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汉双姝》近渺及遥

1、穿越

　　黄沙漫天的古战场上，横七竖八地倒着几十具尸体，鲜血蜿蜒成河流，在坑洼的地面上流淌、汇集。

　　穿着白衣银甲的少年将军，身形并不高大，瘦瘦弱弱得仿佛轻易就可折断。但是，她是战场上唯一站立的人。

　　阳光在她的剑刃洒下寒芒。

　　她的脚边躺着一个尚未死透的敌军士兵，正拔出腰间的匕首，趁其不备地想要刺杀她。

　　远方的风沙处，有一位艰难睁眼的妙龄少女，被灰尘和血污沾染得看不清脸，望见这一幕，极力地嘶吼出声：“云禄……”她想这样唤少年将军，然而话到嘴边却又变成了，“璐璐，小心——”

　　璐璐是谁？

　　妙龄少女的神智开始模糊。

　　少年将军干净利落地解决掉脚边的敌军。强力支撑的身体颤巍不稳地向下倒去，就在快要落地的时候，依旧努力地用长剑支撑，最后成单膝跪地的姿势缓缓地回眸望去。

　　“阿芜……”她也想唤妙龄少女。

　　可是同样，说出口的却是另一个名字，“瑶瑶……”

　　瑶瑶又是谁？

　　少年将军的眼前发黑。她不甘心地想着，难道今日就要死在这里了吗？父母兄弟的大仇还没得报，兄长所遭遇的屈辱还没偿还，她怎么能死？

　　她努力地瞪了瞪眼，风沙混着泪水在脸颊蔓延。

　　她是谁？

　　西凉银锦马超的妹妹马云禄吗，可是为什么又有另一个声音在告诉她，她叫卢璐，是一个生活在和平年代的平凡人？

　　她不该在战场上，不该手染鲜血，更不该知道一个叫马云禄的名字。

　　少年将军的呼吸开始阻滞，渐渐地有些喘不上气，她像是被一股强大的力量蛮横地拉入黑暗，而后又猛地推入光明……

　　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自己要死了，要变成另外一个人。

　　临死前，她喃喃地说着：“报仇，要报仇，要回去找大哥……”少年将军的眼角满是滚烫的热泪，滴落在沙地上，砸出一个又一个的小水坑。

　　小水坑很快消散，就像她的生命。

　　卢璐有意识的时候，只觉得浑身都是痛的，随便的一个动作，即使只是眨眼，都觉得快要死掉一般。

　　她不可思议地望着眼前的一切，回忆之前自己在做什么。

　　她在给好友李瑶庆生，催促着李瑶许愿，李瑶无所顾忌地说道：“活着，真的好累啊，如果这世上真的有穿越就让我和我的姐妹穿越吧……”

　　卢璐刚想骂她又在发什么疯，就觉得眼前一黑，如若陷入了梦魇。梦魇中她杀了人，快要死了，临死前告诉自己，要报仇？

　　卢璐紧盯着自己手中那把染血的长剑，剑色青黑，像是青铜材质，上面有现代极少见到的夔首纹。

　　夔首纹被鲜血染成红色，如若怪兽张开了血盆大口。

　　她的指尖、身上，全是血……她到底怎么了？

　　卢璐不可置信地接收着面前的一切，身后的妙龄少女，嗓音微为发抖地说着：“璐璐，是你吗？”

　　这个声音卢璐其实不太熟悉，绵绵软软地带着沙哑。

　　可是“璐璐”确实是她的名字。

　　卢璐回过头，望见穿着古装的李瑶。她还是那副化成灰都令自己厌恶的无辜长相。弯弯的柳叶眉，晶亮的杏仁眼，高挺而小巧的鼻子，以及一只粉红若樱桃大小的嘴。不说话的时候，满面的温婉；一说话，什么乱七八糟的都有。

　　李瑶原本的嗓音是略微有些低沉的，和她的长相完全不搭。

　　但是，卢璐还是试探性地唤了声，“瑶瑶？”

　　那边李瑶诚然地点了点头。

　　李瑶其实也觉得身上很痛，肩头与臂弯都有伤口，甚至能感受到汩汩的鲜血不可控制地往外流着，一点一点濡湿自己的衣衫，变得黏腻。

　　她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在做梦，只觉得眼前的一切既真实又陌生。

　　黄沙、古道、血肉、战场……这些都是电视剧里才有的东西。

　　以及穿着战甲的卢璐。卢璐的及肩中长发变成如瀑的青丝，高高地扎成马尾束在脑后，浅麦色的小脸上、满是坚毅的神情中，依稀可见熟悉的桃花眼和端庄的远山眉。

　　比起她往常随意率性若邻家女孩的打扮，此时的她更有一抹飒爽。

　　她仿佛是本就该在战场上熠熠闪耀的女将军。

　　李瑶赞叹地对卢璐扬笑，张了张嘴想说话，却实在没有力气。

　　现在的身体状况并不支持她们彼此之间开玩笑，或者探讨什么。

　　李瑶只觉得想睡觉。

　　她认命地想要往地上趴去，就在此时，一阵马蹄踏地的轰隆之声若惊雷滚滚而来，震得她不由得又清醒了一会。

　　她和卢璐面面相觑。

　　卢璐最先望见一队士兵，都穿着和她身上相近的白衣银甲，为首的那人骑着马，高大的身躯即使坐下亦如山峦一般开阔。他有一双凌厉的龙眉凤目，一柄银枪若有人高，斜倚在身侧。

　　银枪上的枪穗伴随着他头盔上的须羽迎风翻飞。

　　它们都是白色的，包括它们的主人，即使肤色并不白皙，也依旧给人一种白衣秀面的感觉。

　　俊逸的青年将军？

　　卢璐没敢直接出声，而是悄然地更握紧了手中的长剑。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身体的本能，她并没有因为剑上染血、杀过人就觉得惶恐、畏缩，反而更有一种足以挥舞它的勇气。

　　她甚至以为仅凭她一人一剑也能斩杀对面的半数将士。

　　她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稍稍往后退了几步，想距离李瑶更近些，如若一只巨大的伞盖将李瑶遮挡起来。

　　如果危险真的来临，她一定会拼命保护李瑶无虞。

　　李瑶瞧着她身上的银甲刺目，折射出的光芒就像在直视太阳一般。李瑶也想站起来，但是她的身子比她习惯得要柔弱，双手也没有太大的力气，既不能跑个八百一千米，也不能扛着两桶饮用水爬四五楼。

　　自己好像变弱了？

　　李瑶没有办法地继续坐在地上。

　　这时，青年将军一行已经发现了她们，加快马速地奔跑过来。到近处，卢璐捏着长剑的指尖都泛了白，李瑶无可奈何地闭了闭眼。但是，青年将军俊逸的面容上露出一抹心疼。

　　他迅捷地翻身下马，而后三步并作两步地走过来，一把抓住卢璐的双肩，急切地说道：“云禄，你吓死大哥了。”

　　他的声音雄浑中还带着微颤。

　　“大哥？”卢璐有些不理解。她哪里来的大哥，这大哥又是什么人？她甚至不禁怀疑自己是谁，卢璐吗？还是已经从卢璐变成了别人？

　　卢璐没有多说话，青年将军的面上更是担忧。

　　“你怎么了，还好吗？”青年将军把她更拉近了一些，仔细地打量她。

　　她的身上满是鲜血，好在没有明显的伤口。

　　李瑶则是觉得“云禄”这个名字有些耳熟。李瑶默默地想，不管她们现在是什么情况，做梦还是真的发生了什么诸如穿越一类的事情，目前最紧要的就是把握住青年将军这根救命稻草。

　　她犹疑了一下自己的身份，选了个最不容易出错的称呼，替卢璐开口，“将军，还请将军见谅，我和女将军因为力竭都有些神智模糊，一时反应不太过来。”

　　说着，她休息了半晌，总算觉得身上好过一些，终于可以缓缓地站起来。但是刚站直就又是一阵头晕目眩，青年将军随即放开卢璐过来扶她，同样担忧地说着：“阿芜你，也受伤了？”

　　他的目光落在李瑶的肩头，那里青绿的布料被撕开一个口子，除了猩红的鲜血，还有隐藏在鲜血下的若隐若现的白皙肌肤。

　　青年将军不着痕迹地别过脸去，等她站稳，便立刻松开手，不容置疑地说道：“好了，不管你们有没有受伤，只要人还活着就行，我们先离开这里，万一等会杨白的部下再来，怕是抵挡不住。”

　　杨白，李瑶没听过这个名字。

　　话罢，青年将军便一把先将卢璐抱上自己的马，卢璐惊讶地低呼了一声，她还从来没有被男人如此对待过，整个人都傻眼了。而后，她发呆的功夫，青年将军又扶着李瑶慢慢地坐上马背，接着，自己牵马，领着几十个步兵向来处归去。

　　李瑶略微盘算了一下，坐在马背上贴着卢璐，小声地告诉她，“没猜错的话，这人是你哥，亲哥那种。而你们兄妹都是行伍出生，如今得罪了一个叫作杨白的人，正在和他打仗。”

　　“就是不知道你们这是历史还是架空。”李瑶碎碎地念着。

　　卢璐没有好气，“不管是历史还是架空，我可不想做什么生杀予夺的女将军，我只想回家，吃你的生日蛋糕，看小说追剧。”

　　李瑶想了想，觉得确实也是。她生日许愿要穿越不过是开玩笑，真要穿越，她和卢璐两个现代人也不知该如何应对古代的情况。这以后要是真得在刀尖上舔血，还不如早点回家，继续做自己的社畜。

　　累归累、穷归穷、没意思归没意思，但是至少平安。

　　李瑶叹了口气，青年将军随之说道：“阿芜，云禄她自己冲动犯糊涂便罢了，你作为她的军师怎能也如此不知分寸？”

　　这责备的语气、军师的身份，李瑶算是明白，自己即使做梦或者穿越也改变不了打工的命运。而且，她现在居然要给卢璐打工？

　　李瑶有些不服气地暗暗咬牙，无奈地说着：“将军说得是，属下知错。”边说，她边偷偷地掐了卢璐一下。

　　卢璐闷哼一声，不管不顾地询问：“大哥，我有些记不太清，我是怎么到这里的了，你能否详细地同我说说？”虽然不管不顾，但是卢璐也没直接显露出自己不知道自己是谁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