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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珍珠把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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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的归云庄大厅外,格外的萧瑟。
大厅塌了半边,梁椽横躺,沙砾瓦石堆了一地。
场面十分热闹,什么样都人都有,什么样的姿态俱全。
若不是青衣被人问她怎么没死,她看这热闹得仿佛唱戏的场景,说不准要笑出声来。
但她被人十分刻薄地问了竟没死这种问题,就克制不住要发火。
“你怎咒我呢?在水中,我便是王!出个海而已,怎会死?!”
“没死却也二十多年未归!怕是乐不思蜀了!”
黄药师此时的表情看上去恨不能掐死青衣,但看青衣一脸病容,又拉过她的手腕,细细为她诊脉。
场上旁观者众,初见五绝之一的东邪黄药师竟认识一名十七八岁毫无武艺的妙龄女子已是惊异。
又见那女子对黄药师说话毫不客气,黄药师却没一掌拍死她,反而为她诊脉,简直不敢置信。
听黄药师言,那女子出海二十多年未归,又与他相熟,这么说来,眼看着是十七八的妙龄女子,可能却是个驻颜有术的老怪物?
唯有陆乘风,突然忆起那一年的中秋佳节。
那时他还未被打断双腿逐出师门,那一日师父吃醉了酒,很是说了些醉言。
如今再观这蓟姑娘,可是当初师父口中对他许下承诺却又失约不归之人?
这便是师父想忘却又忘不了的那姑娘?
陆乘风只扫了一眼那少女艳丽无双的面容,便立时低下了头,多年来毫无知觉的腿竟有些隐隐作痛。
他当知这是幻觉,却也仍忆起师父震断他脚筋时所用内力似乎比震断其他三位师兄弟时更多。
当然,或许这也是太过疼痛所生幻觉。
区区一双腿而已,师父要断他双腿,何须用那般力气?难道只因他身长超六尺?
陆乘风冷汗直冒,不敢再臆测,更不敢在背后非议师父。
黄蓉没想那么多,只是好奇姐姐居然真的认识老父,原还以为姐姐是那周伯通的女儿呢,看来不是,而是跟老父有渊源。
“姐姐,你怎的认识我爹爹?”
青衣正要作答,黄药师此时却用力捏了捏她手腕,对黄蓉道:“叫的什么姐姐?我十六岁便认识她,与她相交多年,你不可叫她姐姐!”
黄蓉眼珠子一转,道:“好,那我便喊她姑姑。”
青衣眨眨眼,忍不住问:“我走多久啦,怎么蓉儿都这般大了?没喝上你的喜酒,真是对不住。”
远处的陆乘风一听这话,心下暗道一声要遭,不敢去看师父,只将脸深深埋到胸口。
果见黄药师大笑,一连道了几声好得很,伸手点住青衣周身大穴,令青衣说不了话,也掏不来魔杖。
“你绍熙元年出的海,如今已是嘉定十一年,你且算一算,你走了多久?”
喝喜酒这一下茬,黄药师没接话,但从他点人家穴道可看出他虽笑,心情着实说不上好。
青衣浑身上下只有眼珠子能动,她无辜地看着黄药师,眼里头还有点茫然。
在场的都算出来她走了少说28个年头,唯独青衣,她眼里的茫然代表了一切,她不会算,黄药师也知晓她不会算,却没打算告知她答案。
“你在此处不要跑,待我处理完琐事,再找你算账!”
黄药师知她神异,恐点了穴也抓不住她,但不这样抓住她,他心中仓惶难安。
黄药师口中的琐事,头一件便是传授陆乘风旋风扫叶腿法,他早已悔恨,只是素来好胜要强,从不肯将悔意诉之于口。
明明为了无辜受累的几名弟子新创了一门腿法,偏要沿用旋风扫落叶腿法的旧名,不肯露出一丝认错补过之意。
举重若轻般飞给陆乘风两张纸,令这两张纸一前一后飞出丈余,引得众人钦服后,淡然道:“这个给你。”
青衣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又来了!老毛病这些年了也没改好!一把年纪了,还是爱炫技!
“你每日依照功诀打坐练气,要是进境得快,五六年后,便可不用扶杖行走。”黄药师那番还在交代,“你腿上的残疾是治不好了,下盘的功夫也不能再练……”
说到此处,竟是想起什么一般,将青衣的哑穴解开。
“他的腿筋被我震断,你可有法治他?”
陆乘风正伏地拜谢,心中又悲又喜间竟听闻恩师问那少女可有法治他的腿。
他已四十多岁,腿也断了好些年,早就不报希望,幸得恩师惦念,再受功法,还能正常行走,已是喜出望外,却不想断腿一事另有希望。
是了是了,那少女能二十八年来容貌不变,必然神异,说不得真有转机。
青衣直接白他一眼,皮笑肉不笑道:“小哥哥,你这是找人帮忙的样子?我可是头次见识到,还能这样请人出手的。”
她并未直言这腿有没有法治,可观她态度,大概治腿于她而言是不难的。
黄药师十分了解她,故而得到了想知的答案,再度点了她的哑穴。
现在,便该是处理他第二件琐事了。
他拍了梅超风三根附骨针,要她做三件事,与她定下一年之约,倘使这三件事都做到了,便去桃花岛找他拔针。
第三件事,便是要教训郭靖。
说是教训,黄药师心高气傲,不肯欺负小辈,便让郭靖用降龙十八掌打他,他一不闪避,二不还手,身子不动,连举手格挡也无,却教郭靖手腕脱了臼。
郭靖打了他,他便也要打还郭靖一掌,以达他教训的目的。只不过教训到一半,被黄蓉拦下。
黄蓉从旁窜出,伏在了郭靖身上。
黄药师冷笑,一把拿住黄蓉背心,将女儿整个提了起来。正要顺势再去打郭靖时,却从黄蓉怀中掉落一物。
黄药师眯眼去看,却见一四方小盒,金箔纸包,玉石带系,很是华贵,恁得眼熟。
他勃然大怒,转头质问青衣。
“这鲛人把件,怎在蓉儿身上!”
青衣挑衅地看着他,并不作答。
谁让她现在有口难言?
黄蓉却答了,在她被父亲放下之后。
“姑姑送我的,在去岁冬。”
她立刻将地上的盒子捡起,小心放入怀中。
她父看也不看盒子里头,就知这里头装了个鲛人把件,可见此物来历不凡。此时不好好收起来,万一被盛怒之下的父亲收了去可怎生是好?
黄药师更是怒不可竭,又接连道了数声好。
好哇,真是好哇!她去岁便回,却是今年才叫我见着!
已然忘记他出了岛寻女,旁人要找他也找不着呀。
黄药师正生气,黄蓉却得了灵感,奔至青衣处,解了她的穴道,哀求她。
“姑姑,姑姑!你快救救靖哥哥吧,爹爹要杀他!”
黄蓉本不敢解老父点的穴道,如今见黄药师对郭靖下重手,哪管得了那些个,就解了穴去求青衣。
青衣苦笑,嘴里还安慰着:“好姑娘,你爹最好面子了,你那靖哥哥教他丢了面子,他必然是要找补回来的,你让他教训一下,出出气,他掌握着分寸呢,不会真下死手的。你这一拦,你爹可就醋了,非要打死他不可。”
桃花岛门人比不上洪七公的弟子,就好比是说他黄药师比不上洪七公,他不亲自领教一番郭靖的武功,再乘机收拾一番那引诱他掌上明珠的傻小子才是怪事。
没办法,他就是那样小心眼。
“姑姑,姑姑,帮帮蓉儿吧。”
黄蓉拽着她的衣袖,看着甚是可怜。
黄药师不阻黄蓉为青衣解穴,也没再下手打郭靖,只好整以暇看着青衣,且看她如何帮黄蓉救郭靖。
青衣头痛欲裂,被点了周身大穴,终究是阻了她气血运行,一时没忍住,哇一声吐了出来。
黄药师大惊失色,抢步到她身边,没见着青衣偷偷跟黄蓉打了个眼色。
这厢黄蓉与黄药师掉了个个,黄药师立到了青衣身边,黄蓉转而去守着郭靖。
郭靖脱臼的手腕已被他的二师父接上,此时正跪在地上。
“陈玄风是弟子所杀,前辈要杀我,我自当给他抵命。只是弟子父仇未报,前辈可否宽限一个月,三十天之后,弟子亲来桃花岛领死?”
此时黄药师全副心神都在青衣身上,怒气由消,哪有心思再去理会他。
陆乘风知机,立刻说道:“师父,蓟姑娘的客房离此处不远,弟子当领师父前去,安置蓟姑娘,免她劳累。”
“带路!”
黄药师面色不豫,沉声说道。
陆乘风行动不便,自然是由儿子陆冠英代劳。他喜上眉梢,不想,师父看样子竟真是要在归云庄小住!
东邪带着一脸病容看似少女实则老妖怪的女子走了,在场众人俱松一口气。
陆乘风道:“请各位到后堂休息。”
梅超风哈哈一笑便跃出丈余,没入黑暗,想必是去做师父交代的三件事去了。
其余诸人,俱去了后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