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双壁》绣色可喰

2、放逐初章

　　放逐初章

　　“奉天承运，皇帝召曰：

　　谨国太子谨神月，意图毒害皇子，残暴不仁，朕深感痛心，念其年少，思其改过，今封去灵力，流放万幽城，钦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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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送了，小太子。”那人嘴角满是讥讽，在众人的一顿哄笑声中簇拥着，坐在马背上居高临下的望着她，说道：“明天早上你若还能活着，城东有人布粥。不过，就是不知道你能不能抢到了。”

　　巨大的城门在她面前缓缓合上，谨神月的面容，一如万幽城内这满地的风雪般平静。

　　她是谨国永乐年间唯一的皇女，谨王和火之国公主的孩子，她出生那一年，便是永乐元年，仿佛用她的降生开启了新的年号。在那之后后宫无所再出，是因为先帝曾经下旨，令谨王终生不得纳妃。

　　所以她出生便是太子，是未来要继承大谨国君之位的人。

　　尊荣华贵，举世瞩目，傲雪凌霜……这些都不足以形容她。

　　谨国是拜月大国，尊奉天月为神明，以月为尊，也以月为信仰，与月有关的汉字，皆不可用作人名。

　　先帝将此字赐予她，将她推上了神明之位。

　　她的位置孤高绝顶，连她的父皇都无法撼动，她成了举国的信仰，万民的期待。

　　她也回应了这份期待，七岁便召唤出了身体里沉淀千年的谨族血脉，那是无与伦比的强大灵力，横扫天下，力镇山河。

　　那只是一个开始，她的功绩难以计数，从无敌手，连她的师父剑圣都败在了她的手下。

　　却有一人，与她打成了平手。

　　她们在神台上大打出手了一番，谁也不肯让谁。两个小人儿，穿着锦衣华服，灵力强盛的让天空都变了色，

　　打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谨国百姓和宾客们都从未见过这样的景象，皆是又欣赏又艳羡，从此将她们并称为天地双壁。

　　天之壁谨神月，地之壁卡洛殇。

　　她是在年号十二的永乐大典上见到她的，是一个来自殇国的世子。殇国，她听过，那是一个满目疮痍的国家，便如其名。

　　她的名字，也叫殇。

　　这样的一个名字，听了就让人感觉活不长。

　　也果然如此，那个叫卡洛殇的世子，就是传说中的卡洛之子。

　　她的祖父开启了百年禁术地狱门，获得了来自地狱的强大力量，也被下了诅咒，在那之后，他所有的孩子都获得了这份黑暗的力量，也都活不到成年。

　　因为根据契约，这群孩子每年都要被召唤回地狱一次，名曰地狱试炼，实则将这些活泼鲜活的灵魂供给阎皇玩乐，即使熬过每一年的地狱试炼活着回到了人间，也会在最后一个年头，也就是第十八年，被强行收回灵魂。

　　卡洛殇人如其名，她从出生开始，便活不到成年。

　　但在她的脸上看不出拥抱死亡的悲伤和沉郁。

　　谨神月看到她的时候，她穿着一身红白的世子服，缀着的红色流苏随风轻轻摆动，没有佩玉，颈上带着一串精致的璎珞，上面一颗深不见底的黑色珠子十分引人注目，却盖不住她脸上傲然不羁的笑容。

　　“谨国太子竟然是个小女孩？你们国家男女不分吗？”她说。

　　太子殿下霜雪般的眉毛跳了跳，语气淡然讽刺地道：“你们殇国也没好到哪里去。”

　　那一眼，谨神月便知道，这个人会是她此生唯一也是最大的对手。

　　她绝不会输给她。

　　谨神月是这样认为的，她高高在上，完全没有把左丞相献给谨王的那个孩子放在眼里。

　　同是永乐十二年，一乘暖黄小轿抬着一名民间寻来的女童，送进了宫中，送入了她的父皇，谨王的太和殿内。

　　同年，那个原先叫瞳目的女童被赐名为爱，封号还明，写入了宗册，成为了大谨除她之外的第二个皇女。

　　自此，她不再是皇室唯一血脉。

　　谨神月这才注意到这个新来的谨爱皇女，移步到了她的青鸾殿里。

　　“参见皇姐姐，一直未去皇姐姐的宫中拜会，是小爱不知规矩，还请皇姐姐恕罪。”一张苍白淡素的小脸，也不妖冶，带着些许惶恐，声音细小无害的模样，在细细看那张脸，虽未长开，但是却和谨王有着几分相似。

　　“起来吧，皇子之间不必行跪拜之礼。”谨神月说道，尽管内心已转过数个念头，但面上却是古井无波。

　　“谢皇姐姐。”谨爱站了起来，局促不安的低着头，不多时便额头细汗直流。

　　“你不用紧张成这样，我只是来看看得父皇垂爱的人长什么模样。”谨神月说道。

　　“小爱不敢，能得父皇垂爱的当然只有皇姐姐。”谨爱惶恐的说道。

　　谨神月轻轻一笑，说道：“既然父皇喜欢你，你陪着他也是好的，以后有什么事，可以让人传报东宫。我知道你是左丞相的人，只要不是害及性命之事，本殿都可以允下来。”

　　谨爱的脸白了白，说道：“是，皇姐姐，小爱断然不敢做害及他人性命的事情。”

　　“很好。”

　　那便是她们唯一一次对话。

　　过了不久，突如其来的一道圣旨，下到了东宫中。

　　“圣旨到——”

　　宫廷总管手持圣旨，带着一群宫人侍卫，浩浩汤汤的走进了太子殿。

　　殿内殿的宫人侍卫们跪了一地，都感受到了这沉重的气氛。

　　谨王在位这么多年来，从来没有颁过圣旨到这太子殿，突如其来的一道圣旨，任谁，都觉得不祥。

　　唯有太子傲然不动，抬眼看向走来的这个身穿总管朝服的年轻面孔，却不是她所熟知的苏总管。

　　“大胆！吴总管手持圣旨，见圣旨如见君上！太子还不跪下！”那年轻总管旁边的侍人叫嚣道。

　　年少的太子冷冷的瞥了过去，那侍人吓的浑身一震，立刻闭口不言。

　　在谨国，普通的黎明百姓是不需要下跪的，只需要双手合与胸前，弯腰行礼，平日里王公大臣相见也都是行此礼。而大臣们，则需要单膝跪地表示对君主的臣服，一手按着心脏，表示愿为犬马之力，其心可鉴的意思。

　　真正需要匍匐下跪的，只有贱籍之人，比如宫女侍从，还有奴隶和罪犯。

　　“吴总管！吴总管恐怕不知，太子殿下乃先帝在位时便已册封，尊号月，享有谨国至高荣誉，是见到任何人都不需要行礼的。”苏总管匆匆赶来，擦了一把汗，说道。

　　“苏总管，我竟不知，何时内务府有了两位总管？”谨神月问道，声如其名，冷傲孤高。

　　“殿下，既然朝中能有两位丞相，那内务府有两位总管也是不奇怪的，眼下您无需在意这般小事，还是听听圣旨宣了些什么吧。”徐总管说着，也跪了下来。

　　吴总管冷哼一声，宣道：“奉天承运，君主召曰：皇女谨爱险遭毒害，经查证，太子月有涉嫌谋害之疑，令关入皇家内廷，等待宣见。钦此——”

　　闻此，太子殿的众宫女侍人都几乎瘫倒在地上，浑身发抖，连苏总管向来老迈入定的脸上都起了惊色。

　　谨神月的神色依旧淡然，迈步说道：“带路。”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莫要着急，待查清了真相，定会放太子殿下出来的！”苏老总管在身后急声叫道。

　　谨神月轻轻点头。

　　随着吴总管等人都跟着太子走出宫门，众人这才抬起头张望，见那还年少的太子，白衣翩跹，小小的背影稳直挺立，似有着无尽的力量，让人觉得，她一定可以化险为夷。

　　这才勉强放下心来。

　　太和殿此时已经是一片狼藉，里面不停的传来尖锐的叫骂声，还有瓷片破碎的声音。

　　“你是不是疯了？！谨木？！小月是你的孩子！你怎么能这么做？！你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皇后叫喊着，尽管左右有宫人拉着她，却也不敢太用力，她挣扎甩开，却将所有触手可及的东西都朝谨王扔去。

　　“皇后先冷静，待查清了真相，朕会立刻令人放太子出来。”谨木说道，几次闪躲不及，他额头已经被砸出了鲜血，哗哗的流淌，他一手按住，一边将地上的东西捡起。

　　“真相？！什么真相？！有人陷害小月，你却让他下狱！你简直妄为人父！！”皇后大骂道。

　　“朕现在，也是谨爱的父皇，需要为她查清真相。”与皇后尖锐凄厉的声音相比，谨王的声音温柔平缓，宛如泉水泠泠。

　　“可笑！！小月是你唯一的孩子！！你多年在宫内不曾出过宫门，又有先帝所立不得纳妃的遗旨！！你又是何时，能种下瞳目那个贱民的？！你说啊！！”皇后喊道。

　　“小爱现在已经是皇女了，请皇后不要这样称呼她。”被这般辱骂，谨王也不曾气恼，此时，也只是眉头微微一蹙，说道。

　　“呵，不要以为本宫不知道，你是因为有先帝不得纳妃的遗旨在，所以想要将那个贱民用这种方式收在宫中！！”皇后怒道，“你想做什么，本宫不想管，立刻把小月放了！”

　　“皇后胡说什么，朕是把小爱当成自己的孩子收在宫中的，与纳妃有何关系？朕从未想过纳妃。”谨王愣了愣，说道。

　　“当成？那个贱民果然非你亲生！”皇后尖声叫道。

　　“报——”

　　一个侍人走了进来，跪在地上，打断了两人的争吵。

　　“报告君上、皇后，请君上、皇后恕罪，刚刚收押内廷的太子殿下想要有话想要通报，不知是否准许？”

　　“小月说了什么？”皇后立刻问道。

　　“殿下说，求见皇后娘娘。”侍人回答道。

　　“传口谕让我进内廷监牢见小月！”皇后冷冷的对谨王说道。

　　“皇后是一国之母，即使没有朕的口谕，也是有资格进入内廷监牢的。”谨王说道。

　　皇后原本是火之国的公主，不懂大谨的规矩，听了这句话，立刻拂袖而去，匆匆赶到了内廷监牢，看到了那抹倔强的白色身影。

　　在偌大的监牢里，显得孤单瘦小。

　　还有一年。

　　还差一岁，这孩子就满十五及笄成年了，到那时，百官便可上奏请求谨王退位给小太子。

　　这也是她的夙愿！

　　若不是当年输给皇妹，她也会是储君，火之国的储君，日后的女帝。

　　而不是，成为一个无能君王的后妃！

　　“小月，你没事吧，你怎么会任凭他们将你抓来这里？”皇后神色焦急的问道。

　　“母后。”谨神月静静的看了皇后一眼，问道：“身体怎么样了？”

　　皇后这才发现，嘴角已经沁出一丝鲜血，只是太过激动，才不曾察觉，她连忙擦掉，说道：“无、无妨，只是情绪有些郁燥。”

　　“那东西凶险，母后碰了之后，想必接下来几日身体都不会太爽快，不过细细将养一番，不需宣太医也能好。”谨神月说道。

　　“小月，接下来该如何？”皇后急急问道。

　　“母后不必插手此事，也不必说多余的话，一切交给儿臣即可。”谨神月淡然说道。

　　皇后狂跳的心脏这才安定了些许，不知为何，这个年少的孩子总给人一种强大之感，她知道，那是天生的帝王威仪，以及沉淀在这孩子血脉里的临危不惧。

　　这些资质才能，是她所没有的，否则的话，她会成为火之国的王，而不是这里有名无实的皇后。

　　“真的，真的没事吗？”皇后显然十分担忧，她再次寻求答案，她想要再听一次肯定的答案。

　　“母后无需担忧，回宫静待便是。”谨神月回答道。

　　“好，好……”皇后犹豫着，走出了内廷监牢。

　　她不曾想到，几日之后，太子就被带到了朝堂上，被早已经布置好的陷阱步步紧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