

　　这是个不怎么美好的结束，却也给了宁歆一个逃离的理由，她从座椅上站起来就开门出去了。

　　在回程的公交上，宁歆又不禁回忆起了过往生活的点滴，以及自己还被关在监牢里的父亲。

　　那样的权力，做任何事情都随心所欲的感觉现在只属于程维，却与她再没有任何关系。

　　凭着她自己这样一点一点的努力，恐怕穷尽这一生，也无法替父亲洗清冤屈了。

　　如果是拥有程维那样的力量，她一定能够将事情办得圆满的。

　　拥有程维那样的力量，拥有程维那样的力量……

　　公交突然一个急刹车，扶着旁边座椅扶手的宁歆被闪得差点摔了出去，但是好在在最后一刻她又抓牢了扶杆。

　　程维现在就是她可以抓住的那个扶杆。宁歆在心里暗暗说道。

　　将此事放在一边，当天宁歆回到安云公司后又埋头做方案直到了晚上12点。等她昏昏沉沉的打车回到了家，早已经是夜间一点了。

　　躺在床上，白天的那个念头倏然间又冒了出来。

　　程维是她现在能抓到的扶杆。

　　宁歆于凌晨三点左右才迷迷糊糊睡了过去，没一会手机定好的七点的闹钟就响了，整个人都是一个睡眠不足的状态了，像梦游一样的洗漱过后就出发去了公司。

　　没办法，生活还要继续。

　　第二天，宁歆在安云开完早会，就在主管的首肯下出发去了程氏，继续“死磕”程维。除了被对方激起的不服输的劲头，这次还多了点隐秘的心思。

　　如同前一天的流程一样，宁歆在和前台说明来意之后，那位之前还趾高气扬的“精致美女”，这次却默然变了态度。

　　坐上专用电梯去往程维办公室的路上，宁歆开始怀疑对方是否向他的下属特意打过招呼。

　　没办法，以前高傲的是她，现在有所图的也是她。作为一个要利用程维的人，宁歆不得不从现在就开始揣摩起程维了。

　　敲了敲门，预计中的回应男声没有出现，宁歆正准备再敲一次的时候，不防门一下子自己开了。

　　程维穿着一身笔挺的烟灰色西装，就站在门后目光炯炯的看着她。

　　宁歆用手撩了一下自己披散在肩头的乌黑长发，脸上绽出一个得体的微笑，尔后镇定自若的对对面的人说：“程总，现在有空吗？”

　　半个小时后，两个人面对着面，谁都没有说话。而两人的斜对面，则多了一位翘着二郎腿的二世祖，正斜着眼打量着这两人。

　　“我说，你们俩怎么又凑一块了？”这位二世祖才不管那么多，口无遮拦的直接将两人之间的那层窗户纸给捅破了。

　　“程宏，你皮痒了是不是？”程维转过头，阴恻恻的看着那边瞪着眼的年轻男孩。

　　宁歆在心内忍不住给自己捏了把汗，这个程宏，怎么都二十多岁了还是那么没心没肺。

　　这位正是程维的亲弟弟，程氏集团的二少爷，程宏。只是不同于程维的缜密，程宏打小就没有被作为继承人培养，而他本人显然也不在乎这些，整日游手好闲“不务正业”，最喜欢的就是和各种美女打交道，虽然才二十多岁，交往过的女朋友却是有一箩筐了。

　　不过程家人似乎也并不在意。

　　宁歆今天本来还打算着要将她和程维之间的距离拉近一大截的，没成想半路杀出这么一位围破坏了个一干二净。

　　“我刚才的方案已经说的差不多了，程总你可以再好好考虑一下，回头给我答复。”草草说了句结束语，宁歆只想快点逃离这个让她尴尬的地方。

　　鼓起勇气讨好程维已经花完了她全部的力气，她不想再听别人提起以前的事。那只会途白给她增添羞辱。

　　拿起手边的包，宁歆正打算离开的时候，一只手臂挡在了她面前。

　　“我送你下去。”程维看了一眼旁边坐着岿然不动的弟弟，又加了句：“你就坐在这里等着姑姑过来修理你吧。”

　　“啊？姑姑一会过来！我先溜了……”程宏说罢，就拿起旁边刚脱下的大衣，比另外两人更快的出了这间办公室。

　　这位二世祖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自己那位雷厉风行的女强人姑姑，每次出现都必然给他管得服服帖帖的。

　　程宏走了，整个房间骤然间又安静了下来，“还急着走吗？”旁边的人突然出声，打断了宁歆的思绪。

　　她还在想着要快速逃离过往，程维的话让她突然间意识到，似乎自己也不必再那么急着走了。

　　而且这人话里话外的意思，似乎也是不希望她现在就离开的？！

　　宁歆隐秘的揣摩到了其中隐含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