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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7、生意,聚会,硬骨头 ...

  •   第二百一十七章生意,聚会,硬骨头

      这是一个微凉的薄荷糖一般的清晨。

      当厨房里的家养小精灵们揉着惺忪的睡眼,点起微温的炉灶,准备为他们的主子们做早餐的时候,德拉科·马尔福早已清醒多时。

      少年骑着飞天扫帚腾空而起,晨风掠过了他铂金色的发梢。

      他绕着自家的魁地奇球场兜了好几圈,确定周围毫无人迹,便忽而朝着郁郁葱葱的马尔福庄园的外围树林飞去,径直飞出了庄园的围墙。

      围墙外是一片莽莽苍苍的原野。

      一棵巨大的、坚忍不拔的橡树正孤零零地矗立在那里。

      这正是德拉科·马尔福的秘密基地。

      他一直很喜欢这棵橡树,从小就喜欢。他喜欢它坚固、崎岖的树干,它们像伸出的手臂一样向四面八方蔓延,形成了一个茂密树叶堆积而成的大半球。

      前世,在8月的某一天,就在他去上霍格沃茨之前,他不小心骑着飞天扫帚飞出了庄园,无意间发现了它。

      在红尾鸲、知更鸟、林莺和蓝冠山雀的叫声中,德拉科坐在橡树的顶端,静静地看了一天风景。

      看朝阳冉冉升起,看夕阳沉沉落去。

      回到马尔福庄园的晚餐桌上,他按捺不住自己心头的喜悦,兴高采烈地与父母分享这棵树的存在的时候,卢修斯和纳西莎都不能理解这件事。

      卢修斯认为,在一棵愚蠢的树上干坐着看风景,纯属是浪费时间的行为,这孩子该把精力放在练习魔药操作和预习魔法知识上,做点这个年纪该做的、“有价值”的事;

      而纳西莎,虽然承认这树很美,却总是担心自己的宝贝儿子从过高的树上掉下来。

      “小龙,我们的庄园里培育着很多树种,你可以随便在庄园里散步、观赏,何必要喜欢这样一棵郊外的野蛮生长的树呢?树干里可能有毒虫之类的,它并不安全。” 纳西莎不安极了,看向儿子的蓝眼睛里饱含着忧虑神色。

      “家里的树都规规矩矩的,无聊极了!它们没有这棵树高大,也没有这棵树美。妈妈,你可以在它上面看到整个世界!你上来看看啊!”11岁的孩子倔强地趴在树顶,紧紧搂着树干,“总之,你们不可以锯掉它!”

      年轻的母亲不复端庄仪态,脸色都吓白了,她轻轻呼唤:“小龙,听你父亲的话,赶紧下来。”

      “你这个傻孩子,你在浪费我们的时间!”卢修斯仰着头,火冒三丈地说,“这树很危险,我们得消除隐患!”

      后来,德拉科被他父亲毫不留情地抓下了树。战战兢兢的家养小精灵们在主人的怒火下,挥舞着锯子,齐心协力地把树给锯掉了。

      他眼睁睁地看着那棵树轰然倒地。在内心巨大的震撼中,他为此悲伤流泪。

      他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他的喜欢会给那样美丽的东西带来灭顶之灾。

      德拉科从没有时间去想明白这件事背后的意义。因为卢修斯已经走过来呵斥他,说一个马尔福不该在人前掉眼泪,这样显得“过于软弱”。

      一个天真的孩子初次感受到世界的残酷。在父亲的责备中,他颤抖着,擦掉眼泪,把那棵树的样子在心中抹去,只留下心中光秃秃的荒芜原野。

      从那时候起,他学着冰冷、漠然、强硬。

      他不再展露自己的喜欢。

      喜欢是软弱的。软弱是会让人伤心的。伤心是会被父亲鄙夷的。

      展露自己的喜欢,是做不成一个被父亲认可的骄傲的马尔福的。

      这就是11岁的德拉科所误解的一些荒谬的、支离破碎的人生逻辑。

      后来,他又在霍格沃茨见过很多棵橡树。城堡中庭的橡树、黑湖边的橡树、禁林里的橡树,它们都很好,可再也没有哪棵能像这棵老橡树一样,带给他那种原始的悸动和震撼了。

      今生,他把它藏在了心底,没有与父母分享它。

      重活一回,他深切明白了一点:不是所有人都能像他一样去欣赏这棵树的美。

      那种生机勃勃的美。那种与浅薄、轻浮、冲动无关的坚实恒定的美。

      即便是爱他的父母都不能。

      他选择藏起这棵树,让它独自美丽、保持繁盛。

      这棵树不负所托,一年比一年生长得更蓬勃;今年夏天,它又赋予了他新的意义。

      少年飞到了橡树的树梢,轻巧地坐在一根粗壮的枝桠上。他静默地靠着树干,在隐约的鸟鸣声中,观察太阳初升的微光逐渐浮上地平线的景象。

      等了一会儿,等光线再明亮一点的时候,他打开她送他的麻瓜手机,一点一点按那些按键,比他在自家魔药制作室熬制吐真剂的手法都认真。

      铃声响了三声,通了。

      那边响起了女孩有些朦胧的声音,像是只刚出生的小猫那样软软的,“德拉科?”

      “是我。”在橡树叶随风的沙沙声中,他的声音像是慵懒的氧气。

      女孩娇气地打了个哈欠,从睫毛间看透明纱帘外的天光。“天亮了吗?几点了?”

      “6点。”他在清澈的风里说,声音有点委屈,“我想你想得睡不着。”

      “哦,可怜的男孩。”她拖长语调,又打了个哈欠,轻轻在那头叹气,“真想摸摸你的头发。”

      “嗯。那先欠着。”停了半晌,他说。

      “先欠着。”她答应着。

      “下次见面,连本带利一起还。”他执拗地说。

      “一起还……”她懒洋洋地说,在手机那头迷迷糊糊地应承他。

      少年勾起唇角,微微笑了。

      马尔福家的奖杯陈列室里,阿布拉克萨斯正隔着窗户,久久凝视着那个拖着飞天扫帚往宅邸里走的、擦着薄汗的少年。

      他对他身后伫立的纳西莎说:“社交聚会的事情,沟通得怎么样了?”

      “消息都放出去了,时间排得很满。有适龄女孩的纯血巫师家族,我都透了透口风。”纳西莎平静地说。

      她站在一张小摆桌旁,眼神从那个颜色富丽的金色藤蔓陶瓷花瓶上掠过。那瓶子里装点着小精灵们新扦插的白玫瑰花。

      纳西莎对着花间闪出的一点空隙浅浅蹙眉,伸手把一朵花正了正,眼睛里总算露出了愉悦的光。

      “做得很好。”阿布拉克萨斯似乎没在意自己儿媳妇的举动,他只顾着赞赏她的办事效率。

      他一旁的展览架上,那个透明玻璃罩所包裹着的金色胡桃状的东西正在沉睡,他感兴趣地问:“这就是德拉科第一次参加魁地奇比赛所抓住的那个金色飞贼?”

      “是的。”纳西莎的脸上浮现出些自豪神色,又混合着一种心疼,“那会儿,他可吃了不少苦头。骨头断了三十四根,也非要拿到它不可。”

      “是个马尔福家的硬骨头,是不是?”阿布拉克萨斯若有所思地说,他灰色眼珠里映出一点飞贼的金色光斑,“Whatever a Malfoy wants, Malfoy shall get.(一个马尔福想要的,就势必会得到。)”

      “您似乎欣赏起他的执拗来了。”纳西莎轻轻叹了口气,“在择偶问题上,这可不是个好品质。”

      “格局放大一点吧,纳西莎。一旦把他这股劲儿放到家族的事业上,你知道,这会爆发多少能量吗?”阿布拉克萨斯用近乎耳语的声音说,“那时候,这就不叫执拗,而是坚忍不拔了。”

      他轻轻抚着那个金色飞贼的玻璃罩子,似乎在掸去一点并不曾存在的灰尘。

      “我走了以后,你要谨慎地对待这个孩子,绝不要与他离心。我对他的期许很高。去掉恋爱上的些微不理智以外,他的聪明、才华、冷静、敏锐,都是我很欣赏的东西。”

      纳西莎略有些惊讶。“您要走?刚回家没几天,您不多待一阵子吗?有什么事情让您这样着急?”

      以纳西莎对这位老人的了解,他本该多留几天,再多指导一下自己的孙子的。

      恰好,又是德拉科这样叛逆的关键时刻——他似乎只听得进祖父的某些建议,而非父母的建议。最起码,他没有抗拒祖父。

      现如今,他们夫妻虽与德拉科维持着表面的和平,可彼此的内心里,还是保留了些许别扭感和不安感的。

      “我怀念我伦敦郊外的私人宅邸了。”阿布拉克萨斯淡淡地说,“我——自有我的事情要做。”

      “可是,何必这样着急呢?月底就是您的70岁大寿了,我们还想给您好好操办一场宴会——”纳西莎说,不明白这个以往钟爱聚会和热闹的老人为何突然性情大变。

      “不必了。”老人短促地笑了一声,“老之将至,有如大雾。我近来对那些聚会感到厌倦了,我宁愿静悄悄地过。”

      “可是——”

      “我已日薄西山,说不定都没有几天可活了,你们不能什么事情都指望我。纳西莎,不用急着宽慰我。”他疑虑重重地说,“人都是有命数的,谁都不可能逃脱衰老和死亡。”

      他做了个手势,止住了纳西莎急切地想要说些什么的嘴。

      “纳西莎,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想让我多劝劝小龙。我已经尽力去劝说他了,该说的我都说了。你得给他时间,让他慢慢地消化这些信息、理解这些信息。”

      他厌倦地说,“至于你们,我给你们指点了方向,这还不够吗?具体操作还是得你们自己来,你们作为父母,也需要在这件事中得到成长。”

      他没有看纳西莎的脸,依旧盯着那个金色飞贼,脸上显出几分沉郁之色。

      “最后再提点你一句,他喜欢聪明的女孩,把纯血巫师家族的适龄聪明女孩都筛一遍,适当地介绍给他认识。好好把握分寸,千万别弄巧成拙。如今,我的使命已经完成了,接下来就是你和卢修斯的战场了。”

      7月底,阿布拉克萨斯匆匆离开马尔福庄园后,卢修斯和纳西莎开始别别扭扭地向德拉科示好了。

      某天的早餐桌上,卢修斯用一种漫不经心的语气向德拉科表示,他们决定解除德拉科的通信限制。

      “我想,如果你一个假期都不跟斯莱特林的同学联系的话,未免有些不太礼貌。没有家养小精灵的服务,似乎也挺不方便的。”他说,眼睛瞧向别处。

      德拉科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是啊,小龙,你最近缺点什么吗?告诉妈妈,我们都给你买。不好找的魔药材料啊,新扫帚啊,只要你喜欢——”纳西莎冲儿子微笑着,像天底下任何一个对儿子溺爱有加的母亲那样。

      “谢谢您,妈妈,您还是像以前那样直接打钱吧,我想要什么可以自己买。”德拉科从善如流地说,心里却有些忍不住想要发笑。

      他们对儿子示好的手段堪称拙劣。

      但总归,这对于德拉科是好事——在非洲带薪休假了两周的多比终于有了他的用武之地。

      可还没等过分激动的多比领到什么任务,德拉科就发现,自己的假期被心机叵测的父母给填满了。

      每周有三四天的时间,他要跟着卢修斯去巡视产业,或者在各类人脉中周旋。

      比如某一天上午,卢修斯兴冲冲地带他到了利物浦港,美其名曰“巡视”那些亟待出发的带有马尔福家徽的货轮。

      德拉科不动声色地扫视了一圈港口的情况,询问他的父亲:“这些货轮要驶往哪里?”

      “那两艘冒着烟的货轮,今天就要驶往非洲,进口一些魔药原材料——变色巨螺、特波疣猪、毒角兽,幸运的话说不定还能搞到几只恶婆鸟。”卢修斯不无遗憾地咂咂嘴,“他们前一阵子说,曾经在一个非洲的村落附近发现了囊毒豹的痕迹,可惜你母亲不许我弄。”

      “我认为母亲在这件事上的想法颇为明智。”德拉科说,“当它呼出一口气足以毁灭整个村庄的时候,我不认为把它进口到英国会是一个好主意。”

      卢修斯对此显得耿耿于怀。“我又不会把它放到马尔福庄园里去。假如你能弄到别人弄不到的东西,他们当然会高看你一眼;假如能寻到一个合适的买家,它将会使我们大赚一笔的。”

      德拉科瞧了父亲一眼,意识到了这个话题走向的危险性,赶紧发问:“那么,父亲,另外几艘船是准备运什么?”

      “另外几艘船还在准备,下个月会去法国的加莱港,运送一些来自保加利亚的木材。”说这话的时候,卢修斯的神态颇为轻描淡写,但德拉科能从他扬着下巴的姿态里看到某种潜藏的自豪感。

      “保加利亚的木材?”德拉科多问了一句,觉得这个国家的名字熟悉到令人耳朵发痒。

      “还记得保加利亚魔法部部长吗?魁地奇杯的时候,他同我们坐在同一个包厢里,我就是在那时候同他搭上了线——赛后我和你母亲还去拜访了他。”卢修斯说。

      德拉科点点头——是有这么回事。

      见他儿子感兴趣,卢修斯决定对他多讲几句。“马尔福家正在跟保加利亚魔法部对接新项目,我们将利用当地的森林资源采伐白蜡树,进口到英国,卖给光轮比赛扫帚公司。”

      “他们在研发新一代的飞天扫帚吗?”德拉科敏锐地问,环顾着港口停驻着的其他家的货轮,“他们以前的扫帚柄可不是用这款木头。”

      卢修斯趁儿子不注意,赞赏地看了他一眼。“没错,他们试图把飞天扫帚的市场份额给抢回来,正在尝试用新木材来增加扫帚的稳定性。”

      “他们想要借鉴火弩箭的白蜡木扫帚柄?”

      “伦道夫·巴德摩的火弩箭一经推出后就风头无两,成了各类魁地奇正式比赛的专用扫帚,光轮比赛扫帚公司的人不得不对此提高重视。”卢修斯说。

      “可是,他家以前的供货商——”

      “塞尔温家吗?”卢修斯说,“他们当然有点不高兴。”

      “那边就是塞尔温家的货轮吧?”德拉科指着那边扬着“S”符号旗帜的货轮问。那边正有几个穿着袍子的人往下卸木头,还有一些圆滚滚的木桶。

      “没错。”卢修斯带着德拉科走过去看了看,傲慢地拿蛇头手杖戳了戳其中一根木头说,“瞧,全是上好的桃花心木。他们家在非洲有一大批森林,之前提供给光轮比赛扫帚公司的桃花心木质量还算不错。”

      德拉科顺着码头继续往前走,在那些圆滚滚的木桶旁边,闻到了硫磺味。

      “塞尔温家涉及的生意很广啊,除了木材、基建,还有烟花?”他问卢修斯。

      “这东西可不止烟花那么简单,开矿炸山的时候也在广泛运用。英国巫师界只有他家能做这个生意,魔法部给了他家唯一的许可,独占整个领域。像这种老派纯血巫师家族,虽然财富没有咱们家多,但有权力傍身,就是这么理直气壮。”卢修斯脸上闪过一丝不甘心,“咱们家的矿山开发的时候,多半还得向他家买这东西呢。”

      “既然塞尔温家在魔法部关系如此深厚,他们会在丢失的市场份额上善罢甘休吗?”德拉科轻声说,“他们上次还承接了魁地奇场馆建设的很大一部分工程,不是吗?他们可不像是那种把利益拱手相让的人。”

      “没关系,我们在魔法部的关系都已经打点好了,审批都快走完了。我私下里给福吉让了两成利,足以让魔法部部长心中的天平倾斜,让他义正词严的脸动摇。”

      “不难想象。”

      “最重要的是,塞尔温家目前提供不了货源,再有势力也只能干瞪眼。”卢修斯傲慢地说,“可新品研发需要用白蜡木,这块原材料市场上,他们没抢得先机。

      德拉科慢慢地说:“我想,市面上是存在其他的木材供货商的,不是吗?”

      卢修斯瞥了自己儿子一眼,继续说:“光轮比赛扫帚公司那边的采购员,我们诚意十足地偷偷给他了一成利,他就立刻非我们不选了。”

      类似这样的生意经的对话数不胜数。有时候,德拉科还会眼睁睁看着他父亲如何手腕灵活地打点那些利益相关方——绝不光彩,但大多数时候都很有效。

      又过了几天,卢修斯甚至还带他去了自家魔药材料加工厂的办公室,透过二楼亮闪闪的落地窗让他观察下方的加工区。

      “看到那些研发人员、材料处理工、检验员、装载工们了吗?”他那手杖敲了敲那块玻璃,“在这间工厂里,细分下来有20多个工种,覆盖了100个员工。隔壁的龙皮加工厂还有100个。这只是我们家产业版图里小小的、不值一提的一块而已。”

      卢修斯见他儿子看得目不转睛,慢条斯理地说,“这些员工,有麻瓜出身的巫师、有混血巫师、还有一部分妖精,惊讶吗?不必惊讶。我得说,我并不歧视有才华的人,只要他们别妄图走进马尔福庄园,我并不在意他们的出身。”

      德拉科微微皱眉,没有出声。

      他按捺住自己的心情,听他的父亲继续讲下去了。

      “他们都指望着马尔福家发薪水,养活一家老小。假如马尔福家被纯血巫师家族们摒弃,丢失掉市场份额,这些工厂将不复存在。当然,我们还是会活得很好。”

      卢修斯淡淡地说,“我们可以躺在钱堆上什么都不做,关起门来过日子,依然可以逍遥自在。可这些人就会立即失业,他们的孩子立即会饿肚子。”

      在机器巨大的轰鸣中,德拉科转过眼睛来,看了自己的父亲一眼,没想到他会说出这番“为他人着想”的话来。

      “这就是巫师世界的现实。对于那些普通的巫师——那些没有背景或者并不具备极度惊才艳绝天赋的巫师——来说,体面的工作并不好找。”卢修斯冷冷地说,“你该知道,魔法部有门槛,并不是谁都能进的。”

      “我持保留意见。”德拉科说,“总还是有一些魔法部之外的地方——”

      “像古灵阁那种地方,只有比尔·韦斯莱那样的优秀毕业生才能进得去,还要外派到埃及那种地方待够6年才能回伦敦。”卢修斯摇着头说,“机会在哪里都少得可怜,你觉得就靠对角巷那点儿小作坊、小门面——有些店面两三个人打理就已足够了——它们能给巫师们多少工作机会?”

      德拉科出神地盯着窗户下忙得团团转的巫师们,听他的父亲不耐烦地用蛇头手杖敲着地板说,“德拉科,想想吧,我们坐拥财富,难道不该有点责任感吗?”

      是啊,没错,父亲的话术听起来完美无缺。

      他看似是一个饱含同情心与社会责任感的“良心资本家”。

      可是,根本问题不在于这些人、这点生计。

      根本问题在于,为什么巫师界的就业机会贫乏到如此地步?

      德拉科表面恭敬地对他父亲点头,内心却在思考:究竟是哪里错了?

      放在前世,他绝不会操心这种事;刚重生那会儿,他也绝不会想到这一层。

      可是现在,不知从何时起,他越来越担忧一件事:

      巫师世界究竟能不能让她过得好?

      在回家的路上,在卢修斯·马尔福自以为是的欣慰注视下,德拉科一直在默默思考:

      为何机会那么少?

      为何有才能者得不到应有的重视?

      为何巫师世界明明有远比麻瓜世界高等的魔法,却远没有她口中的麻瓜世界那样繁荣?

      一周之内,剩下的两三天则属于纳西莎,那一般是周末的时候。在德拉科被他的父亲狠狠灌输“家族产业生意经”之余,她热衷于带儿子去那些数不胜数的繁华虚荣的社交聚会——那里总是会出现几个与德拉科年纪相仿的纯血巫师家庭出身的女孩。

      纳西莎从来不提赫敏,好话坏话都不提。

      她只是偶尔会跟他聊聊那些纯血女孩的家庭背景和她们在某些方面的突出优点,比如某个女孩头脑很好,比如某个女孩家族相当有权有势,再比如某个女孩的魔法天赋很高。

      甚至于,偶尔地,她会微妙地从头发、眼睛、牙齿等各种角度品评一下她们的外貌。

      “那个女孩不太行,是不是?”她瞥了一眼角落的一个女孩,一边装作抬起瓷杯喝茶,一边低声对她身边站着的儿子说,“她的脚踝不太周正。”

      “感谢梅林,那脚踝不长在您脚上。”德拉科无奈地说,望着天花板上的青铜花枝吊灯,压根儿没看那女孩有什么样的脚踝。

      比起卢修斯曾经直截了当的粗暴手段,纳西莎对儿子更愿意用相对“润物细无声”的教化。

      她从来不会长篇累牍地去对德拉科进行洗脑,她知道那样反而会招人厌烦。她只是偶尔在谈话里略微穿插上那么一两句不太敏感的引导性话语,手段显得非常轻巧。

      假使德拉科是一个真正的15岁男孩,他或许会被卢修斯和纳西莎迟来的怀柔政策所迷惑。他或许会以为他们转变了心意,以为他们默许了自己与赫敏的恋爱,起码没有反对。

      他或许会以为,他们只是在积极地带他了解马尔福家的产业、参与马尔福家的社交,并没有试图对他的大脑和思想再做点什么。

      可他们不知道的是,德拉科早已不再天真。

      在前世黑魔王来到马尔福庄园居住的那段时光里,他察言观色的本领已经被磨练得炉火纯青。

      他太熟悉父母和祖父了,他熟悉他们的话语、腔调、行为里的每一个起承转合后的深意。

      他们想要徐徐图之,重新获取他的信任,慢慢地攻破他的心防,找到他们感情的弱点,给予致命一击。

      德拉科当然不会给他们任何机会。

      他唯一比他们有优势的地方,就是他对父母的了解,永远要比父母对他的了解多了七年。那至关重要的七年。

      而今生,他又有意早早地封闭了自己的大部分想法,叫他们更加对他摸不着头脑了。

      对于父母此刻的作派,德拉科只觉得无可奈何。

      这就相当于,他们打算砍掉那棵他所钟爱的橡树,同时逼迫他喜欢上庄园里那些修建得整整齐齐的树木一样。

      他们打着“为他好”的旗号,却根本不理解他在想什么。

      但也没什么可抱怨的了。

      起码,他能获得更多的自由——通信自由和出行自由——这比以前封闭在家要好一点。

      德拉科表面乖顺地坚持了一段时间,表现得对此毫无戒心,违心地认同着父母的每一个看似无伤大雅的小观点,同任何一个刚刚与父母和好的男孩没什么两样。

      通信权解封后,他只是给布雷斯、潘西、克拉布和高尔他们写了几封不咸不淡的信,甚至问候了孤僻的西奥多,谨慎地没有联系任何一个格兰芬多的人。

      这让紧张地监视着他的卢修斯和纳西莎松了一口气。

      “怎么样?这么多天过去了,有什么他特别留意的女孩吗?”某天晚上,卢修斯好奇地问梳妆台前的妻子。

      “哪有那么容易?他的眼光那么高——他连看都懒得多看她们一眼!”纳西莎一边心不在焉地对着镜子抹面霜,一边悻悻地说,“况且,有些女孩连我这一关都过不去。涉及到家族下一代的女主人,我们当然要给小龙挑个最好的!”

      “帕金森家那个女孩呢,你就没考虑过吗?她不是从小就跟他关系不错吗?”卢修斯开始给她出主意,“前几天,德拉科还给她写信了,不是吗?”

      “卢修斯,千万别提她!看在梅林的份儿上,我还想过上点安生日子呢!”纳西莎激烈地说,“上次我见到她的时候,她当众泼了别的姑娘一脸果汁,还扯人家的头发!一点都不成体统!”

      “哦,西茜,谁小时候还没调皮捣蛋过?”卢修斯不以为然地说,“长大了就好了。我打赌她现在大概不再是那样的作派了——”

      “我上次见她是昨天,卢修斯!”纳西莎扭曲着脸,从镜子里狠狠地瞪卢修斯,“昨天!”

      “哦……这样啊……既然如此……这件事还是交给你来吧。”卢修斯顶着纳西莎虎视眈眈的目光,忽然感到一阵心虚。

      他老老实实地拿起梳子,替自己火冒三丈的妻子梳起头发来。“我放弃了——我还是干点我能干的吧。”

      至于德拉科,他并不知道父母私下里有过多少类似的谈话。

      去参加那些聚会的时候,他尽量对那些女孩表现得彬彬有礼,让人挑不出错处;同时,又尽力让人感受到他的那种敬而远之的态度。

      纳西莎在品评她们的时候,他当然会附和一下;但实际上,她具体说了什么,他一点也记不得。

      他越来越想念赫敏了。

      他总是会想象,假如聚会上能遇到她,该有多好啊。

      他每天清晨都会去橡树那里同她打一会儿电话——这便是他在马尔福庄园展开新一天的人生动力。

      因着这动力,他可以在打完电话以后,继续飞回魁地奇球场再训练一两个钟头,也可以看得下去图书馆任何一本冗长无聊的魔法书,或者用更高的专注力去尝试完成步骤繁复的龙痘疮改良药剂的复刻,或者吐真剂的熬制。

      因着这动力,他可以在餐桌上接受父母有关权钱交易的精神洗礼,可以随着父亲去继续见证那些肮脏手段和残酷现实,可以陪着母亲去参加那些无聊至极的沙龙聚会。

      因着这动力,他可以继续扮演一个听话乖巧的马尔福家小少爷,同时也可以转头就对自家的产业做点手脚。

      是的,德拉科·马尔福有一些计划,正在进行中。

      对自己“光拿钱、不干活”这件事深感不安的多比,终于喜滋滋地领到了一个任务。

      终有一天,卢修斯会后悔他带着儿子去视察产业的。

      然而,坚持韬光养晦和隐忍不发终究是令人疲惫的。等到8月中旬的时候,德拉科终于无法忍受自己的思念了。

      那时候,他的女孩已经回了布莱克老宅,在为卢平熬制新一月的狼毒药剂。

      某一天,德拉科的指环亮起了这样的话:

      “I miss you. I WANT you.”
      (我想你。我想要你。)

      他看着指环上的文字,愣怔到近乎失态的地步。

      这样简简单单的话语,似乎把疲惫的、残破的、碎掉的他瞬间缝补好了。

      一瞬间,记忆回到了韦斯莱魔法把戏坊的那个光明灿烂的下午,他曾对那戒指悄声说,“If you WANT me, call me, anytime. (如果你想要我,叫我,随时。)”

      她那时候瞬间面红耳赤。

      她是个多么严肃正经的女孩啊,虽然有时候很热情,可毕竟是少数情况。

      他原本以为,除了偷窥,他永不会得到她这类的回应的。

      让赫敏·格兰杰去直白地承认自己的欲望,有点强人所难了。

      可她现在正在做什么啊!在他最不能触碰到她、不能满足她的时候,说她想要他。

      她可真的太会折磨人了,德拉科恨恨地想。

      表面上,他重新打起精神来,在纳西莎举办的聚会上优雅行走,偶尔冲宾客们露出一个冷静自持、彬彬有礼的微笑,心里却猛然蹿起一团熊熊火焰。

      他拒绝不了她——他永远拒绝不了她。

      于是,明明知道这样有很大的风险,他还是对母亲提出了一个请求:想去布莱克老宅拜访哈利。

      纳西莎有些犹豫。“你去拜访哈利·波特?”

      “他上个月过生日,我认为我得当面送他礼物。”德拉科平静地说,“适度与他交好并无坏处,我们要熟悉各方的内部消息和动向,这可是祖父说的。”

      “话虽如此——”纳西莎怀疑地看着自己的儿子。

      她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

      但是,也不是不能接受,纳西莎想。最起码,他不是请求去见那个麻瓜种女孩。

      此刻,纳西莎的心里还有她自己的算盘在噼啪作响。

      无论预言家日报怎么诋毁,哈利·波特始终是个实力不俗的巫师。

      他作为三强争霸赛的选手,表现得相当抢眼。不管他使了什么手段,他作为年纪最小的勇士,与霍格沃茨的另一位勇士共同赢得了火焰杯,这是不争的事实。

      更别提昨天,据卢修斯从魔法部特殊渠道得到的消息确认,沃尔顿·麦克尼尔病死在了阿兹卡班。

      可是前不久,她去阿兹卡班看望贝拉的时候,曾经瞄到过他一眼。那时候他还身强体壮的——他绝不可能突然就病死了。

      这意味着,麦克尼尔的死亡背后必有蹊跷;福吉没必要跟一个无关紧要的犯人过不去,他可能真的在“捂盖子”;这么说来,巴格曼的死可能也没那么简单。

      这也意味着,德拉科曾告诉他们的有关“麦克尼尔为黑魔王做事”的消息,多了几分真实性。

      这更意味着,“黑魔王曾短暂地死灰复燃”这件事可能是真的,纳西莎不安地想。

      没人会希望听到“黑魔王复生”的消息。福吉的政敌会借此攻击他——他当然会“捂盖子”,纳西莎对此毫不怀疑。

      假如德拉科所讲的是真的,死灰复燃的黑魔王被邓布利多消灭了个无影无踪,这意味着,阿不思·邓布利多——作为黑魔王唯一惧怕的人物——还会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在魔法界的诸多领域有很大的话语权。

      鉴于马尔福家那点不太光彩的历史,在保持对邓布利多应有的警惕心的情况下,让德拉科继续示好哈利·波特,略微搭上邓布利多那条线,营造一点和平相处的氛围,似乎也没什么坏处。

      更何况,她发现了一件天大的事,正想去质问一下那该死的西里斯·布莱克。

      纳西莎打定主意,对她的儿子勉强地笑了笑。“我会联系西里斯的,看看他哪天比较方便。”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17章 生意,聚会,硬骨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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