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5、不相识 ...
-
天京城回了温,路边冻死骨少了许多。
回温的不只有城池,也有各路百姓的心。
孟衍打了胜仗,上交了兵符,带领大军班师回朝,驻扎于天京城外三十余里。
冯忌请钦天监算了算天,选了个最近晴朗的日子,令孟衍及其部下进京。
凯旋之路,势必坦荡,南边的城门早已大开,朝廷迎接的人员早已在城外等候,城内天街两边挤满了围观的群众,手撒花瓣,高奏凯乐,伪成盛世的模样。
在一栋二层小楼的晒台上,容栩带着盛言挤在最前面。
盛言扒着栏杆道:“云中哥哥,都等了这么久了,他们怎么还没来啊?”
容栩揉了揉他的头:“再耐心等等,很快就会进城了。”
盛言嘟了嘟嘴:“可是我们一大早就到了,站得我腿都酸了。”
“那……”容栩往后半步,让出一小片地方,“你靠在我肩上休息会儿,缓缓力气。”
盛言迫不及待答应,半个身子倚在容栩身上。
风从一旁吹来,掠过容栩,再扑到盛言脸上,还剩一缕香气。
容栩轻轻搂住他,道:“言儿,你以后想走文路,还是武路?”
盛言抓了抓下巴:“我……我想习武,像阿爹一样,像二哥一样。”
这答案在容栩意料之内,盛家出武将,盛言从小耳濡目染,自然对武学感兴趣。
这也是容栩今日带他一同前来的原因,毕竟班师回朝是一件极其风光的事。
“那今后你就跟着青萝一起练功,我也不逼你吟诗诵词了,可好?”
“好!其实我偷偷模仿青萝姐姐很久了,她打一拳,我就打一拳,她踢一脚,我就踢一脚,她翻个滚头,我就跟着……”
盛言仰着脸,自顾自地讲着,话没说完,他忽然瞄了眼容栩,看出一股神伤。
“云中哥哥,你在想什么?”
容栩回神,偏头看向那副天真的面孔,笑了笑:“没什么,在想你青萝姐姐教你练武的样子。”
盛言长大了些,已经能辨认出容栩的强颜欢笑,他也搂住容栩的腰,仿佛这样就能起到安慰的作用。
满街的欢呼声此起彼伏,大军已到城门。
周遭喧闹不停,唯有容栩沉寂,沉没在沸腾的人群里。
“言儿,若是你二哥要带你走,你愿意吗?”
“二哥回来了?!”盛言惊得立刻起身,脚下一踮一踮。
容栩沉默半晌:“只是假如。”
原来不是真的,盛言略显失望,泄了力气,再次压在容栩半肩,嘴上喃喃。
“我……”
容栩瞧出了他的顾虑,慰声道:“没关系,你想跟着谁就跟着谁,不会有人强迫你的。”
靠在容栩怀中,盛言有些为难,二哥是家人,云中哥哥却比家人还亲,这实在难以抉择。
但他细想,二哥还有大哥,还有元枞那些部下,可云中哥哥谁也没有了。
“二哥不应该带我们一起走吗?他一定不会留你单独在这里的。”
容栩淡淡一笑:“若是他只带你呢?”
盛言脱口而出:“不可能,二哥最喜欢云中哥哥了。”
心里霎时一痛,像伤疤裂开了口子。
容栩远眺天街,什么也说不上来。
盛言意识到他反应不对,把容栩抱得更紧了。
奇怪,明明在山上时,他们俩还关系甚好,怎么现在就要自己二选一了?
不一会儿,人头攒头,尽头处隐隐有队伍驾马走来。
为首的正是孟衍,此次稳定边塞的一等功臣。
他拉着马绳,摸了摸口字型的胡须,向两旁高呼的群众挥手示意。
盛言直起身子,快被挤得看不见了。
“你站我前面,这里看得清。”容栩双臂环住盛言,握在栏杆上,身后人不论再挤,也只会撞到自己。
看着盛言的后脑勺,容栩甚是欣慰,司天府再节俭,也绝不会亏待一个孩子,这几年盛言的个头已从自己的腰到胸口,属实突飞猛长。
进城的人越来越多,一条线跟在孟衍身后,孟衍由远及近,由近及远,在欢呼中走向天街尽头的汉阳宫。
其他人欢乐的同时,唯有容栩面带忧虑,视线不放过队伍里的任何一人,像在等待什么。
熟人总是能最快锁定的,他眼神突然一转,目光顿时凝固了。
周围人欢呼不断,有人高谈道:“看到了吗?后面那个就是此战新晋的李然校尉,据说他在邕桂第一战就荡除夷军主力,在苍洱连获三捷,又在大理一战斩杀了敌军主将,打得越氏溃不成军,若没有他,咱们反推越氏至少还得延后两个月,还不知要死多少人……”
李然。
容栩已经听不见周围人的夸赞,眼神只看向迎风出现的人。
耳畔响起了牌子相撞的声音,菩提树上挂着的愿望,在他日夜烧香的日子里,豁然灵验了。
那个人,平安回来了。
原来兰因大师没有骗人。
当年那名少年鲜衣怒马,头戴抹额,身穿玄衣,翻几个跟头就采下了长在自己心头的花。
而现在,那人变得高大成熟,留着薄青的胡茬,脸上还有泥色,一身鱼鳞甲的戎装不显邋遢,反而充斥着野性,多了铮铮铁骨的硬朗之气。
容栩了然,盛闻是怕有人认出,故意打扮成这样,而他的气质的确与当年不同,若非曾生活在同一屋檐下,否则根本认不出来。
盛言也看呆了眼,他想呼喊骏马上的二哥,却憋着不能喊,错愕的目光在容栩和盛闻间徘徊,想寻找一个答案。
他的手遥指盛闻:“云中哥哥,那、那个……”
平安的愿望实现了,剩下的,便与自己无关了。
容栩淡淡道:“言儿,我们回去吧。”
除了吃惊,盛言更是不解,他不明白容栩为何是这种态度。脚踝站了一上午的酸痛,只为了这匆匆一眼。
容栩见他不肯走,也知道他不舍得走:“你若想多看两眼,就再看一会儿吧,我去后面等你。”
说罢,他抽出身,隐没在人群中。
而队伍里的人也在东张西望,盛闻装作漫不经心,实则目光早已扫过每一个人,直到发现了站在二楼的盛言,他才安下心,盛言的身后,还有一个离去的背影。
那背影高挺如玉,美得像一幅画,又因逆着人流显得落寞,像画了幅秋水孤雁。
盛闻对着盛言一笑,勾起盛言对他所有的回忆。
按照朝廷的规矩,将士凯旋,百官同宴,四品以上入汉阳宫觐见陛下,五品及以下则在宫外的满庭芳饮宴。
天京有众多燕馆歌楼,满庭芳当属第一,是达官贵人最爱出没的场所。
容栩初至天京时,就被朝廷安顿在此。
此次宴会可以携带家属,容栩担心姚卿错把盛闻当阿爹,便只带了青萝和盛言赴宴。
自从回府后,盛言抓着青萝不放手,吵闹着说见到了二哥,而青萝知晓一切,见容栩一言不发,只字不提,心里替他难过。
隅中,明阳当照,盛宴开始。
巧的是,司天和校尉同属从五品,席位在满庭芳内的同一区域。
容栩早早落座,桌上摆满了美酒佳肴,一点勾不起他的食欲。
盛言倒是饿了一上午,敞开了肚皮吃,青萝坐在一旁,时不时劝容栩尝两口菜。
片刻后,宴上喧闹,众人围着这名李然校尉走入堂内,这是孟衍的得力干将,是武学世家的新晋红人,所有人众星拱月般迎接上,唯有容栩没有起身,亦没有抬头。
盛闻在两旁人的溜须拍马中落座,位置就在容栩的斜对面。
文武对坐两排,中间像隔着楚河汉界,分明得实在明显。
与容栩合乎礼仪的坐姿不同,盛闻一手搭在弓起的腿上,看起来潇洒狂妄,嘴上应付着七嘴八舌,眼神却穿过众人,从缝隙间偷瞄了对面一眼。
——容栩低着头,仿佛被遗弃的神像。
歌舞伊始,丝竹绕耳,敬酒之人络绎不绝,盛闻和他们高谈阔论,一杯又一杯下肚。
钦天监本就与其他官属没什么交集,容栩只端坐于此,听着盛闻响亮的话语,没有一句是说与自己的。
司天一职本该仰面观天,他却始终抬不起头。
除了无言的尴尬,只剩形同陌路的落寞。
盛言憋了太久,趁着盛闻暂时得空,拿起水杯,小跑过去。
青萝本想将他拦下,却被容栩制止了。
“那是他的亲生兄长,三年未见,想去便让他去吧,不要让言儿为难。”
盛言急跑过去,姿势摆成敬酒状,许久未见,不知如何开口是好。
盛闻起身,嘴角有止不住的笑意,低声打趣道:“你是哪家的公子?长得这般结实。”
盛言大喜,也压着声音道:“二、二哥,真的是你?”
盛闻笑意不减,轻轻点头。
“你不在的这几年,我好想你。”
“二哥也想你,总能梦到你。”
盛言开心得露出梨涡:“我以为二哥快把我忘了呢,我每天都盼着你早点回来,我们像以前一样,你、我,还有云中哥哥,一起吃饭,一起玩耍。”
云中……
盛闻咽了口气,又假装不经意地瞄了一眼,却和青萝对视上了,青萝怫怒,狠狠白了自己一眼,而容栩神色依旧。
他收回目光,心如明镜,远离容栩的确能保双方平安,同时也会带来折磨。
“再等我几日,到时二哥带你离开。”
盛言想起容栩上午的话,愕然道:“你不带云中哥哥走吗?”
盛闻惭愧,张不开口。
又有人前来敬酒,盛言被挤到一旁,没等到正面回答,他垂头回到席位,有些失落。
二哥像变了个人,尤其对云中哥哥……
宴会进行到一半,门外有一人领着小厮,大步迈入,他位阶高,不用同任何人行礼,进门后先道一声。
“司天大人!”
或许是三品官员驾到,堂内叽喳声小了许多。
盛闻抬眼,盯着那人径直走到容栩面前。
容栩起身作揖:“窦统领。”
“你们这边还没结束啊。”
“应该快了。”
窦渊双手背后,特意站得远离青萝:“陛下身体抱恙,宫内没多久就结束了,我从那边取了些珍果,想来这里没有,顺路带了些。”
他从一旁小厮的手里接过:“这是西域来的葡萄,一共也没几串,香甜可口,你拿着吧。”
容栩冷淡:“多谢窦统领的好意,府内果物尚未食完,这葡萄还是请带回去吧。”
“让你拿着就拿着,怎么老是推让?”窦渊不耐烦道,“你不也送过我月团吗?”
尽管周围人仍在讲话,盛闻却无心去听,全神贯注于对面二人,心生不快。
“窦统领,若要还人情,葡萄就不必了,”容栩恭敬道,“正好我有一事相求。”
这么些年,容栩还从未求过自己,窦渊爽快道:“尽管开口。”
容栩蹙眉:“偏安寺有位少年,名为彭鲤,父母早亡,独自一人卖力讨食,我想窦统领是否能收他入禁军,至少吃喝不愁,还能有个遮风挡雨的去处。”
“简单,”窦渊不假思索,“司天想让他做些什么?”
容栩舒眉:“既入禁军,便是窦统领的手下,至于着手何事,全交由窦统领安排。”
窦渊看在容栩面子上,想了想道:“那就去守城门吧,反正城门只在夜晚宵禁时关闭,这活不累,领到手的饷银也不少。”
容栩再次作揖:“多谢窦统领。”
窦渊摆摆手,示意不用客气,临走前见容栩没接葡萄,便递给小厮,再让小厮塞给青萝,青萝愣着收下了。
青萝见人大步离去,摘了一颗尝了尝,瞪大了眼:“想不到这手下败将送来的葡萄这么甜,你也尝一个。”
容栩还没反应过来,一颗葡萄已经喂到嘴边,他用手接过,吮了吮汁水,确实甜如蜜。
这一系列令盛闻甚是不悦,他故意对中间奏乐伴舞的二人高声道:“你们俩,过来!”
这二人乃满庭芳的乐伎,一男一女,闻声对视一眼,凑过去道:“李校尉。”
盛闻不爽:“陪我喝酒!”
二人怯怯:“我们不会喝。”
盛闻更不爽了:“那就喝水!”
二人瞧他的气势,不敢不从,一边坐了一个,举着杯子抿了口水。
盛闻不逼迫他俩,只是让他们陪着,听着周围人的捧杀,自己默默饮酒。
“李校尉好雅兴,有美人在侧,这酒都喝得不香了吧。”
“是啊李校尉,改日来我府上挑选,看中哪个我都送给您。”
对面的阵仗太大,容栩听不下去:“青萝,我身体不适,先回府了,你和言儿吃完,也早些回来吧。”
他的声音冰凉,像是失望透顶才挤出来的。
青萝难受,急忙对盛言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不要再吃,多去陪陪容栩。
盛言塞了一嘴,会意后蹭地起身,不舍地望了眼盛闻,呆呆地追了出去。
外面晴空万里,唯有一片乌云遮在容栩心头。
盛言跟上容栩,挽住他的手臂:“云中哥哥,二哥以前不是这样的,他从来没点过什么乐伎艺伎,你要相信他……”
容栩冷声:“嗯。”
盛言似乎也觉得自己的话没有说服力,反问道:“你们俩是不是吵架了?”
容栩还是冷声:“没有。”
盛言听出这是反话,急得焦头烂额:“我让二哥给你道歉,帮你准备各种好吃好玩的,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容栩回道:“谈何道歉?他就算去遍大燕南北的秦楼楚馆,也与我毫无干系。”
盛言咽下口中食物,一旁的容栩目视前方,明显生了气。
“不是这样的,二哥以前分明最在乎云中哥哥了,做什么事都小心翼翼的,现在这么做一定是有苦衷的。”
容栩不再说话,加快了步伐。
盛言还在想法子:“那、那他到底该怎么做,你才肯原谅他呢?”
原谅,容栩觉得这两个字荒诞又可笑,怒意转化成苦涩,堵在心口难以疏散。
“言儿,你还小,还不能理解,你二哥对你的感情,和同我是不一样的。不喜欢便是不喜欢了,是没办法强迫的,就像府中那棵死了的合欢树,还有谁能将其复生?”
他的语气决绝,盛言无法开口。
“你吃饱了吗?若是没有,我再带你去坊市吃一些。”
容栩握紧盛言的手,带他离开了满庭芳。
*
自从容栩起身离席,盛闻就目不转晴地望着,望着他的背影淹没于人群。
待到完全看不见后,他将目光定格在手中的酒杯,低落道:“下去吧。”
两名乐伎一头雾水,还没坐热就离开了。
盛闻低头,满目沉重,又有人前来敬酒,他都懒得再接。
旁边人只好找个台阶,道:“李校尉喝得太多,有些醉了。”
这时,余光里闯入一个身影,盛闻缓缓抬头,只见青萝站在面前,手里也举着酒杯。
“我家司天大人不胜酒力,代我来向李校尉敬酒,不知校尉大人可否赏脸,借一步说话?”
旁边的人还想再劝,话说了一半,盛闻已扶着桌子,站了起来。
青萝率先走去院子,寻到一处无人的角落。
盛闻紧随其后,等着对方开口。
“二少主,别来无恙。
“何事?”
“你可还记得公子下山时,你说过的话?”
“记得。”
“那二少主可知,公子一直都在等你。”
“知道。”
青萝嗤笑一声:“看来二少主还算清醒,那我说些二少主不清楚的事吧。”
盛闻深吸一口气,不知是否酒意上头,颓废占据了头脑。
“你不在的这三年,公子可谓是如履薄冰,冯忌与陛下明争暗斗,都想将钦天监纳入麾下,无数次都将祸水引到公子身上,公子在刀锋中周旋,在所有人骂你是叛将中辩护,也在你去岭南打仗时为你祈福,偏安寺要日行万步,公子认为心诚则灵,日日前去,从未间断,就为了到佛像前供一支香,说上一句望你平安的祝语。有时公子脚底都磨破了,他也不肯乘车,我总骂他这么做不值,他倒没有半句埋怨,所有的苦都自己吃下去,回到府中只给我和三少主带着笑脸。”
盛闻默默听着,每一句话都像插在心头的刀,这刀并非是捅进去的,而是慢慢剌开的,痛得连呼吸都不畅了。
青萝义愤填膺:“公子心善,最看不得良民疾苦,钦天监本就没什么俸禄,他还都捐成粮食送了出去,因此府中根本不存积蓄,日子过得不像个五品官,除了那座府邸,那还是公子用命护下的大将军府,若没有公子,府院早就被冯忌拆卸了。公子留在这里,不仅是为了守孝三年,他也在日夜等你,公子念你盼你,信都不舍得折叠,你怎能这般对他,还在那边花天酒地,连声问候都没有,连个理由都没有。”
“理由?”盛闻反问,“你想要什么理由?”
青萝咬牙:“那起码也要给个交代才是。”
“没什么好交代的,”盛闻语气平淡,伸手掏向衣襟,“看了这个,或许你就明白了。”
青萝如坠云雾,直到她看见盛闻从怀里拿出一小包糯米。
思念被瞬间扬起,她夺到手中,满脸不可思议:“这、这是……”
“这是元枞要我亲手给你的,”盛闻淡淡道,“他死了,为了保浮玉山的村民战死了。”
恍如五雷轰顶,青萝怔怔看着,不可置信:“死了?”
良渚的花灯会,青萝的生辰,那是她第一次尝到糯米做的糍粑糕,是元枞给她买的。
下山那日,元枞也说过,会亲自学着种些糯米,等再相见时,送与青萝做些糍粑糕。
现在糯米来了,元枞却失约了。
“什么时候死的?”
“去年初冬,没几个月。”
糯米饱满,一看便知,耕种的人必是耗费了心血。
青萝捏起一颗,失常发笑:“元枞,原来你也是会种地的嘛。”
盛闻忍住上翻的情绪,撒了谎:“他走得并不痛苦,你且节哀。”
“是你害了他?”青萝试问。
盛闻木讷,大水决堤的命令,的确是他亲口下达。
青萝攥起了拳头,瞪着盛闻:“我就知道,他跟着你不会有好结果。”
“云中也是。”盛闻无力道。
这就是理由。
青萝恍惚,似乎终于理解了盛闻所举,她没有歇斯底里,也没什么情绪:“在元枞心里,那些寨子里的村民,或许比我,比他自己都重要吧。”
她勾着嘴角,像在嘲笑元枞那蠢笨模样,却有一滴眼泪流了出来:“二少主,你也一样吧,大燕的子民,军中的将士,或许比公子,比你自己更重要吧。”
盛闻没有回话。
青萝哽咽,小心收起糯米:“好,这是他自己选择的路,我不怪他。”
盛闻看她再度涌出泪水,心里酸楚不已。
青萝横着一擦眼泪,嘴上也只剩下这一句话。
“我不怪他,我不怪他……”
天是亮的,却给所有人的心蒙上了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