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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谣言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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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大理寺。
刘祈年已将谢无痕安顿到内室,免得被外头的动静搅扰到,顺势安慰几句:“你眼下办好皇上的差事要紧,旁的勿要理会,勿要再惹一身骚,我会尽快将那群人驱离。”
谢无痕面色如常,抱拳道了声:“多谢大人。”
刘祈年拍了拍他的肩,转身走了。
不过片刻,吴生入得屋来,“头儿,少夫人来了。”
谢无痕一顿:“可进了大门?”
吴生摇头:“正被大门外那群人堵着呢。”
他提脚就要出屋。
吴生拉住他:“头儿,少夫儿无碍,好似在给那群人讲道理。”
他怔了怔:“讲道理?”
此时大理寺门外。
苏荷正被一群人围在中间,进退不得。
众人七嘴八舌,问:“你谁呀,凭什么替谢家说话?”
又问:“你一个娇娇弱弱的小娘子,何故与谢家扯上关系。”
苏荷厉声质问:“我乃少卿大人的妻子,亦是谢家大房的少夫人,我凭什么不能替谢家说话?”
这一声质问,气势滂沱、声震长空,与她娇弱的身姿形成鲜明对比,唬得一众人等瞬间噤声。
就连前来驱赶人群的大理寺差役也一时怔住。
苏荷提步往前走,走得不疾不徐。
每走一步,人群便会自动后退,给她空出一方空间。
她最终走上了大门左侧的一块坡地,昂然站立,傲视人群。
夏日艳阳下,苏荷面若芙蓉,目光坚定:“我相信各位并非恶人,也相信我谢家并无恶人……”
一中年汉子高声打断她:“那偷汉子的谢家老夫人算不算恶人?那与嫂子通奸的谢家二爷算不算恶人?”
苏荷目光一转,盯住那位汉子沉沉发问:“先不说我谢家,先问问这位大哥,你可为梁国做出过什么贡献?你的家族可为梁国做出过什么贡献?”
那汉子一哽,随即冷哼一声,“咱们可都是些平头百姓,吃饱喝足已是万幸,哪还能做什么贡献?”
其余人等也跟着大声附和。
待附和声止息,苏荷才掷地有声地开口:“没错,你们只是些平头百姓,每日只需着眼于生计、只需着眼于一日三餐,压根儿没闲功夫去理会什么家国大事,但你们且记好了,你们能做一个吃饱喝足的平头百姓,你们能这般百无聊赖地去搬弄是非,乃是有人在你们身后保家卫国、乃是有人在为你们负重前行,就如,我的公公骠骑大将军谢磊,为抗击外敌而战死沙场,我的夫婿大理寺少卿谢无痕,为护百姓平安而殚精竭虑,谢家累世功勋贡献卓著,就连皇上对谢家都是恤孤念苦关爱有加,偏偏就是你们,却因一些狗屁倒灶之事对谢家说三道四落井下石,你们当真无愧吗?”
众人瞬间无声了。
有人垂首,绞着指头思索。
有人在嘀咕:“她说得好似有些道理。”
还有人不服,大声质问:“那些狗屁倒灶之事未必不是实情么?”
苏荷反问:“是实情又如何,不是实情又如何,此乃谢家家事,外人无权过问,谢家也并未因此事而伤害过任何无辜之人,故尔,也无须向任何人做出解释。”
众人再次无声了。
片刻后又一男子起头:“你是谢家少夫人,自然帮着谢家说话。”
苏荷神色坦然:“你说得没错,我是谢家人,定要帮着谢家说话,敢问这位大哥,倘若我到处宣扬说你母亲伤风败俗说你父亲作恶多端,你会如何?”
男子瞬间暴怒:“你敢!”
苏荷轻笑:“你不也本能地护着自己的家人么?”
一众围观的人也跟着笑起来,气氛看似得到了缓和。
男子却拉不下脸,气得捡起一块板砖,狠狠朝苏荷掷过去。
事情发生得太快,所有人都怔住了,就连苏荷也愣住了,眼睁睁看着那块板砖飞向自己。
眼见着板砖就要砸中她的脑袋,从旁突然飞出一道黑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挡在了她身前。
板砖结结实实砸中了黑影伸出去的手臂,继而被弹落。
苏荷抬眸,看到了谢无痕白皙而冷峻的脸。
她一顿:“夫君?”
他问:“娘子没事吧?”
“贫妾无事,夫君可有被砸到?”
他回,“我无碍。”
继而转身看向掷板砖的男子:“你有什么不满冲本官来便是,向一女子下黑手,算什么好汉?”
男子见他一身官服,吓得霎时矮了气焰:“小……小人不过是一时冲动。”
谢无痕正要吩咐差役将此人拖下去,苏荷却一把拉住他,小声道:“夫君勿要生气,勿要再……火上浇油。”
她转头看向人群,目光盛满灼灼光辉,向众人介绍:“这便是我的夫君,亦是大理寺少卿谢无痕,大家今日过来不是想看他吗,那现在就好好看看他吧。”她语气里甚至还带着几许骄傲。
谢无痕昂然立于坡地上,仪表堂堂,却也气势威严:“没错,本官便是谢家大郎谢无痕,骠骑大将军谢磊乃我父,谢家老夫人徐南芝乃我母,你们不是对谢家宅院之事颇感兴趣么,今日你们有什么问题就尽管问吧,本官定然一一作答。”
他将最后一句话说得又沉又重,明显藏着戾气,听得人胆颤心惊,哪还有人敢就谢家狗血之事正面与他较量?
就连刚刚扔板砖的男子也偷偷闪身逃了。
众人兀地纷纷跪地,跪成一片。
齐呼:“拜见少卿大人,少卿大人万福。”
形势突转,令人意外。
谢无痕面无表情,似火气难消。
苏荷却松了口气,毕竟事情已向好的层面转变。
她看了看他,随即看向跪地的人群,放软了语气:“大家不必客气,都起来吧。”
又说:“谢家之事,还望大家看在大将军及少卿大人的面上多存善念,勿要恶意传播,勿要以讹传讹。”
众人纷纷起身。
一妇人大声回:“请少卿夫人放心,往后咱们再也不嚼谢家的舌根了,咱们都记着大将军的护国之恩呢,也记着少卿大人维护一方百姓之恩。”
旁人也纷纷点头附和。
“多谢大家了。”苏荷朝众人施了一礼。
继而劝道:“天热,大家也有各自的活计要忙,还是赶紧回去吧。”
众人点头应“好”,三三两两结伴离开。
嘈杂的大理寺门口渐渐恢复往日的平静。
一辆印着周家徽记的马车正好从大理寺门前驶过。
吏部员外郎周元泽挑起车帘往外看了几眼,看到那三三两两离去的人群,又看到立于大门口的谢无痕,不禁感慨:“没想到竟让他轻轻松松脱身了。”
贴身护卫王山也往外头看了看,不屑道:“谢家丑闻如今闹得满城风雨,他躲过初一,岂能躲过十五?”
周元泽点头:“没错,皇后娘娘是不会轻饶他的。”说完邪性地笑了笑,“嗖”的一声放下了车帘。
车夫一声响鞭,马车绝尘而去。
苏荷也远远地看到了那辆马车上的“周”字徽记。
她只是不知,坐于马车上的人究竟是周平,还是周元泽,亦或是周家其他人。
她稳住心神,暗暗握紧了拳头。
此时刘祈年也正立于窗前,轻抚唇上胡须,欣慰一笑:“无痕这妻室倒是娶得不错啊。”
随即吩咐身侧差役:“让少卿大人提前下值吧,以便送他那位夫人回府。”
差役垂首应“是”。
回府的马车里。
谢无痕一直紧紧搂着苏荷,好似生怕她跑了似的。
以往坐马车,他和她总是并排而坐,这般亲密倒是头一回。
他说:“今日让娘子受惊了。”
他语气温柔,目光里全是愧疚与感激。
她要的便是他的愧疚与感激。
“贫妾无碍,夫君的手臂可有受伤?”
毕竟那么大一块板砖砸过来,即便不伤到骨头,皮肉定也吃不消。
他也称“无碍”。
但苏荷执意要看看,他才捋起袖口让她看。
右手手臂上果然出现一大块淤青。
苏荷拿出车里放置的药膏,小心翼翼给他上药。
“痛吗?”她问。
他浑不在意:“不痛。”
“刚刚若不是夫君,贫妾怕是就死在那块砖头下了。”
“放心,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到娘子的。”
她顿了顿,抬眸看他,看到了他满目的坚定与真诚。
她垂眸,不再看他了。
转而说:“今日之事或许是有心人刻意串·联起哄。”
她甚至怀疑到了周家,只是不便道明。
“没错。”他叮嘱:“往后娘子出门要注意安全,或尽量少出门。”
苏荷笑了笑:“夫君放心,经历今日之事后,即便有心人想要再次串联起哄,怕是也难了,那些百姓又不是傻子。”
他沉默良久,胸有千言却不知如何出口。
片刻后,他俯首在她额上落下一吻,道了声“多谢娘子”。
谢她在他最难的时候与他站在一起,谢她在大庭广众之下理直气壮为他仗义执言;谢她的勇敢,也谢她的体贴。
苏荷收起药膏,温婉回:“夫君何必客气,咱们可是一家人。”
说到“一家人”三个字时,她其实是心虚的。
但即便心虚,她此刻也要牢牢攥住他的心、攥住他的信任。
他再次抱住她:“是的,咱们是一家人。”
“一家人”三个字,多么有力量啊!
马车轻晃,将车帘晃出或大或小的缝隙。
阳光自缝隙泄入,丝丝缕缕,无限惬意,也无限安定。
愿时光停顿,也愿此刻永恒!
苏荷靠在他怀里,感受着他的心跳、他的气息,以及他温柔的轻抚,她说:“今日将此事当众说穿,倒也是件好事,往后便无须藏着掖着了。”
他轻轻“嗯”了一声。
她试探问:“往后……二郎是不是也可以光明正大地见人了?”
他沉默片刻,回:“我都听娘子的。”
转而跳开话引:“我想在后院种上一片梅林。”
她问:“为何?”
他说:“往后娘子想要采集花露也就方便了。”
她半晌无言。
她想,即便这个男人骄傲又自负,但只要获得他的信任,他便会成为极好拿捏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