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家》》冰菁鹤

5、陪家

　　看了许久后，姐姐合上笔记本，呆呆地发着神。

　　野猫仰起脖子看着姐姐，喵喵地叫了两声，没有回应。它便跳上沙发，依偎在姐姐怀里，伴随着回忆睡着了。

　　这几天因为一直沉浸在重获家庭的喜悦中，导致它忽略了精神上的世界。

　　在他的记忆中，姐姐机灵可爱、模样出众。放学后总喜欢一个人安安静静地看书。

　　姐姐不仅爱看书，而且一直特别懂事，一放学就主动帮着家里干农活。因此，姐姐理所当然地赢得了许多人的喜欢。随着年龄增长，姐姐的灵动可爱慢慢变成了少女的娴静。

　　在姐姐8岁生日那天，几个要好的闺蜜邀她到沙滩去玩。同行的几个男生对她都有着与众不同的热情，唯有一人却从不去刻意接近，只在别人主意不到的细微小事上对她体贴入微。

　　但他姐那么聪明的一个人，又怎会感觉不到呢！所以，她能与同行好友谈笑风，却唯独在与这个男生说话时，会在经意间流露出羞涩。

　　这个男生叫苏柳岩，他们两家离得不算太远，而且两家关系也还不错。但他俩却并不太熟，只在去年过年柳岩父亲来窜门时，俩人碰巧见过一面，说过几句话。那年姐姐7岁，苏柳岩12岁。当时姐姐正捧着一本叫《红楼梦》的书在读，每读完一章，她都会抬头看看天空，发呆好一会儿，不知道在思考着什么。估计任何人看到这样一个画面都会被她散发出来魅力所倾倒吧！苏柳岩刚好就是这个画面的唯一见证者。

　　柳岩上前朝姐姐打着招呼:“妹妹，你叫什么名字呀！”

　　“我叫离离原上草，你是谁呀，怎么在我家里。”姐姐困惑地看着他，眼睛清澈明亮，似乎闪着晶莹的光芒。

　　“我…我叫苏柳岩，我跟我爸过来的，他们在厅堂里谈事，我无聊，就过来逛逛。”苏柳岩躲闪着她的目光，脸蛋和耳朵竟然红了起来。

　　还不等她答话，他又继续找话说，以掩饰他的紧张与小路乱撞的小心脏:“你…你看的是什么书呀！”

　　“红楼梦，我看不太懂，有的地方我直接跳过去的，我喜欢大观园里的故事，喜欢林黛玉和贾宝玉。”姐姐俏皮地继续说着，“你喜欢看书吗？我都不知道看哪些书，就是喜欢看，所以看得很杂乱，它能让我感觉心里很安静，我很喜欢这种安静的感觉。有时候看完书后我会一个人发呆很久，其实那个时候我脑袋里是空空的，什么都没有想，但很舒服畅快。”

　　苏柳岩惊讶，他没想到她看的居然是红楼梦，苏柳岩本身就很喜爱文学，而且文笔很好，老师都夸他思想很有深度，经常拿他的文章当范文来教学生写作，他还喜欢写诗，他的诗歌还获得过市里的奖。但即使是这样优秀的他，也只读过四大名著里的其他三本。

　　“我给你写一份书单吧，我把我读过的书以及自己对它们浅薄的看法都写下来，你根据自己的喜欢选择。要是我还有机会过来我就把自己最喜欢的几本书拿给你，我们一起看。还有，你，你能不能把红楼梦借我拿回家看，我也想知道它究竟讲了什么。”苏柳岩最后那句说的有点结巴，可能是怕被拒绝吧！

　　但姐姐却十分痛快的答应了，边把书往他手里送边说道:“这有什么，我也看得差不多了，你拿去吧。”

　　几个小时后，苏柳岩同父亲回家了，离开的时候他回头看了数次，十分不舍。他此刻多希望自己是3岁小孩，那他就有理由哭闹着赖在这里不走了，他多么想和她多待一会，哪怕几分钟。可惜他不是小孩子，不管多么的不情愿都不能如此无理取闹。于是他只能期盼着他们的下一次见面，他似乎已经对下一次的见面迫不及待了。另一方面又不由得害怕起来，担心不会再有下一次了。他低头看了看被他紧紧抱在怀里的《红楼梦》，冒汗的双手微微颤抖着，喃喃自语道:“不会的，不会的，她的书还在我这呢！我们一定会再见面的，一定会，一定会的！”

　　………

　　她们在沙滩上自由地玩着，玩累了就躺在地上：吹着海风、晒着太阳。

　　姐姐从包里拿出一本书，在阴凉的椰子树下静静地看着，书名叫作《霍乱时期的爱情》。苏柳岩也朝她的方向走了过来，在她身边坐了下来。

　　这么多年，在姐姐面前他还是像小时候一样，一说话就脸红，话出的话也是干巴巴的，如一个紧张的读稿人，反复练习的稿子只能机械的一个一个字的往外蹦。是的，他就是这样，在他朝姐姐走过来的时候，他早已把自己想说的话反复的练习了无数遍。但一见到她就什么都忘了，就不知该说什么了，就变得吞吞吐吐犹犹豫豫的了。他多想逃离这种紧张、尴尬的气氛啊，他多想找个地洞钻进去啊！可他的心又强烈地渴望留下来。

　　若同学看到他此刻的狼狈，肯定会觉得不可思议，他可是同学心中那么优秀的一个人，但此刻却如此窝囊。

　　“你是…在看这本书啊！我记得…好像…好像我和你推荐过…”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嗯嗯，就是你以前给我写的书单上面的，你推荐的书都很好看，我都很喜欢，我都看过了，那次以后我也尝试了写诗歌。后来听说你很喜欢朗诵，我也就喜欢上了，我…”姐姐欲言又止，可能是意识到自己说的太多了。于是低头看着地面，两只手紧紧捏着自己的衣角，打着圈圈。她不在说话了，脸颊却泛起了红晕。

　　“听说这次你会来，我就把借你的书也带过来了，在我背包里面，我都看完了，看了很多遍，每次想你的时候我就拿出来看。”他终于把“想你”这两个字说出口了，是啊，他说的的确是事实，多少个日夜他就靠着这本书以解相思之苦。他本来就是一个非常英俊的小伙子，追她的女生也很多，然而他始终忘不了她，始终在等她们相聚的一天，他想过，或许曾经的那个女孩早已不记得自己了，他也想过是不是应该把她忘了，但只要看到这本《红楼梦》，他就立刻打消了这个念头。

　　他知道这次机会对她有多么重要，所以不管成不成功他都要说出那两个字，但等到他真准备去说时，才感觉这是多么艰难的一件事。还好最后他还是鼓起勇气说了出来。虽然说完后脑袋就开始嗡嗡作响了，他此刻就像在接受末日审判一样，焦急地等待着姐姐给出最后的“审判结果”。他周围世界变得格外的安静，时间也变得出奇的慢。

　　还没等到姐姐地答复，他又继续说道:“你以前说你喜欢林黛玉和贾宝玉，而我越读到后面越发现，你就是林黛玉，你像她一样的美，一样有才华，一样的充满智慧。不，你比林黛玉更好，也更美。

　　我，，我，，我喜欢你，那时候就喜欢了，我要做你的贾宝玉。做一个专一的贾宝玉，做没有娶薛宝钗的贾宝玉，做一生一世只爱你一人的贾宝玉。”他激动地说着，完全没有了之前的怯懦，此刻的他只想痛痛快快地表白，发泄出挤压在他心中一年的思念。他迫切地渴望着她的爱……

　　这天以后猥琐男的姐姐便与苏柳岩谈起了甜甜的恋爱。

　　时光流转，日月更替，一年中的四季已过去了三季，眨眼间又来到了第二年春天。此时已经9岁的姐姐正在构思一篇关于爱情的文章，苦于没有灵感，于是放下手中的笔走出了房门。她来到了离家不远处的一块田地里，这是一大片麦田。

　　清风徐来，绿油油的小麦在风的轻抚下炫耀着曼妙的舞姿。见多识广的太阳公公见到如此景象也不禁害羞起来，躲到了云层后面。她闭上眼睛，感受着麦香味的清风拂过面颊，然后张开双臂，在麦浪中向前奔跑。

　　“这就是书里描绘的风吹麦浪的美景吧！”她又想道，“要是他在就好了。”她想象着苏柳岩就在身旁，不禁露出了幸福地微笑。

　　她想到去年秋天她们就是一起来到这里的，那时候麦子已经黄了。那是秋高气爽的黄昏时分，他们手牵着手，看着眼前的麦浪与天边的夕阳。他们像其他恋人那样甜蜜、幸福。

　　“那天他还给我画画了呢！他画的多美啊！天边火红的云彩，一望无际的麦田，而我就置身于这样一幅画中。她说我是画中的点睛之笔，没有了我那幅画就没有了生气，他说是我给了那幅画生命！”她陶醉在了美好的回忆中，像每一个恋爱中的女孩一样……

　　姐姐离开麦田后就直接回家了，并在书房里写下了一个故事，她相信每一个少女看过她所写的故事后，都会深深地沉浸其中，并且开始憧憬爱情……

　　只是没过多久父母就离婚了，离的很突然，甚至她没来得及与柳岩告别，就同母亲去了外婆家，后来便再也没有见过苏柳岩了。

　　姐姐走的时候并没有哭，只是很不舍，因为那时候她并不知道父母已经离婚，她以为妈妈只是走娘家，她以为她还能回来。

　　后来姐姐知道后，性格变了很多，在赶上青春期的到来，变得越来越叛逆。

　　在后来母亲再嫁了，在继父那里，姐姐觉得自己是个寄人篱下的外人，在加上陌生的环境、陌生的人以及陌生的语言，让姐姐变得不再爱说话，甚至一度差点学坏。最后在继父与母亲的爱的融化下，渐渐地找回了归属感，与母亲的隔阂也慢慢地解开了。

　　那是姐姐人生中一段十分痛苦难熬的岁月，没人理解，她只能自救。

　　野猫醒了，看到姐姐在沙发上睡着了，猫咪很同情姐姐的童年遭遇，感同身受的心疼她，不禁湿了眼眶。猫咪知道自己做不了什么，就把脑袋深深地埋在姐姐怀里蹭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