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生路》澜凌紫云

5、转醒（一）

　　睁开眼，四周的景色未变，一切都是那么熟悉，只是.......自己不是已经死了吗？明明有感觉到死亡，那么真实。那么自己现在又算什么呢? 我四下看了看，这正是我那间小屋，什么都没少，单就我的床上多了个人——一个穿着青衣，面色苍白，身形单薄的男人。男人长得一般，顶多够得上清秀二字。男人的穿着也仅是整洁罢了，那布料普通，是村子里的人常用的那种料子。他的面色平静，只是脸色看起来十分苍白，咋一看竟有几分鬼魅之感，让人难生欢喜之情。
　　我仔细打量着这个人，或者说是尸？只是那面容平静得让人觉得他只是在睡，若不是他的胸膛没有起伏，不探鼻息，不把脉，或许自己也不会这么肯定这是个已死之人。只是，为何这人与自己如此相像？若非自己向来一人独居，从未曾听父母提过自己有双生兄弟，若非自己肯定这是自己住了那么些年的小屋，怕是会认为是自己的同胞兄弟呢。可是没呢，那……这怕是自己了吧。只是既然自己已经亡了，现在又是什么呢？鬼吗？怕是只有这么个解释了吧……
　　活到二十多岁，熟读孔孟之言、从不信鬼神之说的自己，居然成了鬼了，这算是什么呢？说不清楚是什么心情，我愣愣的看着自己的尸体，不觉得悲痛，也不觉得可惜。一个人生活了十多年，无亲无友，清苦度日，虽说有几分幸苦，但也不是活不下去。如今死了，倒也不觉得是解脱，只是淡淡的有股情绪，不清不明。若说是留恋，倒也不全是；若说是遗憾，也不尽然，想不明白，也就不再去想了。情感之事，自己素来是不擅长的。在房子里呆了会儿，也不见有那志怪小说上讲的鬼差前来拘魂，难道这人死后只能于世间游荡、消亡，并无转生之说？思来想去，也没想出什么来，也许是那鬼差，一时间赶不到，自己便再等等吧，反正自己也无事可做。
　　这一等便等了七天，可还是什么都没等到。看来这志怪小说是不可靠的。只是这样一来更是不知自己的去处了。自己这一辈子，除了幼年时，便一直在读书、过活中忙活，除了山里、村子，最远不过是到了本地的县城。你不能指望一个忙于生计的人，像那话本中的主角那样可以上京赶考。单就这盘缠便能把人困住，又遑论其他。自己很早便是清楚的，这世上的事，哪有话本中写的那么简单。若是那样，自己也不能死在那间小屋中，七日也没能被发现。这辈子没能出去看看，既然自己已死，没了那拘束，不若出去看看，书中的那些山河，有机会看一看倒也是不错的。
　　没什么特别想去的地方，一个人在山间游荡，看山色、听水声、闻花香、享清趣。这样的不用为生计忙活的日子，到也觉得很好。只是不知道别人死后是怎么样的，在山间晃了这么多日子，也没见过那些所谓的孤魂野鬼，这倒是让我疑惑了一阵。但想了想仍是不知道缘由，索性也就不想了，继续游山玩水的日子。原先活着的时候，倒也想过去游山玩水，只是日子都难以维持，有怎么会有闲情做这些个事呢。也不是没想过去城里，或许会有鬼能告诉自己这是怎么回事，但这只是一瞬。自己一向不善与人相处，做了鬼又能改变什么呢，到不如一山一水一鬼，来的自由逍遥。
　　山中无岁月，一晃眼便也记不清过几个春秋了。做鬼的日子似乎过得非常快，也许只是没了什么在意的，没什么要做的，才会觉得不觉时间的流动吧。刚开始的时候还是记着时间的，只是到后来发现没有什么意义，便就渐渐的不再数日子了，更不知今夕何夕。偶尔望着月亮，会有点迷茫，会忘了自己到底是活着还是死了。
　　原先还是会看山看水，到后来逛遍了，看厌了，无处可去了。偶尔佳节，看到万家灯火，会怀念，会感伤，那种渗入骨髓的寂寞与孤独，是怎么也消不掉，反而缠绕的越紧越疼。有时候我也会想，自己到底是什么，会怎么样。不惧阳光，不食烟火，不改容颜，一点也不像书中所述的那些鬼怪，也从未遇到过与自己相同的。没有人能够看见自己，而自己也只能作个局外人，就这样看着他们生活。欢笑、悲伤、痛苦、喜悦，在时间的长河里被耗损干净。好像已经很久没有表情了呢，即使是微小的。
　　不知是自己死后第几个春秋了，最近自己越发的不想动弹了，常常在一个地方一睡就是好久，好几次醒来后就已物是人非。可是身体却越发的凝实了呀，不再是起初那种透明的样子了，那种愈加深重的白色，给自己一种有肉身的错觉。一切都逐渐超出了控制，未来究竟会怎么样呢?这种无所适从的感觉，让自己越发的烦躁。有时情绪波动的厉害，便会觉得有一股力量在体内冲撞，像是一头被困的狂躁的蛮牛，肆意破坏，想要冲体而出。那日，那股力量冲了出来，竟把周围的树木损毁得厉害，方圆十里的树都被连根拔起，而自己也是一阵阵的虚弱，一时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