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前传之阴阳界》茜小紫

1、人生前传之阴阳界

　　已不知在这条昏暗的路上走了多久，她只觉周围拥挤不堪，还有一股热源一直环绕着自己，时刻不离。

　　慢慢地，她感到眼前开始浮现白光，周围的一切似在消散，身上的灼烧感渐渐被清爽之意取代。她的耳边响起一阵洪钟般悠长的声音：“睁眼。”

　　她眼皮上千斤的重量在这道声音响起后，蓦然消失。她微微睁开眼，原先微弱的白光增强了百倍，眼前的景象也清晰可见。

　　面前是一座巨大的宫殿，明月般，白皙无暇。殿门口，是两大神灵坐镇，身长均达殿宇之半，一左一右，一赤一蓝。

　　忽地，赤色的神灵轻抬左手，泛红的光顺着他的手直直注向她，从她的头扫至足，赤色神灵轻点头后，放下手，神光骤散。接着，她又被蓝色神光充斥，只是这次时间较久。透过蓝光，她能看到蓝色神灵眼中的疑虑及不安。

　　良久，蓝色神灵轻挥手，神力散灭。他重重地叹了口气，右手朝上一挥，一道蓝色灵符飞向上空。须臾，一道白光骤现，包裹在她身侧，她觉身体轻飘飘的，一点点腾空而起，白色殿宇及赤蓝神灵在她的眼中逐渐变得渺茫，在这之上，是一座巍峨壮阔的山脉，延绵数千里，一眼望不到头。

　　她停至半山腰，此处向外伸出一块岩石，悬浮半空，似一块巨大的圆盘，中心屹立着一棵花树，顶端如岩石一般大，点缀着无数粉色的小花，纷纷扬扬地，落下一片花雨，她的黄色裙摆上也沾染些许。

　　树下，一位白发老者静静凝望着她。他那双透彻的双眼让她有种压迫。她迈开步伐，朝他走去，一步一步地，地上的花瓣随之扬起。

　　踏上最后一步，她终于站至他的面前。白发老者轻抚长至膝前的花白胡须，露出柔和的笑容。

　　“浊阴小儿，老夫等你许久了。”

　　那一天，是她的诞辰。

　　此后的日子，她就住在这块岩石之上，跟随着这位白发老者，他说可以叫他阴爻长老。有日光的日子，他会倚在石椅上，静静述说着这个世界的事，而她会坐在花树枝上，看着远处，聆听着、了解着这片她的降生之地。

　　“这里是远古之界。以亘古山和沧海水为线，山南、水北为阳界，山北、水南为阴界。初始，阳界之地，日光遍及，终日不绝。而阴界，长夜漫漫无止息。日光终日照耀，阳界小儿不得安息；阴界永无日光，何以赏世间烂漫。故二界协商，阳界之神灵以神力定时为阴界布散日光，而阴界神灵定时遮盖日光，双方互得生息。二界的初生小儿均降至弥生之地，在亘古山脉的最西边。神力会指引他们至分界殿，由水火二灵镇守，你应已经见过。火灵是阳界第一大将，而水灵是阴界第一大将。他们二者会用神力探寻初生小儿原生阴阳力的强弱，以此分配初生儿的属地、族群。阳界族群有热族、明族、轻族、上族等，相对应的，阴界族群有寒族、暗族、重族、下族等。他们一对对的都相互看不上对方，可为了生存，又不得不仰仗对方。之前跟你提到的日光一事，便是阳界明族和阴界的暗族在管着。”

　　说着说着，阴爻长老忽然想到什么，温和的语气变得蛮俏起来，一阵闷哼，胡子随之飘起几根。

　　“哼，幸好你生在阴界，阳界的阳爻是个古怪老头，可不像我如此温和。”紧接着他又生愁绪，“可惜占卜之事必须我俩合力才能完成，要不我才不屑得见他。总是吹嘘他那几根黑毛，清阳在他那指不定被教成什么样了。”

　　浊阴听着阴爻长老难得的抱怨声，竟觉可爱，心情大好，笑声如银铃般在这片空旷之地回响，发出了她自降生以来的第一个疑问：“谁是清阳？”

　　阴爻长老久久没有作声，浊阴的笑声在一遍遍回响后，也戛然而止。漫长的寂静过后，黑夜来临。浊阴第一次心生慌乱，直勾勾地盯着阴爻长老的背影，不敢动弹。又过了许久，浊阴才闻及一声轻微的喟叹。

　　“你很快就会知道的。”

　　浊阴目光闪烁，她听出了悲伤。

　　自上次谈话后，阴爻长老已有很长一段日子不见踪迹。

　　浊阴便整日呆在这块岩石上，与花树相伴。她最喜的就是躺在花树枝上，望着那条沧海水，看着它静静的流淌，感受着偶尔飘落的花瓣轻抚她的脸颊。时光悄然消逝，她也不觉厌倦。

　　沧海水的最东边有一片地带泛溢着紫光。阴爻长老曾说过，那是变易之漩涡。阴界和阳界的神灵可通过此积蓄体内较弱一方的神力，从而变换属地。

　　这一日，浊阴慵懒地靠在花树底下睡着了。朦朦胧胧间，她似乎听到有人呼唤着自己。睁开眼，她陡然看见一双忽闪忽闪的大眼睛，晶莹剔透。眼前的神灵一袭玄衣，皮肤白皙胜雪。浊阴刚想说些什么，忽然察觉到周遭比平日温暖许多，抬眼望去，花树上的花都结成了一颗颗果，而颗颗饱满的果上，水珠丰盈。浊阴不解，再次望向眼前的陌生面孔。他粲然一笑，说道：“浊阴，我是清阳。”

　　占卜轮盘之上，黑白相映，阴爻长老位于黑盘正中，阳爻长老位于白盘中央。二者手持权杖，共同指向黑白交界处。黑白神力交汇瞬间，占卜镜中的画面逐渐清晰：万象树下，清阳和浊阴四目相接。一道电光从里闪出，占卜镜裂痕丛生，瞬间粉碎。阴爻、阳爻长老也被电力击中，节节败退。

　　阳爻长老用权杖撑地，迅速稳住自身。他眉目凝重，右手在身前捏出几道符咒，朝外一挥，符咒四散。阴爻长老同样面色沉重，一脸悲愤地看向阳爻长老，说道：“阳爻，你罢手吧。卜辞早已显象：清阳为天，浊阴为地。天地合而万物生，阴阳接而变化起。不可违之。”

　　阳爻长老声音暗沉，透着股狠意：“天地合气，命之曰人。人界一诞生，焉有吾之远古！他们才刚见面，万象树便结果，雨露、闪电等异象悉数而出，若他俩相合，远古界千千万万的神灵，包括你我，灵魂都将附着于万象树中，成为它的根、它的叶、它的人参果。阴爻，你真能甘心吗？这可是我们生生世世都在守护的远古界啊，就要荒废在两个初生小儿手中了。就算他们是传之已久的阴阳帝主又如何？既要毁吾之阴阳界，又何以配当阴阳界之君主？”

　　阴爻悲痛万分地看着眼前早已陌生的面孔。曾经，他们互看不顺眼，却因远古界的占卜之法则而不得不相处。于是，每到占卜之日，便是他们的争斗之时。不是阴爻神力折损，就是阳爻口吐鲜血。之后，他们斗争得越来越频繁，才发现若占卜二神灵的阴阳神力不均，则无法行占卜大法。自此，才迎来他们的相对和平。偶尔，二人还会惬意的交谈，虽然往往都以争吵结尾。时间一久，却也都习惯了。若是没有那一天，阴爻怕是永远不会知晓阳爻心中的野心，早已估量不得。

　　阴爻哀恸地开口，声音却愈发低微：“若你是真心想守护阴阳界，平衡阴阳，清阳和浊阴又怎会现世？怪我不查，还以为他们生而不详，是远古界的劫难。对不住浊阴小儿……”话音未落，阴爻长老的身子便无力地倒下，血液自他口唇缓缓流出。他的苍苍白发、乌黑的占卜轮盘均淌着鲜红。

　　阳爻长老双手高举过头、做出拥抱状，头微上仰，深吸着阴爻长老的白色神力。空中的白色神光源源不断地进入阳爻长老体内，直至虚无。阳爻长老一脸舒畅，发出一声长笑：“阴爻啊，你明白得太晚了。吾一直都在告诫你，这是吾的阴阳界啊！”

　　在变易之漩涡边，浊阴还在迟疑。清阳与她说的许多话，她到底该不该信。他说自他诞生之日起，便被阳爻长老锁在暗狱，幸得阴爻长老搭救，才得以窥见光亮。他还说阳爻长老企图吸取万千阴阳神灵的神力，一统阴阳界，成为远古界之霸主。然而，阴阳一旦不平衡乃至陷入极端，远古界也将宕尽。他们的出现就是为了挽救阴阳，他们的结合将造就人界，成就阴阳的平衡。只要他们一同进入这变易之漩涡。

　　犹豫不决之际，浊阴只觉一股灵力推动着她向变易之漩涡靠近，周身的白色光晕让她万分熟悉。她凝视着那片紫色漩涡，语气平静：“清阳，人界诞生后，我们还在吗？”

　　“阴阳将无穷无尽，复归于和。”

　　玄黄衣袍散尽的一瞬间，所有的阴阳神灵均化作了一道光，纷纷射向万象树，无数的人参果开始膨大。

　　人生而有形，不离阴阳。