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掉前任需要分几步》二道橙

5、第 5 章

　　“有事吗？”顾林皱着眉头。

　　门外人跟顾林差不多大，二十七、八的样子。个子也跟顾林不相上下，只是比顾林还要瘦一些，手筋突出，手背泛着莹白的光。
　　外面下着雨，这人没拿伞，浑身湿透，一头烫卷的短发，扁扁地贴在头皮上。

　　这人不住在这个小区，但也在公司二十分钟车程范围里，住得离这个小区显然不远。
　　顾林刚搬来小区没多久，这人已经是第二次找他。
　　第一次是在楼下堵他，这次直接找上门了。

　　来人看了一眼顾林裸的上身，眯了眯眼睛，沉声问：“家里有人？”

　　这个问题问得真是匪夷所思。
　　顾林懒得回答，又问一遍：“有事吗？”

　　“进去聊。”
　　“进不去，要聊就在这聊。”
　　来人并不理，伸手就推门，说：“进去聊。”
　　“在这聊。”
　　顾林说着，突然拉开门，男人手撑在门上，没防备，晃了一下，差点摔倒。

　　顾林只穿了条宽松的裤衩，却没有避嫌的意思，靠在门框上，说：“聊吧。”
　　来人眼神暗了暗，静了半天，才说：“我晚上看到你去健身房了。”

　　顾林笑了一声，“你现在还有跟踪的癖好？”
　　“……正巧在小区路口看到了你的车。”

　　巧？那是太不巧了。
　　顾林塌着眼皮：“哦，所以呢？”

　　“……你去健身房了？是不是……是不是因为我中午——”
　　他话还没有说完，就被顾林打断。
　　“因为你中午当着我的面，跟你那出轨对象说我体力差？”顾林不禁觉得可笑，“说都说完了，需要特意追过来问？善后服务？”

　　这人就是顾林的上一任，也是顾林出轨的前任之一。

　　本来出轨分手后，两人理所应当互不再见。但比较尴尬的是，这人跟顾林一个公司，他的出轨对象跟顾林也一个公司。
　　公司里饭点固定，所以顾林中午去食堂吃饭，时不时就会碰到他们。
　　今天两人甚至坐在顾林旁边桌子，聊了一个中午“体力对一个男人来说有多重要”。
　　还一度明里暗里用坐在他们邻桌的顾林来举例。

　　顾林一直想不明白，这俩人的心理素质为什么可以这么健壮。

　　想起这人的出轨对象，顾林嗤笑一声，“你跟那人不是在一块了，他知道你天天跑来找我？”

　　对面人脸上透出些尴尬，顿了片刻，没回答顾林的问题，转而说：“你老实说你是不是还忘不了我，我其实……”

　　“别其实。”顾林摆手，让他打住这种自说自话：”分手都一年了，还是因为你出轨分手，不知道你现在因为什么产生了这种错觉，但我真没那么痴情。”

　　顾林或许是因为他俩中午的话，想起去健身房办卡，但肯定不是因为放不下眼前这个人。
　　他只是想在这个雨夜找点儿事干，不想一个人冷冷清清的在家里待着。

　　顾林脸上带着淡淡的自嘲，瞥了这人一眼，眼角的绯红一闪而过。

　　这种嘲讽的神情刺激到来人，他只以为顾林是在嘲讽自己，顿时恼羞成怒，声音扬了起来：“我出轨，我为什么出轨你不知道？”
　　来人伸手，猛地拽住顾林的肩膀，顾林被拽得从门框上脱出来，来不及收回倚靠的力道，要往后栽，又被这人一把扯了过去。

　　门外人脖子上的青筋都崩了起来，但显然还记得这是在楼道里，压低声音冲顾林吼：“你不痴情？你不痴情于山死了那么多年，你还想着他！谁他妈能有你痴情！”

　　……
　　于山就是顾林前任里的那个例外。他们的感情，止步于一场意外。

　　顾林眉头皱起，扯开他的胳膊，“当年你天天追在我后面，求我跟你在一块的时候，我就告诉过你，这事我没放下，你说你不介意。”

　　“追你的时候我不介意，跟你在一起两年，我还不介意吗？”
　　来人用力点了点顾林胸口，说：“何况你还总给一个死人发信息！”

　　信息是两人在一起前发的，顾林解释过很多次，在他们第一次因为这件事产生争执时，顾林也问过他，要不，算了。
　　顾林说，“我给了你选择。”

　　来人静了几秒，咬着牙说道：“你给一个死人发信息，我还能有什么选择！”

　　死这个字，一次次被提起，有些刺耳。顾林皱眉，不想再陪他翻多年前的旧账。翻了一次又一次，不肯放下的倒不像是自己，更像是他。
　　“随你吧，还有别的事吗，没事我关门了。”
　　顾林手肘抵在这人身前，用力把人推开。却被猛地一扯，拉了回来。

　　“你不用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你敢说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你没想过他？！”
　　“那你告诉我，你天天走神，都是在想些什么?!”
　　来人伸手按在顾林脑后，强迫顾林看着自己，“我们在一起，说话你走神，吃饭你走神，聚会你走神，你他妈就没有不走神的时候！你在想什么？嗯？”

　　“……我在想怎么改BUG。”
　　顾林：“你不信我有什么办法。”
　　顾林一脸坦然，说：“要不是我这么尽心尽力，我能有今天的成绩？能被大家一口一个顾神的称呼？”

　　“……你他妈……”来人差点儿被顾林气笑了，张了张嘴，半响没说出下一句。

　　顾林关门，“不送。”

　　门外人迅速伸腿挡住，顺势往门里挤，嘴里说着：“我拿把伞，回去不想淋雨。”
　　顾林抬脚踩在门框上，“这门你进不去。”

　　来人在门外，看不到门里就立了把伞，顾林洗完澡就翻出来放在那，打算明天带到车上，现在抬手就拎起来，扔给了他。
　　伞直直撞在门外人胸前，又弹落到地上，咕噜噜转了两圈，晃了晃，停下，沾了一层浮灰。

　　来人看着地上的伞，半响，咬牙，用力点了点头：“行，不进去就不进去，我也不想跟你争这些，我就是来问你，能不能复合，我忘不掉你。”
　　“不能。”顾林回答得飞快，没有半点犹豫。

　　男人恨恨地瞪着顾林，眼眶发红。
　　似乎愤怒又委屈。

　　顾林却不明白，话都已经说到这一步，这人为什么还要问，答案难道不是显而易见的吗。

　　两人分手已经一年，这人也已经跟出轨那人在一起，却还一而再再而三地来找自己，反复问这种答案非常明确的问题。
　　顾林不想再一遍一遍重复。

　　“你既然觉得我心心念念想着于山，为什么还一次次来找我复合？”
　　顾林脸上没有表情，揭着彼此的伤疤，伤人的话一句句砸出来，不见半点心软。
　　“出轨的时候你告诉我你容不下一个死人，现在你就能容下了吗？”顾林短暂地笑了一下：“为什么？就因为你出轨的时候我掉的那两滴眼泪吗？”

　　“丢只兔子我也会掉两滴眼泪，你倒是不用太把自己当回事。”顾林收了脸上的那点笑意，抬手拍了拍来人脑后，“回去跟那人好好过吧，别再来找我。”
　　顾林说：“我有新人了。”

　　窗外雨依然下着，淅淅沥沥，没有要停的迹象。
　　扔出去的伞孤零零躺在地上，顾林蹲下身，捡起来，用手蹭干净伞上的灰，回身关上了门。
　　伞重新回到原来的位置。

　　客厅没有开灯，屋里一片昏暗。
　　一点儿灯光透过卧室的门缝，漏出来，成了昏暗里唯一的光亮。

　　卧室里，顾林松散地坐在书桌旁，手松散地搭在桌边。
　　沉默地坐了很久。

　　他拉开抽屉。
　　抽屉里是一部黑色手机，款式老旧，表面有很多磨损的痕迹。
　　手指在边缘扫过，解锁。
　　屏幕点亮，露出一张黑白照片。

　　照片里的人，脸部线条强硬，不带表情，一副很冷酷的样子。
　　但他本人不是这个样子的。
　　或者至少在顾林印象里，不是这个样子。

　　在他的记忆里，这是个爱笑的人，看着他的时候，眼里总带着暖融融的光。手机桌面最早也是另一张照片——彩色的、笑着的、温和的。
　　却被强按着换成了这张。
　　“黑白才经典，经典的才能留得久。”于山凑在他耳边轻笑，“希望这张照片留得久一点，最好是一辈子。”

　　一语成真。

　　*

　　聂歧从健身房回家时，已经十点多了。
　　他关上玄关门，摘下手上的护腕。护腕遮挡的纹身漏了出来。
　　是一幅小而精致的山景图，和一行歪歪扭扭，十分丑陋的英文字母——“goclimbing”。

　　视线从纹身上移开，聂歧随手把护腕扔到鞋柜上，四处找了找，从茶几下翻出一部手机。

　　这部手机，知道号码的人不多，仅有亲近的几个。
　　聂歧解锁翻看——
　　一个电话都没有，也没有新的好友请求。

　　手机被扔回茶几里。
　　将将呆了几秒钟，又再一次被那只骨节分明的手拉出来，带到鞋柜旁，扔进了鞋柜抽屉里。

　　抽屉里的手机不止这一部。
　　因为各种杂七杂八且互不相关的事，聂歧办了七八个电话卡。一到两个卡对应一部手机，这会儿都塞在抽屉里。

　　除此之外，抽屉里还有一部一眼可以看出区别的手机。
　　不同于其他手机崭新的款式和机型，这部手机异常老旧，屏幕上满是破碎的细纹，静静地躺在抽屉最里侧。

　　聂歧随手拿起来看了一眼——
　　一样没有新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