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袖招》多木木多

8、第 8 章

　　后宫恢复了平静，唯一的改变就是皇帝除了偶尔宠爱那些位份较低的答应和贵人，其他的时间都在王红这里。有时她让他去其他妃嫔的宫中坐坐，他就真的只是去坐坐。侍寝的印很久都没用过了。

　　天下人都说皇帝不爱美色，宫中妃嫔少。宫里的女人觉得是自己老了，皇帝更爱那些年轻的。年轻的小答应小贵人们却恨美人太多，太难出头。这几年后宫中的女人封到嫔就顶了天，再往上就难了。而已经坐在妃位上的，却个个年老色衰，孩子也生不动了。

　　后宫难得这么平静，王红觉得这日子终于好过点了。她开始更多的召那些妃、贵妃和新封的贵人一起去给太后请安，请她们到她的宫里来坐坐，看能不能碰上皇帝。

　　皇后宽厚亲和，后宫一派赞誉。

　　几年后，皇帝南巡，要带王红一起去。她记得自己就是在跟他出去的时候剪了头发被废的，所以死活不肯去，连太医都被她抓过来，险些要装病了，皇帝最后也没有勉强她，不过走的时候心情不太好。

　　宫中的人大部分都去了，太后去了，连五阿哥都跟着去了。王红觉得虽然皇帝不喜欢他，可是也不愿意让人说天家无骨肉之类的，所以虽然不肯给他加封，也不肯给他派差事，但像这种大家都有的好事，也不会特别忘了他。

　　他希望天下的人认为皇家父子兄弟之间是和睦的。王红现在大概也能猜出他八九分的意思了，有时他愿意让天下都知道他讨厌一个人，或者不待见谁，可是有时他也要让所有人都觉得一切都好，天下好，朝堂好，后宫好，哪里都是好的。

　　他一走几个月才回来，回来后就给五阿哥指了个侧福晋，是个汉臣家的女儿。指是指了，却没说抬旗的事。他没提，五阿哥也不上心。结果那姑娘就这样了。要说以前皇帝的那个贵妃叫高佳氏的，就是皇帝亲自抬的旗。想起这个，王红本来想添个好，却又歇了这个心思。要是五阿哥都没这个意思，也不知道皇帝是怎么想的，万一他是想试五阿哥呢？

　　要说这个侧福晋是皇帝亲赐，五阿哥要是感念皇恩，怎么着也要对侧福晋好一些。虽然宫里并没传出五阿哥和还珠郡主的龌龊，可是两人的闲话却一直不少，有时耳语更伤人。

　　皇帝要是想用这个侧福晋试五阿哥对还珠郡主的心思，她最好还是别掺和进去。

　　还珠郡主和明珠格格也都二十几岁了，宫里的格格公主一般都是十五六的时候指婚，十七八的时候嫁人，现在她们两人这个年纪还留在宫里，处境格外尴尬，竟有人在外头传言，说这两个‘义女’其实不过是顶着‘义女’的名义，实际上是皇帝的小情人。

　　这话实在是太难听了。王红听到后倒抽一口冷气，一点没手软的打杀了几个人，然后就去见了太后。

　　虽然她大概知道这还珠郡主是系在五阿哥身上，可是皇帝没跟她说，她又没让人去打听过，所以她‘应该’是不知情的。

　　既然不知情，她对这两个‘义女’的是不是有私情啊，为什么太后和皇帝不说让她们嫁人的事啊就不能问，只能拿这个闲话去问太后。

　　有些话皇帝不会跟她说，可太后应该是知道的。她在太后那边苦着脸着急道：“臣妾打发了几个人，可是这个话既然传出来，就不会那么容易让人闭上嘴，就是当着主子的面不说，私底下还是……”

　　太后的脸色也不好看，却没说什么，她果然是知情的，王红心道。她对王红说：“皇后回去吧，后宫的事就交给你了，这些说主子闲话的人不必留！”

　　可是对这两个义女是个什么章程却没说，王红也没再打听就跪安了。

　　她没有对那些小宫女小太监下手，而是把宫中各位有头脸的妃嫔身旁的大太监大宫女大嬷嬷都给教训了一顿，下狠手打杀了几个。借着这个机会敲打了一下那些她平常不好动的妃嫔。

　　雷霆雨露、宽严并济才不会出事。她能对她们好，也能对她们不好。这后宫里的人该知道，她这个皇后能让她们上九天，也能推她们下地狱。

　　后宫的妃嫔就如她手中的面团，越来越软乎，越来越好捏。她这个皇后，终于也尝到了跺跺脚，六宫都打哆嗦的滋味。

　　之后，五阿哥请战，打得是泰王蒙白。大清的军队一路势如破竹的冲过去，很快捷报频传。数月后五阿哥得胜归来，皇帝龙颜大悦，一口气封了他个荣亲王！

　　朝上宫里一下子沸腾了！

　　五阿哥几年来一直默默无闻，这次却越过贝子、贝勒、郡王，得封亲王！把他的那几个兄弟都远远甩在了后面。

　　王红的两个儿子现在封的还是贝勒。

　　她刚听说后确实心中一跳，皇帝的想法她有些猜不到了。之前她也曾想过，他会不会在她的两个儿子中选一个继位。可是这次他封了五阿哥一个荣亲王，难道之前对他的冷落其实是在保护他？对她的宠爱只是给五阿哥做的掩护？

　　五阿哥的侧福晋陈氏受封荣王妃，他们的长子绵亿就是理所当然的世子，虽然五阿哥并没有上折子，可是大家都这么看了。而此时五阿哥却向皇帝求了一个侧福晋，正是还珠郡主。

　　这些年还珠郡主几乎淡出众人的视线，大概除了王红，宫里的人早就不把她当一回事了。除了拿她来说些玩笑话以外，没有人还记得她。而她跟五阿哥之前那些似有若无的暧昧也在五阿哥纳了陈氏为侧福晋后不再有人提起。

　　现在却一口气都翻了出来！连五阿哥没有给他和荣王妃生的长子绵亿请封世子都说成他是想让还珠郡主生的儿子当世子。

　　一下子还珠郡主风光无限，而五阿哥也成为了被朝臣诟病的一位新贵亲王。

　　王红稍稍松了口气。如果皇帝想让他当太子，那么一定会小心维护他的形象。任何污点都会成为一个统治者的治命伤。

　　虽然她还是无法确定皇帝真正的想法，可是至少现在看起来，五阿哥离大位是有了一点距离了，他受封亲王的事也显得不那么可怕了。

　　然后她从太医那里打听到一个消息，五阿哥在云南受了伤。这个事皇帝不让人说，所以不管是外头还是宫里都没人知道。

　　再想打听伤得重不重？能不能医好就打听不出来了。王红不让人再去打听了，她心里有点数了。再想想皇帝突然越过所有的儿子封他荣亲王，还如了他的意把还珠郡主许给他，既然要给，何必拖到她二十几岁了才给……

　　她叹了两声，让人赏了东西给还珠郡主和五阿哥，当是贺他们的好事。

　　等还珠郡主以侧福晋之礼被纳了之后，五阿哥的下一道折子就是给她抬旗，皇帝也给准了。当初还珠郡主虽然是‘义女’，可是却并没有入旗，就连民间也说皇帝收的是两个汉人格格。

　　如今的荣王妃虽然已经生了一个儿子，可是她却仍是汉人，五阿哥根本没有让她入旗的意思。还珠郡主刚刚进门，一点功劳都没有，五阿哥就这样恩宠她，她跟荣王妃在五阿哥眼中哪个受宠，真是一目了然。

　　还珠郡主抬旗，变成了方佳氏。听说荣王妃大度，对她不但丝毫不嫉妒，反而照顾有加。

　　两个义女，还珠郡主先进宫，虽然后来似乎不如明珠格格，可是现在人家却一步登天，宫中的人都在背地里嘲笑明珠格格。

　　后宫里这么热闹，人人都猜来猜去说这个还珠郡主有福气，说荣王爷是个情种。王红都没放在心上，就像那份热闹她已经不关心了，她就觉得还珠郡主进了荣王府后有个意外之喜，那就是皇帝跟义女之间的暧昧流言似乎少得多了。

　　人人都在猜测，剩下的这个明珠格格会嫁到哪一家去？

　　宫里生了女儿的妃嫔也来找王红探口风，她的两个女儿早早的就在朝中找了人家嫁了，没让她们沦落到和亲的悲惨地步。现在嫁到蒙古的格格公主只有先皇后所出的三格格，魏氏的七格格和九格格。在九格格嫁往蒙古后，已经有数年没有格格往外嫁了。

　　有女儿的妃嫔都怕自己的女儿让皇帝选上嫁到蒙古去，既然有个明珠格格，她又没额娘护着，自然是把她嫁过去最好。

　　对王红来说，明珠格格嫁给谁都不重要，但是最好不要让她嫁给有权势的人。就算嫁往蒙古，也不能是什么重要的人物。

　　明珠格格和还珠郡主进宫后就一直跟魏氏站在一起，现在魏氏失宠被贬，谁又知道她心中的怨气有没有跟这两个‘义女’说？这两人又会不会怨恨王红这个皇后？

　　毕竟现在她既是皇后，又是皇帝最宠爱的人。后宫中的女人不管哪个都会把怨恨放在她的身上的。

　　有时王红也怕自己将魏氏当成了假想敌，对她的戒备其实是没有必要的。可是在后宫中本来就是你死我活，她坐在皇后这个位子上，就不容许她有丝毫懈怠。不管魏氏对她有没有恶意，她都不可能放过一个‘宠妃’。

　　五阿哥受封荣亲王后仍然没有出宫建府，还是住在景阳宫里。听说以前在他还小的时候，因为喜爱读书才会被赐住景阳宫。

　　这天，景阳宫的福晋方佳氏求见皇后，这可让王红小小吃了一惊。因为这两个‘义女’可是从来没跟她打过交道。宫里的格格、公主、阿哥，都要到皇后这里来请安，王红却从一开始就没有这样要求过这两个‘义女’，而太后也是一样。其实就是根本没把她们当成真正的皇帝的女儿看待，不过是将她们看成皇帝一时兴起认回来的‘义女’而已，朝堂上则是把这个说成是皇帝爱护子民，满汉一家的象征。

　　就算里面有一个真正的金枝玉叶，可也没过了明路啊，连王红这里都是含糊的，太后那边更是装聋作哑。

　　这个新出炉的景阳宫侧福晋以前的还珠郡主，跑来找她干什么？她这个皇后可是从来没找过她的麻烦，一点都没电视里‘恶毒皇后’的架子哦。

　　还珠郡主是一个浓眉大眼，看着极有精神的漂亮姑娘。贸然跑到皇后的宫里还一点都不怯场，请过安坐下后就单刀直入的问王红，是不是要将明珠格格嫁到蒙古去。

　　王红跟她打马虎，笑着说：“这个事，要陛下作主，本宫是不知道的。”

　　她却没那么好打发，说：“可我听说宫里格格的婚事是皇后娘娘作主的。”

　　这人真有些不识相了。

　　王红有些不耐烦了，别说以前她是还珠郡主时还算皇帝的‘义女’，她还给她几份薄面，可是现在她却只是一个阿哥的侧福晋，她肯见她就已经是开恩了，不然她以为哪个阿哥的侧福晋递牌子要见皇后，她都要见吗？

　　方佳氏还是直勾勾的瞪着王红，似乎她不给她个答案就不肯走似的。

　　王红没什么精神的说：“这个事本宫确实是不知道，也没听陛下提过。你跪安吧。”说完她摆摆手示意这人就可以退下了。

　　可是方佳氏却没动，王红惊讶的看着她，她还在跟她对视。

　　就算别的都跟电视里不一样，可是‘还珠格格’的胆子似乎依然不小啊。

　　她说：“既然不是嫁往蒙古，那紫薇是嫁给谁呢？皇后娘娘可以告诉我吧？”

　　王红倒让她给气笑了，慢慢的说：“明珠格格的婚事，自然有陛下、太后来操心。方佳氏，你僭越了。”

　　她利索的站起来跪在王红面前说：“是奴婢的错！”

　　认错倒是相当爽快。王红见好就收，说道：“你起来吧。”

　　可哪知她站起来仍是揪着这个事不放，对王红说：“皇后娘娘，你到底想把紫薇嫁到哪里去？是不是蒙古？”

　　王红决定不跟她缠了，挥手打算让嬷嬷们上来把她拖出去，又想起她似乎是有武艺的，寻常嬷嬷动不了她，一时倒是有些为难了。毕竟她不能叫侍卫进来拖一个亲王侧福晋出去，那就太不给五阿哥脸了，也显得她这个皇后不慈、刻薄。

　　皇帝此时刚好进来，也不知道他在外头听了多久，他沉着脸直接走到王红身旁，按着她不让她进身行礼，说：“皇后坐着。”

　　“给皇阿玛请安。”这回方佳氏倒是显得没那么气焰嚣张了，规规矩矩的甩帕子蹲了个福。

　　皇帝也不坐，就站在那里瞪着她，也不叫起。王红看她蹲在那里都有些不稳了，皇帝才扬声道：“荣亲王侧福晋方佳氏，不恭不敬，无孝无礼！以后不许你进宫来！滚出去！”

　　王红坐在旁边也不好提醒皇帝，她本来就住在宫里……

　　方佳氏蹲在那里，面带不甘，半天也没有谢恩。气氛渐渐紧张起来，皇帝看着似乎是越来越生气了。

　　要是别的什么人，王红还能圆个场，提个醒说句：好了，谢了恩出去吧。可刚才她就领教了方佳氏的不识相，这会儿怕她就是给她递了台阶，人家也不知道下。

　　场面一时僵住了。大约有半盏茶的功夫，感觉上却像是过了好几个时辰，外头进来一个太监说荣亲王求见。

　　皇帝没好气的说：“不用宣了！来人！领她出去！”

　　说到底还是皇帝的话管用，虽然看样子方佳氏还是不服，可是却乖乖跟在太监后头出去了。等人走得没影了，王红偷瞧了眼皇帝，捂着胸口舒了口气笑道：“我可是头回见识到这个还珠郡主的威风劲，还真有些像咱们满洲姑奶奶呢。”

　　皇帝本来黑着脸，听她开口脸色好看了些，坐下仔细打量了她两眼，好像怕刚才方佳氏怎么着她了一样，说：“皇后受委屈了。她不是个省心的人。”

　　王红笑了笑，就不再提这个事了。皇帝不说他为什么宽容方佳氏，她也不会多问。她是皇后，肚大能容，往亲里说，方佳氏是五阿哥的侧福晋，也算她的儿媳，小辈在长辈面前说两句不着调的话，她也不能跟她较这个真。再说皇帝都说她‘不恭不敬，无孝无礼’，这可比她说什么都厉害。

　　第二天五阿哥就递牌子求见皇后，来请罪。王红让他进来，笑着说方佳氏还是个小孩子，刚嫁人没多久，不懂事也不奇怪。她怎么会跟自己家的孩子认真呢？

　　荣亲王跪下磕了个头，道这都是皇额娘宽厚，方佳氏回去后也明白自己做错了，昨天他罚她跪了两个时辰，让她给皇后抄两卷经赔罪。

　　王红说免了，她一个小孩子家，不用这么拘着她，她倒是挺喜欢她这么个爽快劲的。

　　荣亲王说皇额娘不怪罪是皇额娘疼她，可也不能不罚，只当是让她替皇额娘祈福了。

　　绕了半天，荣亲王才告退出去，算是把昨天方佳氏在皇后面前放肆的事给揭过去了。晚上皇帝来了，问起今天五阿哥来的事，王红一字不落的学给他听，然后说：“我看老五倒是挺懂事的。”他是怕等他离开后，还珠郡主再受委屈吧。所以今天来了才会从头到尾都跪着说话，姿态摆得那么低，王红几次让他起来都不肯。

　　看着这孩子就让王红有些心疼，他倒真算得上是个情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