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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4、意想不到的遇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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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四章意想不到的遇见
这是亚瑟·韦斯莱度完假后回来上班的第一天。
叮叮当当、咔啦咔啦的一阵响动后,金色的栅栏门缓缓滑开。
亚瑟从升降梯里快步走出来,一边在心里想着莫丽今天晚上要做的肉丸子,一边七拐八拐地走进一条光线昏暗、破旧不堪的走廊,径直走到了走廊的尽头。
他深吸一口气,推开右边的那扇带着褪色的黄铜标牌的门,果不其然地发现自己办公桌上的收文篮里被塞得满满当当。
他办公桌隔壁的那张桌子后,一个弯腰驼背、神情有些腼腆的老巫师微微喘着气,抬起了自己带着松软的花白头发的脑袋。
“Finally!(总算回来了!)”珀金斯松了一口气,说,“谢天谢地,亚瑟!我本来正发愁该怎么办才好呢!”
亚瑟打量着珀金斯同样塞得满满当当的收文篮,问他:“发生了什么?”
珀金斯愁眉苦脸地递给了他一张字条。“温布尔顿刚刚发生了一起公共厕所污水回涌事件。”
“这可真是见鬼了,我猜是那些反麻瓜的恶作剧分子干的。”亚瑟说。
“显而易见。”珀金斯说,“他们需要我们去现场调查,你也知道我的关节炎,一到阴雨天气就不争气——今天它酸得要命——我猜伦敦大概会有一场暴雨。”
“这种事情,难道不该派给魔法法律执行巡逻队吗?”
“他们今天在处理另外一档子麻烦事,有关闪光臂的问题。”珀金斯说,“这件事就说来话长了——哦,天哪,这又是怎么啦?”
一只浅紫色的纸飞机嗖地飞进了敞开的门,慢悠悠地落在亚瑟的桌子上。亚瑟打开字条,大声念道:
“‘昨日俱乐部成员在一个麻瓜古董店收缴了一个会打嗝的烤面包机,请速来官方高布石俱乐部处领取调查。’珀金斯,我恐怕要先去一趟七层,再跟你去温布尔顿了。”
“去吧,去吧。”珀金斯摆摆手,埋下头,在他狭小的桌子上奋笔疾书起来,“我正好再整理整理‘最近十二个月内麻瓜交通工具在天上飞’的情况。”
亚瑟摇摇头,顺着走廊走出去,不多时,就重新站在一部升降梯里了。
升降梯里的人很多,他不得不挤在升降梯的一个角上,与一个抱着纸板箱的胡子拉碴的大个子巫师对视了一眼。
在一股香喷喷的烤肉味儿里,他把目光放在那个发出刺耳摩擦声的纸板箱上,问:“鲍勃,这是什么?”
“还不能肯定。”鲍勃一本正经地说,“我们原以为这是一只普普通通的特拉法尔加广场的鸽子,没想到它忽然喷出火来,把广场上其他的鸽子都烤熟了。”
话毕,他冲身后同样抱着一个纸板箱的面有菜色的女巫点了点头。亚瑟这才发现,那股烤肉味儿是从女巫手中的纸板箱里蹿出来的。
亚瑟感兴趣地问:“你们这是刚跟部长汇报完吗?”
“当然。这鸽子惹了不少麻烦,把事情闹大了,我们不得不告知部长。要知道,那些麻瓜警察差点把我们给抓起来。他们以为是我们把那些鸽子给烤了,说我们伤害了‘女王的鸽子’!”那个女巫没好气地说。
“可是,当那鸽子喷出火来,一下子烧掉他们的屁股的时候,他们就不这么觉得了,是不是?”鲍勃咧嘴一笑,说,“圣芒戈魔法伤病医院、逆转偶发事件小组和记忆注销指挥部的人正在特拉法尔加广场忙活着这档子事儿呢。”
亚瑟连忙离鲍勃手中的纸板箱远了一点儿。
“不管是谁干的,这都严重违反了《禁止动物培育实验法》。”鲍勃说,在升降梯女声播报“第四层——”的时候,冲亚瑟点了点头,与那个女巫一前一后地走出去了。
链条咔啦啦作响,升降梯慢慢下降。
女声又响起来了。“第七层,魔法体育运动司,包括不列颠和爱尔兰魁地奇联盟指挥部、官方高布石俱乐部和滑稽产品专利办公室。”
“劳驾,请让一下——”亚瑟慌忙举起手说,跟在一个抱着满怀飞天扫帚的巫师后面,费力地挤出了升降梯,往走廊那头标有“官方高布石俱乐部”的一间办公室走去了。
没过几分钟,他就带着一个闷闷不乐地打嗝的旧烤面包机重新出现在走廊里。正当他准备走向升降梯的时候,忽然听到他路过的滑稽产品专利办公室里传出来了熟悉的声音。
那是他许久未见的儿子弗雷德的声音。“我们得申请一个防御项链的专利——”
以及乔治的声音。“——还有防御鞋的专利。这东西还可以增加巫师们的奔跑速度,您要不要来一双试试?”
“韦斯莱魔法把戏坊可真不简单。防御斗篷、防御手套、防御帽,现在又是防御项链和防御鞋!你们研究新品的速度也太快了。”负责登记的那位巫师用大惊小怪的语气说,“这两年来,这间办公室来得最勤快的就是你们两个了。”
透过门缝,亚瑟看到,坐在登记台后面的巫师把鞋子的样品和项链的样品不动声色地收入囊中,表情显得很愉快。
“行了,来填个表吧,流程你们都熟。我猜魔法部又得加购一批你们的产品了,是不是?”
乔治对他笑了笑,拿过几张表格,坐在一旁的桌子边,刷刷地填了起来 。
弗雷德则靠在登记台边,大大咧咧地对那巫师说:“多谢您。”
他娴熟地把一张VIP卡放在巫师的桌子上。“您来霍格莫德村的时候,欢迎来店里看看。结账的时候拿出这张卡,我们的店员会给您打折。”
“这怎么好意思呢……”那巫师笑眯眯地说,收起了卡。
看着这一切,亚瑟感到惊讶极了。
他从不知道,自己的这两个调皮捣蛋的儿子竟然一直在为他们所发明的那些恶作剧产品申请专利,听他们那口气,似乎已经申请了不少了。
捣鼓那些东西是一回事,能申请得了专利又是另外一回事了——而且还涉及到魔法部前一阵子大肆采购过的防御产品——这可是了不得的成就。
以及——什么叫“韦斯莱魔法把戏坊”——他们开了家店吗?亚瑟迷惑地想。
他的确知道乔治和弗雷德在暑假里去了某家“包吃包住”的店里打工,声称他们“要赚点零用钱”,他和莫丽在度假临行前思来想去,勉强同意了;可这两个儿子从没对他们说过,那家店叫“韦斯莱魔法把戏坊”啊!
虽然满脑子问号,这位惊讶的父亲没有选择逗留太久。
儿子们所制造的疑团可以慢慢去解,但是温布尔顿那个回涌污水的公共厕所却不能无期限地等待下去了,那些麻瓜们可能会受到惊吓的;况且,亚瑟忽然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自己的这两个似乎很熟悉又似乎有点儿陌生的儿子了。
抱着那个不停打嗝的烤面包机,他神色莫名地回了他的办公室。
“怎么啦,亚瑟,表情这样严肃?”珀金斯奇怪地说,“魔法维修保养处又为了涨薪的事情在走廊里刮飓风了吗?”
“当然不是。”亚瑟放下手中沉甸甸的烤面包机,对那个吹着羊皮纸上的墨迹的巫师说,“只是,我忽然发现,孩子们长大的速度比飓风还快。乔治和弗雷德,他们似乎昨天才刚刚把他们弟弟的玩具熊变成大蜘蛛,今天忽然就成了能独当一面的了不起的大人了。时间过得真快啊。”
“亚瑟,你早该意识到这一点的。孩子们都长大了,我们也变老了。”珀金斯站起身来,从容地说,“早在你的大儿子去古灵阁上班的时候,你就该意识到了,不是吗?话说到这里,他现在是不是回伦敦了?我可真是对他印象深刻——12个O.W.L.s.证书——他可真是个人才。”
“哦,当然,我永远为我的大儿子感到骄傲。”亚瑟挺直腰板,走出了他那间昏暗、寒酸、狭小的办公室,同珀金斯穿过破旧的走廊,向温布尔顿进发。“可是我的其他儿子,哪怕他们拿到的O.W.L.s证书没有那么多,我也依然为他们感到骄傲。”
他率先跨入了升降梯,忽然自豪地微笑起来。“一想到我的孩子们做着自己喜欢的事情,为这个世界发挥着自己的创造力,我就深深地为他们感到高兴。”
被他父亲所自豪提及的韦斯莱家的其中一个儿子正在他的办公桌前奋笔疾书。
比尔·韦斯莱并不能说自己对目前这份办公室工作有多么喜欢——这工作毕竟没有他在埃及做解咒员的时候更加有意思——想想那些迷人的古墓吧!
然而,天下的事情总是有得有失。
回到伦敦,意味着他每周末都能回家看看自己的父母,假期里还能跟兄弟姐妹时常团聚;况且,他的办公桌的斜对面有一道靓丽的风景,足以缓解办公室工作带给人的疲惫。
芙蓉·德拉库尔则对于那些偶尔投射到她身上的视线感到很不以为然。
在她看来,那些视线并不能帮助她多完成哪怕一点儿工作,堪称毫无用处,偶尔还会惹人心烦。
她若无其事地抬手看了看表,正是下午两点半——她的雷打不动的茶歇时间。
于是这位身着浅蓝无袖绸缎衬衫、白色西裤的职业女性“啪”地一声,合上一份她刚刚完成的分析材料,站起身,毫不犹豫地离开了自己的办公桌。
在身后那些隐隐约约的窥探目光中,芙蓉不耐烦地甩了甩头发,推开办公室的大门,高跟鞋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叩击声,向楼梯下走去了。
长长的柜台后,那些称量着金子、钻石或者宝石的昏昏沉沉的妖精们,闻声惊讶抬头,想看看是谁竟然擅自离岗,并且发出了这样直白敞亮的动静。
芙蓉依然走得很笃定。她穿过那间壮阔华丽的大厅,打算去古灵阁对面买杯咖啡,以驱走大脑中不断蒸腾的困倦之气。
门外的天色有些阴沉,似乎要下雨。
她大步横穿过马路,对那位一看到她就手忙脚乱的店员轻快地说:“一杯浓缩咖啡,谢谢。”
“芙蓉!”一个女孩的声音忽然响起来。
芙蓉往咖啡店里望去,发现窗边的吧台桌旁坐着一个身穿白底细条纹衬衫的女孩,她的面前摆着一本厚书和一杯袅袅冒气的茶。她棕褐色的头发被一根木簪随性地盘了起来,显出一丝芙蓉所青睐的优雅气质。
她正转过脸来冲芙蓉明媚地微笑。
“赫敏——”芙蓉惊喜地说,快步走了过去,拥抱了那个坐在高脚凳上的女孩,“真巧,你怎么在这里?”
“你说过你下午茶歇的时候喜欢来这里喝杯咖啡的。”赫敏笑着说,把手边的羊皮纸夹在一本书里,往旁边推了推,给芙蓉的咖啡留出了一片桌面,“我今天恰巧来对角巷看看,就想着,万一能碰上你呢。”
“你来得正是时候。没有什么比朋友的一个拥抱更能缓解我的疲惫了。”芙蓉夸张地一摊手,“我真搞不懂那些古灵阁的妖精们,他们都不知道劳逸结合吗?他们好像没有什么‘茶歇’的概念,竟然在柜台后面一站就是一整天,像是长在那堆黄金、钻石和宝石后面一样。”
赫敏对她耸耸肩。“他们对于财富很执着,是不是?”
“我猜是的。可我不认为‘追逐财富’就是人生的全部意义。”芙蓉把自己脖子上挂着的工作证摘下来,倒扣在桌面上,对赫敏眨眨眼说,“现在我要做五分钟的自由人芙蓉·德拉库尔,而非古灵阁的实习生芙蓉·德拉库尔。”
赫敏感兴趣地打量着芙蓉微微自得的神情,对她微笑了。“那么,自由人芙蓉·德拉库尔,你的公寓找得怎么样了?还住在破釜酒吧里吗?”
“没错,破釜酒吧。我不太喜欢一直住在那里,那里乱七八糟的,什么人都有。”芙蓉皱着眉说,“然而,我发现,找个合心意的长租公寓并不容易。”
“是啊,这会儿正好是租房旺季,所有毕业的巫师都在伦敦找实习和住处。”赫敏说,“我猜你对于公寓的条件有个人要求的,并不是随便哪里都可以。”
“当然。干净整洁是最基本的,还要比较房型、位置、价格、安全性。说实在的,我不太相信那些中介天花乱坠的说辞,得亲自上门去看才比较放心。”芙蓉干脆地说。
“我可以陪你去看。”赫敏说。
“哦,那真是太好了!我想那些租房中介大概没法糊弄一个本地人。下次我约好时间,会叫你一起的,好吗?”芙蓉高兴地说,“要知道,我还没来得及去看那些房子。回到英国以来,我的时间被古灵阁的实习工作给侵占得七七八八了——”
赫敏歪着头,瞧了一眼那杯冒着热气的浓缩咖啡。“这份实习工作有这么忙吗?”
“非常忙。我忙了一整个上午,才获得了一丝喘息的机会。”芙蓉啜了一口咖啡,叹了口气说,“你真该看看我桌子上的材料,堪称堆积如山。”
“都是些什么材料?”赫敏好奇地问。
“一些无聊的财报分析。自从出了‘巴格曼欠债不还’的那档子事儿以后,古灵阁的妖精们正在更加谨慎地对待每一笔他们即将批准的贷款。”芙蓉低声说,“他们说拉格诺很生气,因为妖精们始终没从巴格曼手中拿回那些金子,魔法部又对此事三缄其口,并不打算为此负责。”
“那是巴格曼先生自己借的债务,不是吗?”赫敏问,“为什么会牵扯到魔法部?”
“妖精们愿意把金子借给巴格曼的一个重要原因是,他那时候是魔法部的高官。这层身份是一个很有力的背书,否则他怎么会那么迅速就得到那些金子?要知道,按照正常流程的话,审批贷款是需要他提供非常多的担保材料的。”芙蓉说,“妖精们当时以为,魔法部无论如何都会为那位炙手可热的体育运动司司长托底,才放低了对他的要求。”
“然而魔法部并没有托底。”赫敏轻声说。
芙蓉笑了笑,学起了妖精们的腔调——“魔法部掩盖了真相!巫师们不值得信任!”——而后摇了摇头,对赫敏说,“他们最近一直在这样嚷嚷。”
赫敏盯着自己那杯红茶,陷入了沉思。
“好啦,总而言之,赫敏,很高兴你能跑来陪我喝一会儿咖啡。”芙蓉抬起手腕看了看表,亲切地吻了吻赫敏的两颊,元气十足地说,“我要回去继续整理那些分析材料了——可不能让他们小瞧了我的能耐,是不是?我得向他们证明,劳逸结合的人效率反而更高。”
于是赫敏点点头,挥手冲她告别,觉得她单手推开古灵阁青铜大门的样子飒爽极了。
她对着古灵阁微微晃动的门愣了一会儿神,直到那大门纹丝不动为止。然后她发觉,街道上吹来的风逐渐变凉了。
她赶忙收起手中的书本,从高脚凳上跳下来,急急地走出了咖啡店,想趁下雨前,赶紧回到布莱克老宅去。
赫敏其实是特地来找芙蓉喝咖啡的。
在这件事上,她有自己的考量。
一方面是因为她对芙蓉的确很有好感,愿意同她交个朋友;另一方面是因为,她从没有忘记过德拉科留给她的家庭作业。
这份作业很难,非常难,并不是一下子就能被研究明白的。
马尔福家讳莫如深的秘辛,如果谁都能随便解开,那还叫什么秘辛?
他后来再也没提过这件事,她也没有;她卯足了劲儿,想要自己把这个谜团给解开,只为了欣赏他看到她给出正确答案时候的一个惊艳眼神。
为此,赫敏才时不时地跑到古灵阁对面,去找茶歇时候的芙蓉一起喝咖啡,同她聊一聊天,偶尔旁敲侧击地打听古灵阁最近有什么动向,或者在开展什么业务。
或许有一天,当她拼凑起越来越多的碎片的时候,就能逐渐找到那个答案了。赫敏抱紧了自己的书本,愉快地走在凉风习习的对角巷的街道上,往破釜酒吧的方向走去了。
她不知道的是,她走后不久,芙蓉急急忙忙的身影从古灵阁那扇青铜大门里跑了出来。她冲向了咖啡店,望了望空荡荡的吧台桌,对着店员说,“您有看到一个工作证吗?”
“哦,有的,我刚刚捡到一个。”年轻的男店员红着脸说,赶忙放下手中清洗着的咖啡杯,将沾湿的手在围裙上擦了擦,“呃——请稍等。”
“不着急。”芙蓉这才松了一口气,一边等店员,一边随意地打量了一眼卵石街道上的稀疏行人。
英国的巫师们似乎都喜欢穿一身黑色,好像对鲜艳的颜色过敏似的。她身上的浅蓝色,大概是这条灰暗街道上唯一能称之为“晴朗”的色彩。
这种过于迷恋暗色系的英式偏好,与法国人们截然不同。看着那些黑压压的巫师袍,芙蓉遗憾地想。
她就是在这个时候发现西里斯·布莱克的身影的。
那绝对是他。尽管他用黑袍把自己裹成了木乃伊,并且用兜帽遮住了脸。
她知道那是他——她在霍格沃茨可没少注意他。
问题是,他身后还跟着一个人。看身形,像是一个女人。
而且,还是一个身材窈窕的女人。虽然裹得严严实实,芙蓉依然能从她举手投足和走路姿势瞧出来,是个颇为优雅的女人。
“这下可不好玩了。”芙蓉喃喃地说,漂亮的眉毛皱了起来。
这是自从她在布莱克老宅强吻了他以后,第一次看到他。
怀着某种恼羞成怒的心情,芙蓉回巴黎探亲这件事,并没有告诉西里斯;回到伦敦后,繁忙的实习工作和生活琐事又让她分身乏术。
虽然比尔·韦斯莱告诉她,西里斯曾来找过她,不过那也只有一次而已,芙蓉根本懒得理会;她回伦敦以后,他可再也没来找过她。
——有诚意的男士就该多去找她几次,不是吗?
难道她是那样容易消气的女孩?不痛不痒地来找她一次,她就要眼巴巴地凑上去?
芙蓉·德拉库尔的人生里,从来就不只有“谈恋爱”一件事。
她还有事业要奋斗呢!芙蓉骄矜地想,越发把时间放在自己的人生大事里,不肯先放下身段去找西里斯。
没想到,不仅没等来他第二次上门,再见面,竟然是这种场景。
他果然有别的女人!虚伪的西里斯·布莱克,亏她还以为,他与旁人不同!
亏她以为,他起码是个有道德底线的人。
芙蓉从鼻子哼出气来,决定跟上去,看看情况。
身后那个笨手笨脚的店员慌忙喊,“女士,您的工作证——”
“一会儿再拿!”她不耐烦地朝后面摆摆手,像失去理智的幽灵那样,踮起脚尖,悄悄跟上了他们。
他们竟然去了翻倒巷。
那不是传闻中,英国的黑巫师们最爱去的地方吗?芙蓉迷惑不解地想。
用幻身咒掩藏自己的她,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的身影消失在一栋歪歪扭扭的二层房屋后,不知道自己还要不要继续追踪。
她不敢凑得太近。太近的话,她高跟鞋的声音说不定会被发现的。
那房子看起来可不像什么绝佳的幽会地点,芙蓉撅起嘴,不以为然地想。
又破、又旧,环境又恶劣。
理智告诉她,她此时该回到古灵阁对面的咖啡店去,把这糟心事连同西里斯这个恶劣男人一起遗忘,拿起自己的工作证回到古灵阁去,专心搞事业。
她绝不该越走越近,藏身到这二层房屋前面的某个漆黑店铺的屋檐下,裤子被横吹的大雨淋得湿透。
她就像被无形的愤怒给钳制住了,足足在原地等了一个小时,一动也没动。一楼的店铺都因为雨势过猛而提早关门了,店主都已经裹着自己的长袍匆匆离去了。
可他们依然没有出现。
幸好今天已经完成了一部分工作,足以向主管交差,芙蓉心不在焉地想,又给自己加持了一遍幻身咒。
等到她第二次加持幻身咒的时候,那个女人才遮遮掩掩地从房子里出来。
芙蓉幸灾乐祸地发现,那遮住脸的女人走到街道上,干爽的衣服很快就被如瀑的雨给淋湿了。那女人似乎小声地咒骂了一句,从口袋里掏出一根带着华丽银饰手柄的魔杖,猛然消失在街道上。
她大概是用了幻影移形,芙蓉断定。
一小时。
这一小时,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
一小时——西里斯·布莱克,你倒是挺厉害,身体素质不赖嘛!芙蓉心态复杂地想。
她又怀着所剩无几的耐心又等了一会儿,只觉得通身被雨水浇得冰凉酸涩。
最终,那个可恶的男人总算出现了。
他似乎有些不在状态,深思游离,直挺挺地路过她藏身的屋檐,路过屋檐下的立柱,茫茫然地走在暴雨里。他甚至没有戴兜帽,黑发被淋透了也毫无所觉。
芙蓉非常确定,他的脸上带着一点迷茫,一点悲伤。
难道,他被这女人甩了?难道他中看不中用吗?芙蓉满怀恶意地想。
可是,他看起来有点不对劲。
她对他虽然生气,又没法对他坐视不理。
芙蓉无言叹气,解除了自己的幻身咒快步走上前去,一把拽住了这个失魂落魄的男人的黑袍,把他拽到了屋檐底下。
“你在搞什么鬼——西里斯·布莱克?”她怒气冲冲地说,“装什么情圣呢?淋雨好玩儿吗?”
西里斯·布莱克忙站稳了脚跟。
他本沉浸于对雷古勒斯的深深怀念里,正在心中计较着雷古勒斯的那张神秘小纸条能够传达的内容,不期然被人从思考中拉了出来。
他防备地拔出自己的魔杖,看到面前的女孩,顿时吃了一惊。
为什么芙蓉·德拉库尔会出现在这里?
那张明艳的、有些生气的脸庞,完完全全占据了他的心神,把他从哀愁和迷思中拽出来了。
“你怎么会在这儿?”他缓了口气,把魔杖收了起来。
他蹙眉道,“翻倒巷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这正是我想问你的话。”芙蓉讨厌他这种教训的语气,于是对他翻了个白眼,“你就该来这里吗——你来这里干什么了?”
“我——”西里斯欲言又止。
金杯这件事,不该被更多的人知道。他并不想增加风险,让德拉科对此事的暴露感到更恼怒一些。
他目光闪烁,最终说:“家族生意。”
“家族生意个鬼!那个女人是谁?你的姐妹吗?”芙蓉毫不客气,自认为揭穿了他的谎言,“我怎么没听说你还有姐妹?”
“什么女人?”西里斯奇怪地问。
半晌,他忽然反应过来了。“芙蓉·德拉库尔,你不会在跟踪我吧?”
“谁要跟踪你?我可没那么疯狂。我刚刚恰巧路过,仅此而已。”芙蓉耸耸肩,云淡风轻地说,“我正好看到那个女人走出来。”
“那么,你怎么知道她是跟我一起的?我刚刚并没有跟哪个女人一起走出来。”他眼神锐利,打量了她一眼,“裤子湿得这么彻底,看起来,也不像是刚刚路过。”
“雨这么大,一下子就淋湿了。”她短暂地扫了一眼屋檐形成的雨幕,在急急漏下的雨水声中,双手抱臂,摆出一副“你没有证据”的从容样子。
“喔,是吗?”西里斯忽然嗤声一笑。
他迫近她,观察她,最终与那个有些心虚的女孩对视了。“那么,告诉我,如果你是刚刚路过,你的伞呢?”
芙蓉微微张开嘴,愣住了。
那个俊美的男人,用洞察一切的眼神识破了她的伪装。
“你没带伞,说明你来这里的时候还没下雨。假设你非常笃定,我曾跟某个女人走在一起,那是不是说明你一早就在跟踪我——早在我走进这栋房子之前——你敢承认吗?”
芙蓉有些语塞。“我——”
她似乎被绕进去了。
她并不想承认自己像个“疯狂的女朋友”那样跟踪人。
他们之间,根本什么关系也没有。
只不过吻过两次而已。她可不想表现得很黏人,好像“非他不可”似的。
芙蓉眨了眨眼,明智地没有继续在“跟踪”这件事情上打转。
“总之,我认为你跟某个黑袍女人有一些不可告人的关系。”她板着脸说,觉得喉咙有些酸涩。
“芙蓉·德拉库尔,你要再这么问下去,我会以为你吃醋了的。”西里斯懒洋洋地说,目光在她紧抿的红唇上停留,“某些法国女孩还真是一点责任感都没有。无缘无故就跑得无影无踪,连只猫头鹰都不派来看看我,一见面就要诬赖别人——”
“某些英国男人才是毫无诚意。一点都不积极、不主动,总是等着别人上门去找,像是自己没长腿似的!”芙蓉假装自己没注意他的打量,反而开始打量他被雨水打湿的好身材,“哎哟,这不是长了腿吗?有时间来翻倒巷,没时间去隔壁对角巷,是不是?”
“我——去找过你!”西里斯用胳膊肘靠着屋檐下的柱子,手撑着头,一副厌倦的样子。
西里斯·布莱克,一贯喜欢用厌倦掩饰自己的不安。
“就找过一次而已!”芙蓉沉下脸来,“我当时根本不在——那算哪门子找我?”
“这不算数吗?看来我们之间存在着一些文化认知上的差异。”西里斯轻声说,假装满不在乎。
“差异还不小呢。”芙蓉的表情有点落寞,似乎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
“好吧,这件事是我做得不好。”西里斯收起了厌倦的表情,缓和了语气,“事实上,我听说你一直很忙,我不想打扰你。我以为你不想见我。毕竟,你连离开都不告诉我一声。”
他注视着这个表情有些不满的女孩。“我以为——你玩够了。”
“喔,你真瞧得起我!”芙蓉冷着脸说,“能不能照照镜子,看看你自己?谁能大言不惭地说,这么短时间就能玩够你?”
西里斯难以置信地说:“芙蓉·德拉库尔,听听你自己说的都是什么话?你这个肤浅的女孩!”
“是的,我是!如果拥有对美好事物的鉴赏力就意味着一个人要肤浅的话,我宁愿肤浅!”芙蓉气愤地说,“不如反思一下被肤浅之人所欣赏的你自己,是不是浑身上下都爬满了肤浅——所以才会这么吸引人!”
“所以呢?”西里斯忽然有点想笑,她话语中对他的微妙欣赏让他感到几分自得。
但同时,他又被“玩够”这个词弄得有点伤自尊。“所以,你回来是想再玩玩我?直到玩够为止?我是什么,一个肤浅的玩意儿,你逗闷的乐子?”
“那我是什么?”芙蓉不甘示弱地睁大眼睛,瞧着那个俊美的男人,“对你而言,我又是什么呢?你闲时无聊的调剂品?有我没我,对你来说,又有什么差别?就算看不到我,也一点儿都不在乎,日子照样过,是不是?”
“你是这么想的?”黑发男人的心里燃起了一股火气。
暴雨落地声打得他心乱如麻,女孩的伶牙俐齿搅得他心烦意乱,那张明艳的脸惹得他心浮气躁。
“对,我就是这么想的,你这个轻浮的男人!”芙蓉逼近了,毫不畏惧地仰脸看他,指责他,“你甚至都不敢承认自己的所作所为!”
“你竟然说我‘轻浮’——你哪只眼睛看出来我‘轻浮’——我跟那女人一点暧昧关系都没有!”西里斯恼怒地说。
“哦?那整整一个小时,你们都在里头干什么?”芙蓉的心中松了一口气,端详着那双跳动着些微火焰的眼睛,傲气十足地逼问他,“你敢说,你们没有亲吻什么的?”
“当然没有!”西里斯被她激得一时大意,忍不住漏了点心里话,“看在梅林的份儿上,我想亲吻谁,你还不知道吗?”
“我不知道!”芙蓉被他看得有些脸红,心中有些得意,似乎答案近在眼前。
“你从来不知道内敛为何物,是不是?”他愤愤地问。
“我不知道!”芙蓉的表情咄咄逼人。
她像一位不负责任的巫医,用犀利的话语在他的七寸上随便扎针,同时还要在他心头乱蹦乱跳。“西里斯·布莱克,你就是个胆小鬼,只会嘴上说说,你根本就不敢——”
西里斯终于忍不住了。
那双天蓝色的眼睛,睥睨地瞧着他,像是晴天瞧不起阴雨的灰。
她像是在看一个没救的人。她似乎在质疑他的胆量。
谁都不该质疑他的胆量。尤其是她,这个让人惦记又不按常理出牌的女孩。
他终于伸出手来,气急败坏地捧住那张又明媚又傲气的脸,恶狠狠地吻了上去,吮到了那张倔强的、咄咄逼人的嘴。
她没有推开他,反而顺势搂住了他的脖子,热烈地加深了这个吻。
这还差不多,芙蓉心头滋生出微微的喜悦。
这才是西里斯·布莱克,一如既往地热情、激烈,又好骗,她偷偷地、狡猾地笑了。
横吹的雨已经把他们都淋透了。
他滴着水的发落在了她额头上,她湿掉的裤脚粘到了他的裤脚上。
这两个打了好一阵子嘴仗的人、这一对骄傲程度不相上下的人,经过了茫茫思念和默然苦等,咬牙切齿地抛弃了误会。
晴天碰撞了阴雨,天蓝吸引了浅灰。
世界牢落陆离,人生命途多舛,何不追随内心,何不放纵一吻?
在这一角滴水的屋檐下,在这茫茫阴雨中,他们旁若无人地亲吻。
街道苍茫空荡,唯有冰冷的骤雨,是他们热吻的见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