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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5、狡猾的马尔福们 ...

  •   第二百零五章狡猾的马尔福们

      如果卢修斯和纳西莎以为,他们狡猾的儿子会坐以待毙,老老实实地被困在马尔福庄园接受他们为期两个月的唠叨和洗脑,那他们就大错特错了。

      德拉科·马尔福从来就没打算把一整个宝贵的夏天都耗费在无序的争吵中。

      他是在观察、在等待、在谋定后动。

      他试图在出手对弈之前,看清父母的执棋之手,看明白他们所偏好的落子方位而已。

      暂时的屈从和忍让,并不代表他就不会主动出击。

      早在他回家的第一天——在他们的第一场争吵以后——那个失眠的夜晚,德拉科可干了不少事。

      在他派多比去送丽塔·斯基特回家的那个时间段里,也许,整个沉睡的马尔福庄园中,只有那只叫做“琼”的漂亮雕枭知道他还干了什么。

      在清晨的第一缕阳光下,他把斯内普教授交给他的那个黑色小瓶,里三层外三层地包好,放在一个施加了减震咒的精美盒子里,交给了琼,派她穿越英吉利海峡,送到自己正在欧洲访友的祖父阿布拉克萨斯手中去了。

      愿梅林保佑斯内普教授!

      这位魔药大师虽然一言不发,对于德拉科与赫敏惊世骇俗的恋爱抱以冷眼旁观的态度,却身体力行地在德拉科回家之前,给了他这样珍贵的礼物,帮助他讨好了自己的祖父。

      所谓斯莱特林式的沉默寡言的贴心帮助啊!

      有时候,一瓶千金难寻的秘药,再加上一封表达深切思念的信件,就足以让疼惜子孙、更珍爱人才的阿布拉克萨斯,暂且中止自己的旅行,一门心思地冲回马尔福庄园去了。

      “卢修斯·马尔福——”是夜,阿布拉克萨斯坐在他私人图书室里最喜欢的一张扶手椅上,嘶嘶地说,“这么多年来,你一点长进都没有,是不是?”

      那副亲切随和的表情消失了,他重新摆出了冷漠高傲的一张脸,毫不留情地训斥起他的儿子来,“你这个蠢孩子,你完全使错了劲儿!”

      “父亲,我已经成年了。”卢修斯面无表情地反驳道,“我已不再是孩子了。”

      阿布拉克萨斯恨恨地瞪了卢修斯一眼。

      “你已不再是孩子,并不代表你不会犯蠢。”他冷声说,“瞧瞧你干的蠢事!你怎么能把气氛搞得那么僵,把我的宝贝孙子一门心思地往外推?”

      他痛心疾首地拍着扶手椅的扶手,从泛白的薄唇中挥洒出自己愤怒的毒液来。

      “这么优秀的继承人,才华横溢的孩子!他甚至连治疗龙痘疮的改良魔药都开发出来了!你可知道,他同西弗勒斯·斯内普联合改良的这款魔药已经在业界激起了不小的水花?你是不是还没看《实用魔药大师》最新一期对这魔药的高度评价?”

      “哦,我确实没留意这件事——”卢修斯迟疑着说,脸上浮现出问号。

      最近,他忙于在家中犯愁儿子的事,连应酬都鲜少参与,更别提去看那类魔药杂志了。

      “你当然留意不到了!你从小就这样,顾头不顾尾,永远抓不住重点!”阿布拉克萨斯冷哼一声,“卢修斯,你该把你大脑里的弗洛伯毛虫黏液清一清,灌点儿犰蜍胆汁进去了!”

      (注:犰蜍胆汁可以用来制作“增智剂”。)

      “父亲,您就算侮辱我,也不能改变我跟他闹得很僵的事实。”卢修斯气愤地说。

      “你还知道侮辱不管用?那你还要用侮辱性的语言来刺激他,让他同你反目?你这个目光短浅的蠢货——”阿布拉克萨斯对着他指指点点地说,“不趁这宝贵的假期时间,同我孙子共聚天伦,更罔顾栽培之责,竟然花了小半个月的时间跟他打嘴仗,仅仅因为一个小小的、无足轻重的、麻瓜出身的女孩,跟他吵得这么凶?”

      “父亲,您初来乍到,并不了解实际情况。”卢修斯的气焰稍微低了一点,“别被他那副无辜的样子给骗了,他不再是以前那个恭敬谦逊的孩子了。”

      “那又如何?他无论是什么样的脾气,永远是你儿子,永远是马尔福家的下一任家主,这是绝不会更改的铁一般的事实!”阿布拉克萨斯的语气很深沉,“人丁单薄的马尔福家,之所以能屹立不倒数百年,靠的是家族团结,而非家族离心!”

      “可是,父亲,他现在的思想非常可怕。不仅仅是跟麻瓜种女孩谈恋爱那么简单,他开始否认纯血的优越性,并且拿家族历史和家族的麻瓜投资来当凭证,天天跟我抬杠——”

      卢修斯竭力压抑着自己的怒火,对他板着脸的父亲说,“我和纳西莎对此忧心极了,我们怀疑,是邓布利多给他灌输了一些有毒的反叛的思想。”

      “邓布利多?”阿布拉克萨斯的眼珠转了转,语气带着一丝怀疑。

      “没错,就是邓布利多!”卢修斯恨恨地说,“德拉科甚至隐隐约约地在劝我投靠邓布利多,听他那意思,纵使与魔法部部长康奈利·福吉做对也在所不惜。我恐怕,这孩子的想法,已经被邓布利多给彻彻底底地毒害了!”

      “这倒是个新鲜事。” 阿布拉克萨斯垂下眼睛,手指心不在焉地敲着桌面,一边盘算着,一边说:“继续说下去——”

      “他已经完全不在意我这个父亲是如何为了家族利益在外打拼的,又是费了多少功夫才同魔法部那边建立起常人难以企及的友好关系!他对我没有尊重,没有认同,也没有多少敬畏了。”卢修斯的语气里渗透出了某种伤心的意味。

      “过去,我也曾说过类似的话。”阿布拉克萨斯镇定地说,“可你那时候,也并不能理解我的苦衷。”

      “您那时候,可一点儿都没把我放在心上。”卢修斯悻悻地说。

      “我那时候,起码没有把茶盏扔在你脸上。”阿布拉克萨斯冷冷地说。

      “这一点是我做的不对。”卢修斯低下了他高贵的头,向他的父亲认错。

      “真正需要听到你道歉的人不是我,而是我可怜的孙子。”阿布拉克萨斯说,“一个父亲想要获得儿子真正的尊重,是需要付出努力去赢取的!真正的尊重绝非理所当然就能获得的东西。你总抱怨他不够尊重你,我倒要问问你,你尊重他了吗?”

      “我——”

      “你没有。”阿布拉克萨斯的声音冷彻肌骨,“你对他丝毫没有尊重态度。你把一个具有强烈自尊心的孩子的骄傲摔在了地上。你妄图打碎他的傲骨,你妄图让他折腰。”

      他的灰眼睛威严地注视着卢修斯,“马尔福家,最不需要的就是培养一个唯唯诺诺于任何权威——哪怕这权威是自己的父亲——的‘孬种’做继承人,你务必要牢记这一点。否则,传承下去的仅仅是血脉,而非荣耀。”

      卢修斯皱着眉头,注视着自己的父亲,忽然觉得一阵迷茫。

      “我对小龙寄予厚望。”这位老人严厉地说:“他的傲骨,是比任何金银财宝都贵重的东西,也是比任何瓷器琉璃都易碎的珍宝。一旦碎了,就再也没有了,整个人就废了!你应该清楚,这点傲骨可不是人人天生都有的!我不希望任何人去让他随意低头,也不希望任何人再往他脸上扔哪怕一只茶盏了。”

      阿布拉克萨斯那副坚定不移的维护孙子的样子,把卢修斯额头上的青筋都激出来了。

      他焦急地说:“父亲,您不能再惯着他了!他的思维已经出现了严重的偏差,他已经开始违背家训了!”

      “卢修斯,镇定点。我当然知道他现在的思想走了点小小的歪路。”阿布拉克萨斯慢条斯理地说,“我的那些老友可没少给我写信,统统来试探我的口风。”

      他啜了一口手中热乎乎的蜂蜜酒,遗憾地说,“我原本以为,你们会处理得很好,就没想着要瞎操心的;没想到,你们倒好,弄得一地鸡毛。”

      闻言,卢修斯的脸色缓和了一点。

      他欣慰地发现,自己的父亲神色一凛,在扶手椅上坐直了,显出几分厉色来。

      终于,父亲要给出点靠谱的建议了!卢修斯期待地想。

      然而,下一秒,他的心中激起了更多无奈的水花,鉴于他的老父亲还是在批评他。

      “你知道你最大的错误在哪里吗?小龙已经长大了,他很聪明,有自己的独立思考能力,不是人云亦云的那种孩子——这正是我欣赏他的地方。”阿布拉克萨斯骄傲地说,“但凡他是个蠢货,我也不会对他这样上心!”

      “哼,独立思考能力——”卢修斯小声嘟囔着,“我真不知道这有什么用……尽让父母操心……还不如小时候可爱!起码那时候,我说什么他就听什么……”

      阿布拉克萨斯没有在意自己的儿子在小声地逼逼赖赖着什么内容。

      他正忙着宣扬自己的观点。“他身上有很多优秀的品质,这些品质非常难得,但同时,这意味着,我们不能再像以前那样,把想法直接灌输到他脑子里去,刻板的说教是行不通的!”

      “您以前,不也是这样刻板说教我的吗?”卢修斯不满地说。

      “你当年不也不服气我吗?我那时候为了魔法部的事务忙得团团转,你母亲又去世了,我又当爹、又当妈,我忙得过来吗?未必我有三头六臂啊?”阿布拉克萨斯气哼哼地把手里的拐杖往地毯上杵了两杵,发出一声闷响。

      卢修斯沉默了。

      时隔多年,他终于能体会到一点儿老父亲当年教养他的时候,所经常表现出来的那种愤怒和暴躁心情了。

      “小龙虽有傲骨,却没有自大到愚蠢的地步。他善于审时度势,他的血管里永远流淌着马尔福家‘生而高贵、利益至上’的血液。”阿布拉克萨斯颇具深意地说,“他缺乏的不过是一点阅历。”

      “您的意思是——”

      “卢修斯,你想动摇他的想法,不该直接下结论。你得让他明白家族荣耀的传承真正意味着什么,除了口号以外,又有什么实际的意义!”

      阿布拉克萨斯的脸色显得很严肃。“你要带他去看、去听、去了解,让他亲眼目睹家族的产业是如何运作的;你手把手地向他展示,如何做成一件生意,背后又需要哪些利益关系网。”

      “您的意思是,让他涉足家族产业的事务吗?他还太小了——他才刚满15岁不久。”卢修斯的脸上露出一丝惊讶的表情。

      “我并不是让你把那些事务一股脑儿地全交给他。让他旁观、略略了解,在实际操作中给他讲讲背后的某些门道,加深对于家族责任的认知。这些你总能够做到吧?”阿布拉克萨斯不耐烦地说。

      卢修斯点了点头,听他的父亲以一副过来人的口吻继续说:“当他意识到,一个纯血家族女孩所带来的关系网,足以让他在处理家族事务和生意往来中事半功倍的时候,你认为,那个麻瓜种女孩,还会对他那么有吸引力吗?”

      言之有理。卢修斯的目光闪了闪,决定对他严厉的父亲不耻下问:“有关那个麻瓜种女孩的问题,我们该怎么跟他交流为好?”

      “那个女孩?”阿布拉克萨斯不以为然地摆摆手,“我要是你,我就绝口不提。有时候,无视就是最大的蔑视。”

      “一个小小的、蝼蚁一般的麻瓜种女孩而已,怎会撼动马尔福家这棵在纯血土壤中生长得根深蒂固的大树?”他的目光中有一种年轻人所远不能理解的历经沧桑后的淡然。

      “再说了,少年人的激情能维持几个月?烧得最旺的木头往往熄灭得也最快。你们的激烈反对,说不定成了某种催化剂,给他们原本快要熄灭的激情重燃起逆反的火苗来!”

      “他的确有些逆反。”卢修斯说。

      “少不更事而已。你不也曾年少轻狂过吗?他跟你那会儿的荒唐样子,又有多少区别?”阿布拉克萨斯敲了敲桌上的空杯子,示意儿子给他倒酒。

      在汩汩的酒水流淌声中,老人满不在乎地说:“最后,你不还是乖乖地娶了布莱克家的纳西莎?”

      “纳西莎确实很好。遇到她,我才知道,以前的我是多么无知荒唐。”卢修斯殷勤地给他的老父亲倒了杯酒。

      这会儿,他在外面叱咤风云的高傲架子都散了,表现得像是一个训练有素的法餐餐厅的侍者,“正是因为知道,他那种感情太幼稚、太欠考虑,也太不负责任,我才会表现得这样恼怒。他们是经不起摔打和考验的,也必定走向分裂。”

      他叹了口气,对着自己的父亲抱怨起来。“您说说,我提早劝他悬崖勒马,有什么不对?他一点都不懂我的苦心,反而表现得很幼稚、天真、令人愤慨……”

      “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他得亲自走一走现实的路,才知道我们在说什么。不摔一摔跟头,是明白不了道理的。毕竟还是年轻气盛的年纪。”老人的神态显得安然极了,丝毫没有因为儿子的抱怨而出现任何慌张之意。

      “年轻气盛!”卢修斯愤愤地说,“我不知道他气不气盛,我只知道,他肯定是在气我!”

      “卢修斯,你跟一个青春期的孩子较什么劲?你得意识到,小龙的个头虽然蹿得很快,在心理上还是有孩子的不成熟的一面存在的。他虽然聪明且有想法,可他毕竟不是成年巫师,他正处在一个对异性充满好奇的年纪。”

      阿布拉克萨斯说,“在这方面,纳西莎从小把他教育得很好,他不是那种处处留情的轻浮之人。就他这种在男女关系上矜持的个性而言,我怀疑他根本就没跟几个女孩说过话,所以才会被一个普通的麻瓜种女孩给轻易迷惑了心神。”

      “不是没有可能。”卢修斯说,“他好像经常跟那女孩在图书馆一起学习。这可不是什么认真谈恋爱的好去处——说不定他把学习搭档和恋爱搭档这两者给混淆了。”

      “不是没有可能。他可能根本不知道恋爱意味着什么,他大概觉得坐在一起学习就算是恋爱了。在我看来,没什么大惊小怪的。”

      卢修斯信服地点了点头,忽然觉得心中豁然开朗。

      “你就该摆出不在乎的样子,一副愿意沟通和理解的样子,甚至要当他的恋爱军师。我看,纳西莎在这一点上就比你做得好。”阿布拉克萨斯欣慰地说。

      “纳西莎是比我冷静一点。她停掉了德拉科的猫头鹰,以免他暑假里还被那群格兰芬多给毒害。”卢修斯说,“我们打算营造一个没有那些外界毒害的氛围,让他在马尔福庄园里清醒清醒。同时,在这两个月里,我们会好好地劝说他,掰正他的三观。”

      “梅林的开裆裤啊,你又错了!把他困在马尔福庄园,天天与他争论不休,真是最下等的手段了。”阿布拉克萨斯忍无可忍地冲自己犯傻的儿子翻了个白眼,“不想让他脑子里全是那个女孩,有更好的办法!”

      “什么更好的办法?”

      “让他忙碌起来,懂吗?带他多出去见世面!这样,他就没时间去想那些小情小爱了。男儿志在千里,而非囿于庭院!”老人恨铁不成钢地说,拿起拐杖对卢修斯指指点点,“我还是那句话,带他认识社会百态和人情冷暖!”

      “他不能在你们俩创造的乌托邦里,脑子里光想着他的恋爱问题——越想越逆反——反而对马尔福家主应当承担的责任和义务一无所知!我早就对你们提过这些建议,你们总是不听,总觉得孩子还没长大。早听我一言,他也不至于在某些问题上被培养得这么天真!”

      卢修斯讪讪地摸着鼻子,不知道该怎么反驳自己的父亲。

      “伦敦的社交季不是快到了吗?筹备一下,带他去参加各种舞会、沙龙、社交场所,扩大交际面——”阿布拉克萨斯微微晃了晃自己的酒杯,让宛如蜜糖的酒浆在杯中震荡。

      他满意地打量了一眼那酒的成色,倨傲地说,“在衣香鬓影、觥筹交错里,他很快会发现,纯血家族的女孩跟他更有共同语言。”

      “您说得没错。一旦扩大交际面,见识到了更多的、更优秀的纯血种女孩,一个小小的、无知的麻瓜种女孩说不定很快就会被比下去的。”卢修斯的心中浮现出了一点希望的光。

      阿布拉克萨斯从容不迫地给出了自己的建议。“你们就该早早地挑选合适马尔福家族的女孩,创造机会,让他多见一见。假如遇到他中意的、合适的人选,就顺势培养一下感情,毕业了以后就让他们订婚。一切是多么水到渠成的事情……”

      卢修斯瞧着自己的父亲,忽然感觉这个套路有点熟悉——这不就是阿布拉克萨斯对他所做的事情吗?

      虽然他最后是“真香”了,可是被老父亲堂而皇之地拿出来当例子,还是不免有些脸红。

      他尴尬地轻咳一声,把话题往儿子身上扯:“我恐怕,现在做这些事情,没那么简单了。他现在对我们警惕得很,肯定不愿意配合我们。”

      “你本该用怀柔政策,以退为进、徐徐图之的。在外面跟魔法部的官员们和生意场上的竞争对手们耍手腕的时候,倒是还挺有一套;遇上你儿子,全都给忘光了?”阿布拉克萨斯嘲讽他,“现在你说说,你之前是不是犯了蠢?大好的形势都被你给搞砸了,你刚刚还敢跟我不服气?”

      卢修斯心虚地把头低了低,没敢多言。

      “你们之间的确需要一段真空期,把彼此的坏印象都淡化掉。”阿布拉克萨斯呷了一口酒,重新恢复了温和的模样,“我会带他离开一段时间的。在这段时间里,你和纳西莎要好好反思一下,该拿什么样的态度去面对我的宝贝孙子,才能达到我们想要的结果。”

      卢修斯点了点头,退出了父亲的书房。

      在寂静的走廊中穿行的时候,他抬头望着那轮满月,不得不承认,自己的老父亲说得有几分道理。

      他在处理“儿子的无脑恋情”这件事上,太心急、太暴躁、太不讲究纳西莎所一贯提醒他的手段和方法问题,以至于让儿子和自己之间产生了深深的裂痕。

      他原本能用更好的方式去解决这一切的。

      他本该用一副理解和支持的样子,站在德拉科的角度,无孔不入地了解他的情感过程,巧妙地劝说他,狡猾地提及那些他们感情里致命的弱点,让儿子一步一步意识到自己的天真、幼稚、无知。

      那么,他的傻儿子或许很快就会走出这段令人糟心的感情了。

      而现在,儿子对他戒备十足,这使得他无论说什么,都像是在明目张胆地逼迫他与那麻瓜种女孩分手。

      他都差点忘了,一个马尔福的骨子里有多么骄傲。

      一个骄傲的马尔福,是绝不会享受被直接逼迫的滋味的。

      卢修斯叹了口气,径直往纳西莎的房间走去,想把阿布拉克萨斯的建议讲给他充满忧虑的妻子听听。

      路过德拉科的房间时,他转头看了一眼儿子静默的房门,心头绕过百转千回的思绪。

      某一刻,他忽然想要敲门走进去,对充满傲骨的儿子郑重地说声“抱歉”。

      抱歉,德拉科,那只茶盏,我不该砸向你——

      可他又忽然想到了儿子面对他时的那种冷静的态度和漠然的眼神。

      再也不是小时候那种充满孺慕的眼神了。

      儿子还能接受他的道歉吗,儿子还能谅解他吗?

      这一刻,卢修斯·马尔福忽然感到了内心的软弱。

      ——他有点不敢进去了。

      假如儿子用更冷静的态度和更漠然的眼神面对他,他该做何反应?

      最终,这位心怀忐忑的父亲充满惆怅地叹息一声,继续向前走去,去寻找能够安抚他疲惫心灵的妻子了。

      如果此刻的满月能够说话,那么它可能会说:人类的悲欢从来不相通。

      在它的光芒所覆盖的房门另一边,德拉科正毫无仪态地歪倒在床上,和他的赫敏聊指环信,并被西里斯·布莱克的八卦消息逗得乐不可支。

      “My sincerest respect to Fleur.(向芙蓉致敬。)”德拉科憋着坏笑对指环说。

      “Salute.(致敬。)”赫敏笑容满面地收拾着魔药制作室的那些瓶瓶罐罐。

      “Are you leaving tomorrow?(明天要启程了吗?)”德拉科问她。

      他知道她要跟随父母去度假,参加法国的什么艺术节之类的。

      “Yep.(是啊。)”赫敏充满期待地说。

      她把最后一个瓶瓶罐罐摆好,像德拉科在魔药课上摆好最后一个瓶瓶罐罐后那样,满意地挑了挑眉。

      然后她看着簇新的纯金坩锅上反射出来的自己的表情,忽然发现,自己好像越来越像他了。

      这时候,她又想到了昨天西里斯同她说的那席话。

      既冰冷又现实的一席话。

      但很有可能,那冰冷又现实的,才是真相本身;而非德拉科此时所刻意营造的某种轻松愉悦氛围。

      这是赫敏第一次听人评价德拉科“愚蠢又懦弱”。

      可如果他确实在默默承担压力又不告诉她,那确实有点冒傻气,也好像并不那么勇敢了。

      她所深深思念的傻兮兮的不太敢于把实话告诉她的男孩子——世界上最可爱的男孩子。

      她很想问问他,“过得好不好?”

      可是,她又觉得,这样的问题比今夜的满月还要苍白。

      她甚至都不能见一见他,问了又怎样?——不过徒增伤悲而已。

      她既心疼又担忧。

      况且,赫敏还发现了一个新的问题:

      指环之间的联系究竟能够覆盖多远的范围?一旦离开英国,还管用吗?

      她本打算用这个学术性的探讨来替代她对他的担忧问候,糟糕的是,换回来的是一个不好的消息——德拉科认为,如果两个人离得太远,比如,横穿英吉利海峡什么的,可能就没什么用了。

      “Even though,try to enjoy your vacation(即便如此,尽量去享受你的假期吧).”他建议她,语气显得小心翼翼的。

      指环对面的女孩似乎并不能立即接受“失去联络”这个可能性。

      她一句话都不肯说了。

      从这反常的寡言中,德拉科品出些忧愁的滋味来。

      他叹口气,沉思默想。

      她毕竟才15岁而已,当然会比他更加患得患失——就连他自己,都已经因为隐痛的思念和可能的失联,而变得有些意志消沉了。

      “You'd do that for me, wouldn't you(你会为我这么做的,对吗)?”他振作精神,狡猾地补充上这一句,带着一点恋爱绑架的味道。

      她依旧没回复,安安静静地冰冷在他的指缝间,像是坏掉了一样。

      德拉科有些心慌。

      她好像格外能牵动他的情绪,任何一个单词、一个句点、一个停顿,由于遥远的距离而被赋予了格外深重的含义、经受着额外细致的推敲。

      对德拉科来说,“解读赫敏的想法”永远是他最爱的大脑运动,没有之一。

      即使已经身心俱疲,可他还是愿意去试试看。

      赫敏还好吗?她是忙于什么事情脱不开身,还是没看到他的话?抑或是,因为突闻噩耗而感到难受?

      她那双充满着明亮笑意的眼睛是否还闪着光芒,柔软温润的面庞上是否还有生机勃勃的模样?

      德拉科·马尔福是个多么痴心妄想的人啊,他不想让她有一丝一毫的不快乐。

      再等等他,再等等啊。

      再耐心点啊,他的乖女孩。

      不要忙着失望,或者沉溺于伤悲啊。

      他还可以再努力一点的。少年蹙着眉头,脸颊在月影下显得越发消瘦苍白。

      “Hermione……Hermione……Hermione……Hermione……Hermione……Hermione……Hermione…… (赫敏……赫敏……赫敏……赫敏……赫敏……赫敏……赫敏……)”

      远方的男孩念念叨叨地说,似乎把所有属于德拉科·马尔福两辈子所积攒的温柔残屑都从心底扒拉出来,吹掉上面的尘埃,眼巴巴地送给了她:“Remember that I will always like you(记住,我会一直喜欢你).”

      德拉科更想说“Love(爱)”的。

      可每次话到嘴边,他总是羞于表达。

      他揉着隐隐作痛的太阳穴,觉得自己像是被摔裂了的瓷器,她的回复就是修补瓷器的黏合剂。

      他可不接受“她不理他”这种可能性。

      假如她再不说话,他可能就要完完全全地碎裂到地上,浑身沾满苦涩的尘埃,再也拼不起来了。

      赫敏看到了每一条的信息。

      可她该怎么回复呢?

      “为了你,我会好好享受假期”吗?

      “祝:与父母抗争顺利”吗?

      “很高兴你会一直喜欢我,这让明天即将发生的‘失联’显得好过一点”吗?

      怎样回复,都显得过于没心没肺。

      她恍惚迷离地闭上眼睛,想着那个铂金色头发的男孩。

      他的每一次温柔紧密的拥抱,他的每一次撼动人心的触碰,他的每一次直击灵魂的亲吻。他醉人的气息,他悦耳的话语。他的眉毛,他的脸颊,他的唇。

      还有他脸侧的一两颗小痣,他容易泛红的耳朵,他同她一样敏感的锁骨。他令人沉溺其中的灰色眼睛,他看似青涩实则欲望满满的嘴唇。

      他有魔力的手指,可以游走到令人浑身滚沸的手指。他毫不瘦弱的身体,某一次呼唤着她名字的超级过分又令她沉迷不悟的撞击。

      女孩捂住微烫的脸叹息起来。

      想点正事儿,赫敏·格兰杰,别犯花痴了!她对自己说。

      想想回复他点什么话,能让他开心点儿!

      他是世界上最傻又最讨人喜欢的男孩。

      在他为她打点好一切的时候,在她愉快地享受玫瑰、阳光和冰淇淋的时候,在她安然入梦在布莱克老宅舒适的床上的时候,他被困在家里,为他们的感情而默默抗争。

      他把一切苦涩都悄悄地咽下去,那样诚挚热烈又小心翼翼地对待着她啊。

      她必须要回他些什么话。

      他爱听的那种话。

      既简短,又要兼具炙热的、澎湃的情感,让他快乐到忘记烦恼的那种话。

      “Draco……Draco……Draco……Draco……Draco……Draco……Draco……(德拉科……德拉科……德拉科……德拉科……德拉科……德拉科……德拉科……)”

      快要碎掉的少年猛然收到了她的回复,喧喧扰扰地挤满了指环的空间,7个他的名字。

      他的唇角终于可以放松地微翘了——她似乎元气挺足的。

      可这还没完。

      “Rmember you are mine,and I’m yours (记住你是我的,还有,我是你的).”女孩没头没脑地说,似乎在宣示主权,又似乎在向他臣服。

      梅林啊,她完全知道,哪句话会长在他兴奋点上,是不是?他抑制不住地放大了笑容。

      长久以来,德拉科对“她是他的”,或者“他是她的”这类概念毫无抵抗力。

      他向来对这类描述极度痴迷。

      听到这类话语,他能立刻兴奋起来。

      显然,她注意到了。

      他知道,这是他心里的占有欲在作祟。

      她那样热爱强调自由灵魂的独立女孩,大约是不喜欢这样的概念的。

      故而,他平时都很小心地把自己的占有欲给藏起来,怕惹她不快。

      可人总有失控的时候。

      情到浓时,如何自抑?

      偶尔地,他会狡猾地把这样的想法露出一点点,像是蛤蜊露出的一条斧足,试试探探地往外吐点想法。

      假如她不讨厌,就变本加厉地多说几句;假如她不喜欢,就立刻缩回去。

      无论如何,她从没主动提及过此类的话。

      直到这个满月的夜晚,她第一次主动提起这个话题。

      没有他的任何引导,自投罗网地,她主动满足了他的占有欲。

      是的,赫敏·格兰杰的这句话,就像是高空中落下的赈灾物资那样,位置投放得精准极了。

      这正是困境中能让他乐以忘忧的救济粮。

      于是乎,这个狡猾的马尔福歪在床上,瞧着那枚指环,笑得像只吞了金丝雀的猫儿那样,既兴奋又得意洋洋。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05章 狡猾的马尔福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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