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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缘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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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把影九扔到影殿,景严就再也没有去看过他了。
训练场上,影九正用尽全力拉着一块足有七十斤重的木头一点一点地往前挪,烈日当头,只有六岁且营养不良的影九的意识已经有点恍惚了。周围时和他一样赤身果背的孩子,高矮不一,但都是瘦骨嶙峋,疤痕累累,一眼望去,谁也分不清哪个是影九。
本来嘛,就算他是名门之后,就算他是阁主亲自带回来的,就算他根骨上佳,他也只是一个影卫,还不一定能不能上岗,对于影殿来说,新进一个小孩再平常不过了。更何况景严告诉他他叫影九的那一刻,他就只是影九了,就算训练时一不小心死了,也没有人会在意。
训练死了是自己身体素质不行,留着也是累赘。毕竟江湖动荡不安,皇室沉迷享乐,导致民不聊生,大街上无家可归的弃儿一抓一大把,实在用不着在乎这一个两个的。
所以,在影九晕倒的那一刻,他就做好了被强行提起来抽一顿的准备。可是等了好久,好像已经睡了一觉了,还是没有人理他。应该是中暑了,也有可能是因为两天没吃东西没有力气了,反正他实在是站不起来了。
那就躺着吧,也许躺着躺着就这样解脱了,再也不用拖那些可恶的木头,再也不用背那些可恶的规矩。
又过了一会,就在他准备放弃的那一刻,他忽然感觉脸上开始变得冰凉,酥酥痒痒的,缓解了一点身上的燥热。这是一种很熟悉的感觉,好像很久很久以前有过,非常舒服,令人心安。他感觉自己被一个很温暖的人抱着,沉沉的睡了过去。
他是被夺目的晚霞晃醒的,地面上还有氤氲的水汽,太阳也没有中午那样毒辣,慈祥得像个老头......
不对!他的世界里不应该有慈祥的老头。他好像在训练时晕倒了,应该被狠狠罚一顿才对!
想到这儿,他条件反射般的跪起来,四处寻找教习的身影。
旁边一个大一点的影卫拍了他一下:
“想什么呢!今天小姐满月,师父给咱放了半天假,还赏了饼子,你也不去房间里休息,在这儿躺了一下午,真不知道你怎么想的。”
“对了,你的饼子再不去领可没有了啊。”
他迷迷糊糊的跑到后厨,领了一个烧饼。
烧饼真大啊,顶得上他两天的饭了,还是油煎过的,上面还撒了芝麻,香到他吃了一半都不敢相信这是给他的。
原来这就是烧饼啊,他还没有吃完就饱了,只好把剩下的小心翼翼的包起来,藏在训练场旁边的树下。这是他认为最安全的地方了,毕竟影卫不配有秘密,连枕头下面也时常要搜查。
这是他的第一个秘密。只不过,藏在树下的“秘密”第二天就坏掉了,他舍不得丢,闹了一整天肚子。
后来他总是在想,如果没有那一场雨,没有那一餐饱饭,他的生命应该就在那一天停止了把,是小姐救了他的命,从一开始,他的命就注定是柳璃玥的。
影九第一次真正的见到小姐是在三年之后。
当时,影九正跪在熟悉的铁链上,双手直直地前伸,各握着一只茶杯,他要不断向其中注入内力,保证杯中茶水滚烫,同时不停背诵奉茶的要领。
影卫事主的规矩很多,侍奉茶水也是其中之一。刚刚就是教习在传授奉茶的要领,影九因为练习奉茶时高了半分正在受罚。他被教习揪着头发拖出来仍到了台阶下面,雨点似的鞭子打得他眼前发黑。影九能清楚地感受到肩膀上的伤口因为长时间的拉伸在渗血,可是他毫不担心自己会熬不下去。再撑一撑,以前不是每次都是这样挺过来的吗?
跪就跪吧,等所有影卫都做过一边之后,教习应该会再给他一次机会的。
伤势过重的影九没有察觉到小姐来到了他身边。
“哎呀!”
小姑娘睁着扑闪扑闪的大眼睛,指着他的肩膀说:
“哥哥,你流血了!”
影九费力地转了一下头,他从未在阁中见过小女孩,尤其是以血腥著称的影殿。他想起了三年前阁主的千金满月的事,当即意识到,这个就是小姐!
“哥哥,你要吃糖吗?”
不等他回答,一颗橘色的糖果就喂到了他的嘴里。
“娘亲说,吃糖就不疼了。”
小姑娘一边说,一边好奇地看着他,慢慢地,她摸到了影九手中的杯子……
小手立刻就烫红了,小姑娘撇撇嘴,哇的一生哭了出来。
景严正带人四处寻找柳璃玥,听到哭声迅速赶来。进门就看见少阁主举着烫红的小手哭的梨花带雨,旁边是满脸惊慌的影九。
小姑娘委屈地扑进了奶娘怀里,一搭一搭的抽泣着。
茶杯还在影九手里举着,铁证如山,无可辩驳。
景严一脚踢向影九的侧腰,影九不敢躲闪,狠狠砸在地上,茶水一滴不剩地浇在他的手上。
“混账东西,你以为你是谁,伤了少阁主,你有几条命来赔!”
影九只觉得眼冒金星,头痛欲裂。自早上犯错被罚到现在,他滴水未进,还要耗费内力温着茶,他早就没有力气了。
凭着四年间形成的肌肉记忆,影九堪堪强撑着跪直身体,一句“徒儿知错”尚未出口,就被景严绑了双手,揪着后衣领提进刑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