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狗的淡定人生》蝉鸣稻香

4、不许吃狗肉

　　月底了，天上没有月亮，却是满天繁星。
　　幸亏两个人对这条路十分熟悉，虽然深一脚浅一脚，但总算走得很顺当。
　　自从重生过来，安飞就不喜欢走夜路了。因为他发现只要是深夜，自己总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世界。虽然自己并不害怕，但总会有种世界好乱的麻烦感。
　　就像此刻，乡间的小路上不时会有人走过，有的身着古时候的宽袍大袖、褒衣博带，有的穿着现代的服装，各自形色匆匆。偶尔会有五大三粗的短衫汉子从吴权和安飞身边经过，虎视眈眈地盯着吴权，安飞眼睛一瞪，汉子便乖乖地低下头装着什么也没看见走过去了。
　　而那些老老少少则似乎很惧怕安飞，到了近前，看到安飞后都蹲在地上埋着头，瑟瑟发抖的样子，然后等安飞过去后再起身继续小心翼翼地前行。
　　“不要紧张，大路朝天，各走半边。”安飞不时地轻声说道。
　　吴权很奇怪：“飞娃你跟哪个说话？”
　　“和你。”
　　“神经病！”吴权说完继续扛着米袋子往前走。
　　“以后你一个人还是少走点夜路的好。”安飞说道。
　　“哈哈，你害怕碰到鬼？我们是新时代的青年，你莫相信那些封建迷信。”吴权嘲笑道。
　　安飞边走边摇摇头，真是无知的人哪。
　　终于走下南天门长长的阶梯，很安静。站定后都能听到冬夜里不知名的虫鸣，还有大银杏树上栖息的上千只白鹤偶尔的响动。
　　没有老师查夜。明天周六只有半天课，很多老师今晚已经回去了。吴权和安飞的运气不错，两人轻手轻脚地朝着宿舍走去。
　　突然，一股浓郁的肉香飘进安飞的鼻子里。
　　站在原地，安飞闭上眼睛。黑夜里，看不到安飞的表情，但吴权感觉安飞在发抖，连忙拍了拍安飞：“你啷个了？”
　　“有人在炖狗肉。”安飞的声音有些嘶哑，情绪明显低落下来。
　　“走，带我看看去！”吴权此时似乎也闻到了香味，有些兴奋地扯了扯安飞的胳膊。
　　“教务室！”安飞说道，
　　两人蹑手蹑脚地绕到楼后，顺着排水渠贴着墙根往一楼的教务室靠去。
　　“冯主任应该不在，他每周五都要回，估计是冯明强。”吴权贴着安飞的耳朵说。
　　冯明强是教务冯主任的亲侄儿，初三二班，刘玉翠的同学，也是复读了一年的。平时吃饭就在冯主任这里，只是回宿舍睡个觉。这个家伙在学校小有名气，人长得很精神，身板很结实，就是成绩一般，走到哪里都一副盛气凌人的架势。
　　到了教务室，透过雕花的木头细格窗户朝里看。果然，屋里的炭炉上垛着一个大铁锅，里面是正在翻滚的肉块，冯明强和自己的两个男同学，正端着碗大快朵颐。
　　浓烈的肉香让吴权不禁咽了一下口水。
　　“进去整两口？”吴权小声对安飞说。
　　安飞摇摇头，示意赶紧离开。
　　两人正在纠结，门突然打开了，冯明强已然站到门口。
　　借着灯光，冯明强认出了吴权和安飞：“你们两个小屁娃，进来！”
　　安飞愤恨地盯了冯明强一眼，想转身离开，吴权则一脸兴奋地道：“进来就进来！”说完便钻进了房间。冯明强顺势抓着安飞的胳膊往房里一搡。
　　墙角的垃圾桶里，满满的一桶，黑色的狗皮，和一些带着血腥味的杂碎。安飞觉得自己的胃开始翻滚。
　　冯明强的两名同伙也站了起来。
　　“明强，哪个班的？”
　　“初二一班的两个小屁娃。”
　　“耶，还带着广柑，是从后山柑子园偷的吧？”冯明强扯过吴权手里的米袋子，从里面拿出一个黄橙橙的广柑，笑眯眯地说道。
　　“哼，我们偷的是柑子，你们偷的是狗，柑子园的狗吧。我还觉得奇怪，今晚柑子园的大黑狗啷个不叫了，原来遭你们打了。”吴权并不慌张，甚至还带着一丝笑意。
　　“哟，批娃儿还狡得很也。狗是我们打的，你想啷个？”面皮有些黑的家伙笑吟吟地说。
　　“不想啷个，你偷你的狗，我偷我的柑子，大哥不说二哥，鼻子不说眼窝。”吴权慢悠悠地说。
　　“识时务者为俊杰，你是吴聋子吧，不错，是个聪明人。来，吃口狗肉，今天的事情就当没发生。”冯明强俊脸上露出一丝释然，说实话，他还是害怕这两个家伙小家伙去跟老师告状，到时又是一场麻烦，自己的主任伯伯肯定又要揍自己。
　　可是，吴权偏偏最讨厌别人喊他聋子了，这一声吴聋子让吴权心里顿时火起。
　　“我们走，吃不来狗肉！”吴权拉着安飞胳膊便要往外走。
　　“等到！走可以，但你们两个记到，今晚的事情要是让老师知道了，我就把账算到你们脑壳上！”黑面皮的家伙站起来说道。
　　吴权面无表情地哼了一声，拎着装着广柑的米袋子离开了教务室。
　　见安飞一直低着头，情绪低落的样子，吴权问道：“啷个了？飞娃。”
　　“你不是喜欢吃狗肉吗？为啥子不吃了？”安飞问。
　　“你不开心，未必我还大吃大喝？好兄弟有难同当，有福同享。还有啊，偷来的狗迟早要出事，吃了就遭了。狗日的，老子要告他们。”
　　“我支持你。不过你得答应我以后不许吃狗肉，更不要杀狗。”安飞低着头说。
　　“晓得你是好心肠，要得，我答应你。”
　　又是一个礼拜六，对于住校的孩子们来说，这预示着漫长的一周即将结束，又可以回家吃一顿好吃的了。
　　礼拜六上午的课程除了一节语文和一节数学，剩下的则是植物和音乐。上午上完课便可以离开学校。
　　第一节课是便是邵明老师的语文。
　　昨夜虽然睡得晚，但吴权和安飞的精神状态还不错，只是两个人身上浓浓的柑橘味道怎么也掩饰不住，邻桌的文晓和谢英桥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看得吴权和安飞心里直发虚。
　　吴权想了想，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广柑甩给了他们。总算让两个调皮的家伙不再觊觎。
　　下课铃声刚响起，便听到院坝对面教务室门口传来巨大的吵闹声，吴权和安飞便随着班里的同学连忙走出教室看热闹。
　　当两人看到一对中年夫妇站在教务室门口，那位妇女捶胸顿足的痛哭着，嘴里似乎在说着什么狗。吴权和安飞不约而同地对视了一眼。
　　果然来了，那夫妇便是后山果园的那户人家，看来是发现家里的大黑狗被人打了，这才找到了学校。
　　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居然能让主人找到学校来。安飞心里默默地鄙视了冯明强一番。
　　冯主任不在，苟校长站在教务室门口安抚着夫妇俩，表示一定严查，给夫妇俩一个交代。
　　声音很大，全校十几个班级的学生几乎都走出了教室，吴权仔细地看了看西厢石梯上的初三二班的教室，冯明强正和昨晚那两个同学躲在人群里低着头，不知道在嘀咕什么，估计他们也没想到，那夫妇俩居然找到学校来了，昨晚吃狗肉的现场也不知道清理了没有。
　　“你等我。”吴权说完便朝教务室走去。
　　“等等我。”安飞也紧跟着追上去。
　　苟校长大概四五十岁的模样，头顶的头发已经很稀少，但梳理得很整齐，长得很清矍，身材些许消瘦，说话细声细气的，典型的知识分子模样。
　　“老乡，我保证认真清查，给你们一个交待，前提是你的狗确确实实是遭我们的学生偷了的。”苟校长说道。
　　“昨晚我们队上有人看见你们的几个男学生在我柑子园转，最后我的狗就没有了。肯定是你们学生把我的狗打了。”男人涨红着脸，大声说道。
　　“我的大黑啊，养了五大五年，你们的学生心肠也太黑了，啷个下得去手，赔我的狗！”女人穿着带着补丁的花棉袄，一边说一边抹着眼泪。
　　对于果农来说，看园子的狗和牧民们的牧羊犬几乎一样珍贵，那是他们的助手，又怎能不伤心呢。
　　安飞跟在吴权身后，一边走一边在闻，教务室里依然充满了狗肉的味道，还有狗皮和杂碎的腥味。他实在是无语了，这几个蠢货居然昨晚没有清理！
　　看到吴权和安飞两人朝自己走过来，苟校长有些纳闷，莫不是来自首的？
　　“你们两个，有事吗？”
　　“校长好，我有情况跟您汇报。”吴权径直上前，理直气壮大大方方地说道。
　　“你们是哪个班的？叫啥名字？”苟校长一惊。
　　“我是初二一班的，我叫吴权。他叫安飞。”吴权答道。
　　“哦，那你们说是哪个打了老乡的狗，记住，要有证据，不能乱说哈。”
　　“校长，初三二班的冯明强和他的同学，昨天晚上他们在教务室炖了狗肉，我们看见了，但是不是那条狗，我可不敢胡说。”吴权说完，习惯性地用手背擦了一下自己的鼻子。
　　“你们确定是这样吗？要是打开教务室没有证据你们就是诬告哦。”苟校长故作严肃地说。
　　“校长，你这话啥意思，是在威胁这个娃儿吗？你不能包庇你的学生哈！”夫妇俩连忙插话道。
　　“老乡你误会了，小同学说话要多问几遍，免得搞错了。”苟校长连忙解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