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屿》一零四载秋

1、第 1 章

　　永和街，十月八号，寒露。
　　“你好，您的酒水……请问您还需要点什么吗？”
　　“诶最近不是在传那个国际大明星和无名女士有情况吗，你知道这事情不，和我说说呗……”
　　“你要输了！我来我来！”
　　“我去，不是吧，我这么好的牌都能输，我真的服了，你刚刚就不应该出三个A……”
　　“这怎么能怪我……”
　　周围的喧嚣不断，时而有三头两地八卦的嗓音，时而有男人围在一桌前互相敬酒下赌注，还有不断传来的人群中沸沸扬扬的欢呼声…
　　江临轻微的抿了抿唇，歌声在狭小的包间里回荡，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简直要把人的耳膜给震掉。
　　江临拿起桌子上的红酒杯，不耐烦的摇了摇，猩红的液体在杯中摇荡，他仰起头，露出修长而白皙的脖子，一饮而尽。
　　若有若无的灯光打在包间内的每一个角落，亮光转瞬即逝，留下令人热血沸腾的DJ歌曲，让人们尽情欢呼雀跃，显得江临确实很格格不入。
　　“我说你这人怎么这么没意思啊，老张生日你还不去给人家庆生，自己闷声坐在角落里喝酒。”周昀一手拿着酒杯，因为刚high完的缘故，声音都带了一些疲惫不堪，“难不成是被我的帅气给阻挡了？”
　　“……吵。”江临眼帘微闭，似乎不太想多和人交流。
　　“诶不是，你在这偷偷喝酒又闷闷不乐的，说实话是不是失……”
　　“我去趟厕所。”江临侧眸，带着冷冽的嗓音适时打断了周昀的话。
　　“你….天天逃避话题就去厕所。”周昀无声的叹了口气，望着江临渐行渐远的背影，就差没在额头上贴一张“人有三急”的纸条了。
　　身边不断的吵闹声离去，一切都安静了下来，除了窗外偶尔飞过的小鸟，叽叽喳喳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天空偶尔翻滚而过的白云以及暖洋洋的阳光让人感到很舒适，江临从踏出包间门口开始，感觉整个人都好像被人从沼泽地里连根拔起，那种黏黏腻腻的感觉终于伴随着凉爽的微风而消散。
　　江临的确没有去厕所，他低头，柔软的黑发随意的耷拉着额头上，慵懒而又漫不经心，但他那天生冰冷的却又带有一丝好玩的脸的确很难让人移开视线。
　　像是想到了什么，他伸手从自己的口袋里拿出了破旧的触屏手机，纤长的手指点开了微信列表里最上面的那位联系人。
　　“帮我和周昀说一声，脑子别尽想一些有的没的，我先走了，还有祝老张生日快乐，失陪，抱歉。”敲完这几个字，他毫不犹豫的按下了发送，随即熄屏。
　　……
　　包间内，莫名其妙收到信息的林空扬了一下眉，此时此刻他正欢歌笑语的和老张在打牌，他抽出一只手将手机解锁，随便瞄了两眼之后疑惑的低头打了几个。字。
　　“……好，你要去哪？”
　　对面如石沉大海。
　　“三带一！”
　　“*，过！林空你呢！老张都要赢了！”
　　林空半天也没等到信息，打着牌都有点心不在焉。
　　……
　　卖菜的阿姨大妈们敞开嗓子大声招揽客户；小孩们因为买到了心满意足的棉花糖而活蹦乱跳；街角边有谁谁谁不小心刮到了谁谁谁的车在互相吵架……四面八方的喧嚣一并袭来，江临此时此刻正漫无目的的走着。
　　他是从孤儿院里被林家收养的，听钟姨说他被人捡到的时候还因为受寒而有点低烧，估计好几天没吃过东西了，所以说生命真是很顽强的，江临甚至觉得，他能活下来，真的就是个奇迹。
　　而他也因此落下了胃病这个病根，可能是因为他那会根本没什么胃口吃东西，连水都很少喝。
　　院长那时候还挑逗他说，你可真的娇气，我亲自喂东西给你吃你都不吃，还得我抱着你轻声细语的哄着你才肯张嘴。
　　那会的江临只是打趣的笑了笑，没有说什么。
　　之后的事情江临记不太清楚了，钟姨年纪已经大了，没有多少精力继续打理孤儿院里的事情，曾经热热闹闹的庭院也终究变成了荒芜的平地。
　　他是最后一个离开孤儿院的孩子，那时候领养他的林父林母在门外等着他，江临想说些什么，但终究还是用力抱了抱这位面容沧桑，照顾了他很久的老人。
　　“钟姨，你不用太担心，有时间我会来看你的。”
　　“你个小屁孩之前都没出去过，出去被人欺负可别哭个鼻子，有时间给我打电话就好，别跑来跑去了，听见没？”
　　钟姨还在一旁絮絮叨叨，那会的江临虽说很舍不得，却还是跟敲鼓似的点了点头，笑着拍了拍钟姨的后背，提起行李跨出了门。
　　思绪纷飞，记忆翻滚而来，江临缓缓闭上眼睛，无声的叹了一口气。
　　林父林母人很好，林空也是。
　　林空会把自己最喜欢的蛋糕分他一半，会把自己珍藏的遥控汽车拿出来给他玩，在上学的时候会拉着他一起翻墙避免因为迟到被教导主任抓，在他被同学欺负的时候会及时挡在他面前……只因为江临在踏进林家的那一刻，林母和林空说，“这是你的哥哥，叫江临，可别趁我不在欺负人家啊。”
　　高中毕业之后江临就没再继续读书了，跟着林空认识了很多人，记得他们刚出来找工作的时候去了图书馆当志愿者，因为站着太无聊靠在墙上睡着了，醒来之后还被领导骂了一顿。
　　“站着都能睡着，真佩服你。”那会林空气喘吁吁的用手撑着膝盖，低头平稳自己的呼吸，伸手拍了拍江临的肩膀，嫌弃的撇了撇嘴。
　　“……挺刺激的。”江临没有表情的耸了耸肩，回头指了指身后摆着一副“恨铁不成钢”样子的领导。
　　之后林空就出去国外上大学了，林父林母不放心他独自一个人在国外奔波，跟着林空一起离开了。
　　“爸，妈，我就不去了，我没读多少书，出去国外也是个累赘，在这里挺好的，你们放心吧。”
　　那是在机场，江临送他们上飞机时说的最后一句话。
　　江临意志坚决，林父林母也劝不动他，只好留下了家里的钥匙和父母常有的叮嘱。
　　之后好几年江临都是自己一个人住的，除了每天林父林母不同时间段来的语音通话，以及微信公众号响不停的信息通知，也没什么新鲜玩意了。
　　微风拂过，带着衣角被轻轻吹起，江临收回思绪，转身走进了身后不远处的一间书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